《何处乡关暮》钧墨

1、一

　　昨日秋风塞上，今夕杏花江南。
　　杜思盟跟着接引宫人走到殿外，而后只身进殿。
　　宁士弘穿着一身明黄便服躬身在案上写画，听见脚步声停笔回头，面上淡淡笑道：“阿联。”
　　杜思盟，姓杜名联字思盟，先皇嫡长女清晏公主之子，当今圣上的堂弟。他生在北疆大宁，长在江南皇都，与皇帝算是竹马一双，两小无猜。生父是宁朝定鼎功臣杜如璪，因功封肃北王，他因而有幸承袭了个亲王爵位。
　　宁皇侧身之后，书案上画到一半的骏马便落到杜思盟眼里。宁士弘随口问道：“阿联觉得怎么样？”
　　“笔力遒劲，案卷大气。皇兄果然有吞吐天下之志。”杜思盟认出画上的奔马正是宁朝最优等的战马。宁皇描绘此物，其中含意不言而喻。
　　宁士弘顺势问了他几句营中之事，虽并未露出更多表情，但话音暴露了他此刻愉悦。
　　军要之务日前大将军还朝已述，杜思盟此番是挂名副将，上阵历练，接触的事务不多，因而军中之事寥寥数言带过。至于下月初五发兵北疆之事，也只打个哈哈道：“兵马元帅少年英豪，必能拔黔首于膻腥。到时俘虏贼子的妻妾、女儿，命她们站成一排，穿着亵衣裤游街……”
　　宁士弘素知他自诩倜傥，笑着摇摇头：“刚想夸你立下不少战功，杜伯伯在天之灵，心下定然宽慰。哪知你又不着调了。”
　　杜思盟大大咧咧自己拣了个位置坐下，哈哈一笑道：“佛曰食色，性也。皇都青楼楚馆里，不知有多少窑姐儿苦苦等着臣去给她们赎身呢。”
　　宁士弘板起脸道：“窑姐儿贪财爱俏，你少年风流，走个过场耍耍可以，可别白白掏空了身子，坏了皇家威仪。这一月正好你住在宫中，倒是看上什么宫人，只管跟哥哥说。出宫可以，那种地方少去。裕王这一回进京，十有八九也是为了你和长宁的婚事。”
　　一听说长宁的名号，杜思盟立刻垮下脸来，“不成不成，谁娶了长宁为妻，起码少活二十年。臣还要留着小命去陪美妾妖姬呢。就是娶个子陌一般的男子回家供着，也不要长宁。只不要长宁。”
　　宁士弘原本轻松淡然的面庞有一瞬间僵硬。他随口问道：“是吗，他怎么没随你一同入宫？”
　　杜思盟道：“子陌身子孱弱，在塞上水土不伏，卧病不起。要不是臣等他病情稍有起色才启程回京，他早就交代在那儿了。即便这样，现在颠簸一路，刚下地又不行了，驿馆里全皇都大夫候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