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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3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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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晚霞与暮霭交融,宽阔而静谧的大道上仿佛蒙上了一层彩灰色的玻璃纸,黑夜的脚步渐渐靠拢。此时郊外一座欧式风格的庄园内,停车坪各色豪车一字排开,市里面有头有脸排得上号的人接到请柬都捧场来了。
今天这场子可大可小,是借着某种名头为司家看中的未来继承人彻底打通人脉,拿到迈入上级圈子的入场券。
司方庭此刻正在后厅的镜子前整理仪容,将领带系好,问一旁的丁劲——这位是他那老爹特意派来帮他忙的得力助手,“都来了吗?”
丁劲站得笔直,向他简单介绍:“……该来的都来了,还有些贵客可能会晚些到,司董刚才已经再催您了,请您务必尽快到前厅去。”
“我那大哥,到了吗?”司方庭今日总觉得心神不宁,即使他为了手掌大权洗掉那可耻的私生子身份做了那么多的铺垫,临到头了,却没有想象中的喜悦之情。
丁劲面无表情,好像不知道他们兄弟二人之间的风云涌动,只是做好自己本职工作,说:“司总还未到。”
司方庭皱眉,按下心头那一抹烦躁情绪,摆出适当的笑脸,去与人左右逢源了。
二人当然还在路上。
李拾遗一手撑着车窗,黑色的瞳仁注视着路两侧,任疾驰的风景渐乱人心,高高的梧桐被刺眼的白色的路灯照亮,在夜风拂过下发出呜呼之声,随后消失在无限宁静之中。
余光似乎瞥见男人的手准备伸过来,李拾遗拒绝道:“好好开车,别让我明天一大早跟你上社会头条了。”
司琛无奈地收回手,放回方向盘上:“你以为经过这一晚,明天我们不会上头版吗?”
李拾遗淡淡瞟他一眼,问:“你真的打算这样做了?”
司琛与他目光对视,“只要你不介意。你知道的,我从不喜欢遮遮掩掩,你在我身边,我便要所有人都承认你是我的人。”
李拾遗摇摇头,“我有什么好介意的,”他想,只要能让那个人得到该得的难堪与痛苦,他没有什么不应的理由。“一举两得,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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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琛停好车,李拾遗远远看过那片灯火辉映,悠扬乐曲与宾主喧嚣之所,眼眸闪烁,“我要是做出来什么冲动的举措来,你能担着么?”
司琛与他十指相扣,笃定笑道:“做你自己就好,一切有我。”
李拾遗也粲然一笑,随后迈着长腿和司琛一道进入其中。
绚丽夺目水晶旋转吊灯,耀眼的光芒洒落在大厅中每一位宾客的笑颜上。
二人俱是外形出众之人,更遑论司琛的身份地位,一道道目光若有似无的打量过来。有相熟的人遥遥对着司琛举杯,司琛均以颔首示意。
也有人直接过来,看到他身侧的李拾遗时,传来惊艳的赞叹声。李拾遗一身黑色高定简约正装,与司琛正巧是同款,却未打领带,只有一缎面领结,既显庄重又不失大气,身姿欣长,面容清冷且绮丽非常,在一众贵胄名媛间中也不突兀。
“司总不厚道啊,藏着这么个美人也不带出来……”这人摇着酒杯,语气里满是调笑,虽然碍于司琛面子不敢放肆打量,但也显然没把他放在眼中。李拾遗听也听的出来,这是把他当成被包的小白脸了。
李拾遗不怎么在意,或者说他也不需要怎么在意,松开司琛的手,好笑地看着男人,想看他怎么应对。
司琛动作优雅地整理腕上袖扣,缓缓眯了眯眼:“我听说,汪总前段时间与嘉瑞旗下某个小艺人闹得动静不小,这么久不见……”
话没说完,这汪姓男子脸上肉眼可见的迅速抽搐一下,玩鹰的最后叫家雀儿啄了眼,还被家里长辈罚了禁足,借着由头才放出来,这么说出去可不好听,只得悻悻然走了。
李拾遗看着人貌似落荒而逃的背影,乌黑的眼睛在司琛身上上下巡视:“这就是传说中的杀人不见血吗?我有点好奇你的另一面了。”
司琛微微低头,在他耳边说道:“当然,最真实的一面只有你可以看到。”
呼出的热气洒在耳垂上,李拾遗像是想到了什么,不自在地扯了扯嘴角:“嗯,确实。”
两人咬耳朵的情形自然落在了无心或有心人的眼中。
宴会进行的热闹而流俗,华灯丽影,衣冠楚楚,觥筹交错,言语欢畅,然而明眼人都看得出,人人彼此寒暄客套,不过是在无聊的等待间隙打发时间。
作为表面上亲家关系的容家只来了两人,容老爷子自然不会出席这种场合。来的其中一人李拾遗看着面善,随后想起是黎光那混不吝的曾带出来做媒,名叫容和的。
另一个模样周正,身高腿长,漠然肃立一侧,一看便是不苟言笑的古板之人,却率先朝李拾遗伸出手来:“你好,我是容霖。”
司琛笑着介绍:“这就是先前我曾说过的容霖,没想到第一次见面会是在这里。”又对容霖说道:“外公都与你说了?”
容霖点头:“我本不打算来的,司家的面子我可不想给。不过一是想来见见你这家伙的心上人,二是老爷子让我过来看看,必要时给你收拾收拾场面。”
司琛叹息:“外公有心了。”
李拾遗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也懒得插话,容和则只是看着三人,抿一小口香槟,很是低调,跟第一次见面时的乖巧模样好像有所不同,不过本来也是八竿子打不到一起去的人,李拾遗也没在意,随手从接待区的桌子上拿了几块样式精美可口的点心放在口中,填填肚子。
口中点心甜到发腻,李拾遗却觉得没什么滋味。
很快,他就看到了这场晚会的“主角”。
一行人像是方从会客室出来,司方庭笑容底下藏着深深的不耐,头发剃短了,身躯被正装束缚着,那张曾经写满薄幸寡情的脸上已经被时间磨成了圆滑世故的样子,光鲜的外表下,也只是深陷泥潭与浊世同流的敝履而已。
跟路旁蔫坏的白菜一样,毫无吸引人的特质。
司方庭不经意抬眸间,也瞧见了李拾遗,瞳孔骤然一缩,心里慌乱如麻,却又迎上一旁司琛的目光。
行动的脚步顿时被禁锢在原地。
身旁穿着唐装,满目精光与算计的人便是司锡山,见自家儿子愣在原地,又对刚才他的表现不甚满意,沉声提点道:“方庭,我不管你有什么想法,都得给我老老实实压在心底,今晚至关重要,哪怕是装也要装得像那么回事,不许给我出任何岔子!”
司方庭不由看着不远处刚与他从会客厅出来,正对他言笑晏晏的女人,恼怒低吼:“父亲,这种事之前为何不告诉我?一切都是您的擅自作主,我绝不会同意这门婚事!”
司锡山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联姻是双方互惠互利的好事,别总想着那些情情爱爱,误事不说,司家交给你,若是没有人帮你,你如何坐得稳这个位置?我管不了你大哥,难道连你也要忤逆父亲?”
司方庭不语,兜兜转转这么久,竟还是回到了原点,曾经他拒绝过父亲的安排,以为自己出去镀层金便有了掌控自己命运的能力,孰料,到了今天,他的人生仍在被他人摆弄,连婚姻大事都尚不能做主,他在那人眼中又会是什么形象?
司锡山看他面色不虞,心下一软,又道:“要实在不喜欢那施家小姐,订婚后随你怎么来,你现在根基尚且不稳,只是要一个名义上的亲家作为你的助力,免得你日后在商场上多栽跟头,我年纪大了,身体大不如前,又能帮得了你几年?到时候你大哥……”
“父亲。”身后传来声音,司锡山停下话语,看向自己的大儿子。
“父亲,在与弟弟说什么呢?若是碰到难题,不妨让我来出出主意。” 司琛又瞥向司方庭,语带嘲讽,“哦,忘记了,作为你同父异母的哥哥,先提前送上祝福,订婚快乐。”
“你!”司方庭气极,原来到最后,竟只有他一个人不知道司锡山搞得这些名堂。
司锡山也有些来气,被他一句“同父异母”刺痛耳朵,若不是大庭广众之下,家丑不可外扬,他非好好教训这个不孝子不可!
“行了,我知道你心里不满,但他毕竟是你弟弟,你也莫再打压他了……”司锡山压下心头怒火,好言劝道,“难道你非要让外人看你二人兄弟阋墙,倒戈相向吗?”
司琛知道这是司锡山在提醒他的一些动作不要太过火,闻言笑笑:“父亲不必担心,我自有分寸。”
有分寸个屁,司方庭面色越发难看。
李拾遗并未随司琛过去,此刻正站在容霖身旁,百无聊赖地看别人应酬交际。
“听说你还是个学生?”容霖问。
李拾遗一愣,想不到这看似沉默寡言的人也对他产生好奇心,“嗯?”
“你很年轻,司琛算起来和我年岁一样,可生辰却比我大了几个月,按理说,我还应该叫你,”容霖僵硬的脸上硬挤出点笑容,“……嫂子。”
“……”
这就十分尴尬了,跟老男人在一起,果然辈分也会变大。
“……叫我名字就好。”
容霖接着说,“老爷子很喜欢你,见了你之后总催着我也去找个对象回来。”
容霖感觉这件事着实棘手,比他伏案半月忙的项目还要难以下手,“所以想找你们借鉴一下,有没有什么经验可以传授?”
“……”李拾遗不知道说些什么为好。
“呵。”身后传来一声嗤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