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不拾遗》欲薄欢

31、30

　　默默相视无言，又是熟悉的场景，但却已经物是人非，再也回不去了。
　　他们没有刻意回避文毓秀，只是在附近随便找了个地方，还能隐隐在她脸上看到或忧或哀的神色。即使相隔甚远，李拾遗也能感受到那道停留在他身上的目光，如针芒在背。
　　贺枫身上的气质变了很多，少了许多青涩，多了几分成熟，看人时不复温暖，眼底满是挥之不去的沧桑。
　　而这些，全都是因他而起。
　　“听说你休学了？”李拾遗想要确认一下，顺便平复一下纷涌杂乱的心思。
　　“是啊，”贺枫点头，扬了扬手中被风刮得猎猎作响的几张白纸，“手续都下来了，反正现在也没什么心情学习了，倒不如回家休息一段时间，免得考试都挂上红灯……”
　　明知道是什么影响他至深，但就这么一句道歉的话也说得如此困难，“对不起……”除了对不起，他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些什么。
　　贺枫穿透过他的肩膀，看向母亲那张被岁月侵蚀不复年轻地面容，回了个安抚的笑容，却不知道这在文毓秀眼中，是多么的悲凉。身体摇摇欲坠着，却还在那个人面前故作洒脱，没有亲眼目睹，她还不会相信自己的孩子竟会爱到如此深刻的地步！
　　是他们错了么？
　　“李拾遗——”贺枫收回空洞的目光，这第一次这么郑重的叫他的名字，一时间竟令李拾遗有些发怔，微笑着，“你不欠我任何东西，愧疚这种毫无用处的感情也不是我想要的，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
　　他想要什么呢？对方知道，却偏偏不能给予。不是没有怨恨过，也不是没有想过去学那些个痴男怨女，什么以死相逼，什么仇恨报复，怎么痛快怎么来，甚至有一次他迷迷糊糊间拿起了刀子，却被进来看他情况的父母察觉，及时夺下，如梦初醒后，他才发现，自己宁愿百倍痛苦，也舍不得让对方受到一点点的伤害。
　　既然如此，怨恨还有什么意义？能让自己在他记忆留下一个美好的影子，他就心满意足了。
　　“没关系的，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不是吗？”贺枫吸了吸被冻红的鼻子，自言自语着，“天真的好冷啊，你说是不是……”冷到了人心里去。
　　“……嗯”
　　两人之间的气氛看起来十分稀松平常，或许只是贺枫单方面这样觉得，好像多年未见的老友偶然重逢在街边，互相问一声好，客气地寒暄。
　　“你又恋爱了吗？”搓了搓麻木的手指，看着身旁的人的侧脸，若无其事地问。
　　李拾遗一愣，不知道他内心真正的想法，一时间不知道如何作答，“呃？”
　　“哎，猜到啦，”贺枫似乎苦恼地抱怨着，“谁让你总是把情绪表现在脸上……”开心也好，不开心也好，喜欢，厌恶总是表现的那么清晰，还笨拙地以为自己隐藏地很好，看着让人发笑又觉得心酸。
　　鼻子一涩，不禁有些讨厌起自己那么敏感的观察力来。
　　“我……”李拾遗本就不善说谎，但在这个时候，亲口承认好像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
　　“不知道那个人会是谁，大概是一个极其幸运的人吧……”
　　李拾遗不说话，贺枫也没打算听他说话，
　　“真的很想跟他见一面，想知道自己和他差在哪里，但是很遗憾，我恐怕暂时还是接受不了他能得到你的这个事实了……既然我不能给你幸福，那就只好大度一点祝福你们了……”
　　殊不知，他愈是这么说，李拾遗便愈是无措。他不想做感情的侩子手，但也不可能去违背自己的心意，这样，带来的伤害更是巨大。
　　“不过——”贺枫犹豫着不知该说不该说，但终究是关心占据了上风，“你们也要小心呐，别再被人拍到照片了，否则……”
　　“什么照片？”
　　贺枫苦笑，“还记得那次我回家么，我以为是爷爷生病了……结果，一到家，一大叠照片甩到了我面前，然后就是无边无际的吵闹禁足……等我好不容易逃出来，却……”没有再接着说下去，因为大家都心知肚明了。
　　那时候贺枫觉得，能让坚持下来的只有一个信念，那就是李拾遗，为了他，他才可以支撑那么久不曾倒下。
　　李拾遗已经完全被贺枫的话弄懵了，他一直以为是贺枫擅自出柜，哪想过中间还有这么一茬？
　　“我完全不知情……”他这才发现，原来自己还有许多事都不知内情。
　　“我知道啊，只是提醒你们能谨慎一些。”贺枫也有些庆幸，幸好只是搅乱了他一家，没有到处宣扬，也算是留了点余地，大概又是哪个像他一样求而不得的人吧，这样想来，又觉得同情。
　　“那，你准备怎么办？”李拾遗问，他也希望对方会得到一份属于他的幸福。
　　“放心，我会好好的，你也会好好的，这样不就够了？”贺枫努力挤出个灿烂的笑容，不让他发现破绽。
　　“所以就这样吧，不说再见了。”
　　说完最后一句，贺枫笑着后退，一点一点看着自己慢慢退出他的世界。
　　“妈，走吧，爸他还在门口等着我们呢。”贺枫笑着从母亲手里接过袋子，低着头，“恩？东西都收拾完了吧，马上就要离开校园了，还真是有点舍不得，那么多可爱的同学们，还有导师们，一定很生气吧……”
　　文毓秀听着他漫无边际的絮叨，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小枫，如果我和你爸不管了……”可怜天下父母心，哪个不愿意自己的孩子快乐幸福呢？
　　贺枫突然走不动了，东西散落了一地，强忍地泪水倾泻而下，在凛冽刺骨地寒风下撕心裂肺地疼。
　　吃力地张口，“妈，谢谢您，不过——用不着了。”
　　巨大的苦楚和委屈就在这一刻通通释放出来，贺枫蹲在地上头深深埋在膝间，哀恸着，颤抖着。他们之间的问题从来就不是家庭的原因，就算没有这个导火索，他与李拾遗也注定了长久不了，他不爱他，这一句话，就可以完完全全地打败他，又何必再苦苦纠*缠？
　　也许从今天起，他就要真正的坚强起来，前路依然漫长，偏离的轨道将被他强行掰回到它原本的路线上。
　　至于失去的那颗心，回不来的话就不要了吧。
　　与贺枫做完最后的告别，看着他彻底消失在视野里，李拾遗依然站在原地。
　　伤害已经造成，愧疚也于事无补。
　　照片事件，已经不是他首次经历了，他想不出究竟是谁总和他过不去，但如果只是针对他也就算了，偏偏这次牵扯到了别人，他很难不将怀疑的目标放在两个人的身上。
　　前者与他的第一次谈话间就表露过态度，而后者……
　　他深吸了口气，压下升腾起的怒火，如果真是那个人做的，就不要怪他不顾念旧情了。
　　司琛明显看出他心情不佳，伸手捏了捏他的脸，调笑着，“又有谁惹着我们家小猫咪？气鼓鼓地，恩？”
　　李拾遗瞪了他一眼，只是眼神越来越没有什么杀伤力，无语着，“我怎么发现你越来越不正经了？”相处久了，才发现这人完全不像表面上那么规矩，后知后觉地感到自己有可能上了贼船。
　　司琛深不以为然，“在你面前，自然用不到在外面的那副伪装了。”
　　“谁知道你有几个面孔……”李拾遗不屑着，头枕在他的腿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闭着眼，“你说，我是不是就是个祸害，好像除了会给别人带来麻烦，就什么也不会了。”说到最后语气有点颓丧，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事实一次又一次证明了这个结论。
　　司琛正笑眯眯地帮他揉着吃撑的肚子，听他这么说自己，顿了一下，大掌一用力把他拉起来，“又在胡思乱想什么呢？”
　　“抒发一下感想……”
　　“恩？”司琛眯着眼，像是在打什么坏主意，李拾遗按住他又不老实地手。
　　“那我问你，你有没有什么事瞒着我？”李拾遗也没有逃避司琛的眼睛，黑亮澄澈的眸子反而直直地看着他。
　　“你想知道什么？”司琛意味深长道，手下动作不停。
　　“唔，你有没有做过对不起我的事？”
　　“做没做——”司琛半玩笑似的，故意曲解他的意思，将他的手拉到某个部位，“试试不就知道了么？”
　　——他的确什么也没做过，他只不过是，看着某人动手什么也不做而已。
　　“滚啊你！”李拾遗愤怒地踹了他一脚，不想跟着男人继续没脸没皮下去，“……我想见司方庭。”
　　“哦？”司琛不动声色地问，“怎么会突然想起要见他了？”
　　“有点事情想要问他而已，不过我也不知道他在哪……”
　　“你就不怕我吃醋？”
　　“……”
　　“让我答应也可以，过几天陪我去见见外公怎么样？”司琛咬着他的耳垂，厮磨着，轻描淡写地抛下一句话。
　　顺便把一些该解决的跳梁小丑给解决了。
　　“你确定你是来征求我的意见的么？”李拾遗一点也不相信男人没有提早预谋。
　　“显然——不是。”
　　司琛抱着他，嘴角划过一丝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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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居然废话到了十万字_(:з」∠)_我是不是可以摆脱短小这个称号了( ＿ ＿)ノ｜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