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于渊》夏之眠

27、用意不善

　　两天过去，镜湖被放了出来，洞府中也迎来了一名新的客人。

　　林怀井与秦溟一样向洬渊行了礼，但神情更严肃，语气更急迫：“洬渊真人，弟子奉长老院之命，接真人速速返回宗门，职责在身，请真人体恤，切勿再拖延。”

　　洬渊真人拒绝了所有的传音符，以至于他们不得不无头苍蝇似地满天下寻找他，对于这点，林怀井颇有怨念。

　　肖宸看林怀井神色，和他身后站成一排的望天仙宗弟子，不安地皱了皱眉：“为何这么急切，有什么事关洬渊真人的大事发生吗？”

　　“你是何人？”林怀井神色不善地看向肖宸。

　　“我……”肖宸顿了下，不接话了。

　　洬渊不悦：“把事情说清楚。”

　　林怀井微低下头，语气却仍强硬：“禀真人，事关宗门重要内务，个中详情弟子也不清楚，即使清楚，也不便与外人言说。”

　　“那便滚蛋吧。”

　　洬渊一挥袖子，一股劲风袭向林怀井和他带来的人，将他们扫得站都站不住，狼狈地翻了几个滚。

　　“洬渊真人不可！”秦溟因为站在洬渊的身侧而避过一劫，见势连忙大声劝道。

　　肖宸也拉住了洬渊另一边的袖子：“你先别动怒，有话好好说。”

　　洬渊暂时被安抚住了，秦溟连忙接着说：“洬渊真人切勿怪罪，确实是长老院发布了宗门任务，因为以传音符无法联系到真人，便号令在外行走的宗门弟子留意真人的行踪，一旦遇见真人，便要请真人速速回返，至于原因，长老院没有明说，弟子们也无从得知。”他的声音低沉，说起话来条理分明。不急不躁，因此更易让人接受。

　　洬渊放下了手，施了个法诀重开禁制，将林怀井、秦溟等人弹出了洞府，伴随着一句轻飘飘的话语：“尔等在外等候一个时辰。”

　　洞府内只剩下三人，洬渊眼风一扫，镜湖也乖乖回了宝鉴中。

　　闲杂人等清除完毕，洬渊看向肖宸：“你愿意随我一同回望天仙宗吗？”

　　“我……考虑好了。”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洬渊的心不自觉地提了起来，对肖宸的答案屏息以待。

　　“我随你一同去望天仙宗。”肖宸神色认真地答道。

　　洬渊的脸上不自觉浮起一丝微笑。

　　“不过，在我们出发之前，我有些问题要问你。”

　　“你说。”

　　“你说你的记忆出现断层，许多只是零零碎碎的画面，那关于望天仙宗的事，你记得多少？”

　　“……并不太多。”洬渊说了一句后就看看肖宸的眼色，生怕自己的回答令他改变主意。

　　“具体呢？比如说，你是望天仙宗的长老，那主司何职？与其他长老们相处如何？对了，我记得我听晏庭秋说过，你是被望天仙宗宗主带回宗门的，你还记得吗？”肖宸没注意洬渊的神色，只是一边思索一边问。

　　“我不记得我与宗主有何渊源，只记得望天仙宗上下皆以宗主为尊，宗主之下又设长老院，凡重大事务交宗主与长老院裁议，其余细务上各峰各司划分严明，都有具体对应的司掌之人。我不记得我具体司掌何职务，可以确定的是我很少出面管事，与宗内的各个长老和大小峰主也并不相熟。”洬渊细细道来。

　　听起来似乎不太妙？

　　肖宸不自觉地屈起食指放到唇下碰了碰，这是他思考问题时惯有的小动作：“你知道这回是因为什么事急召你回去吗？我觉得，多半不是好事。”

　　“不清楚，不过——我不会让你受委屈的。”洬渊轻轻地握住了肖宸的手掌，看着他白皙修长指节分明的五指，心里有点痒痒的想含入口中的冲动。

　　肖宸顺着握住自己的那只大手看到了它的主人脸上，因他的眼神而有些触动。

　　半天之后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无妨，横竖见机行事罢了。”

　　他的手还放在洬渊的手中，竟是谁都忘了松开。

　　“另外我有个想法，我收你为徒可否？这样我才能名正言顺地照顾你。我们对外以师徒相称，但我不会以师徒之名逼迫你做任何事。”

　　洬渊是什么时候有了这个想法呢？怕是……就在不久前吧。

　　肖宸看着洬渊的眼睛，那里面有自己的倒影，过了几秒后他点点头，道：“好。”

　　洬渊满意了，甚至有些难以言说的雀跃，他终于与肖宸有了一些……名分上的关系。

　　肖宸：“我们走吧。”

　　两人话题一了，镜湖适时出现了：“尊上，你们要离开灵渭城了吗？”

　　“是。”

　　镜湖半低着头，咬了咬嘴唇：“我另外有事要办，不和你们同去了。尊上，等镜湖的事一了，再回去找你。”

　　肖宸问：“你有什么事？”

　　镜湖睨了他一眼，道：“你忘了，我要让晏庭秋带我去出现仙灵法衣的遗迹。”

　　“呃……”他真的是忘了这回事了，被这么一说肖宸忽然有些愧疚。

　　洬渊挥挥手：“你自去吧。”

　　“谢尊上。”

　　镜湖说完就“咻”一声化作一道流光先行离开了。

　　肖宸叹：“希望她能如愿，别跟晏庭秋闹起来才好。”

　　两人也离开了洞府，与秦溟、林怀井等人一道，踏上了回望天仙宗的路途。

　　林怀井唤出飞行宝船，满载着众人，星夜兼程，五日五夜后来到了青古州域，速度才慢了下来。

　　这是一片辽阔的平原，是最繁华的一片地域，是万年道统传承不绝之地。

　　“那是鄢芜城，是青古州域最大的一座城，归望天仙宗所有。”秦溟来到肖宸身边，为他讲解。

　　他的五官深刻又不苟言笑，看起来颇严肃，但相比莫名对自己怀有偏见的林怀井还是更好相处点，因此这几日在船上，都是他在照顾肖宸与洬渊两人。

　　肖宸：“这么说我们应该也快到望天仙宗了？”

　　秦溟：“是，约莫还有半日。”

　　肖宸：“真是期待，马上就能见到天下第一宗的气派了。”

　　白云之下，青山悠悠。

　　望天仙宗在青古州域的边界群山中立派，山因宗门而得名望天山，越过山脉群，则是茫茫的西极之海。

　　宝船上有宗门印迹，因此得以长驱直入，驶进群山深处。

　　“按宗门规矩，驶入内门后不得以大型法宝飞行，所以我们要在前方下船，换成灵兽代步。”秦溟向两人解释，又体贴地问肖宸，“肖道友可有自己的飞行法宝？”

　　肖宸笑答：“在下一穷二白，并没有法宝傍身。”

　　秦溟：“无妨，宗门中饲养的灵鹤可供骑乘。”

　　洬渊五指紧了紧，然后放到了肖宸肩膀上，低声道：“我没有随身携带法宝，等回去后，开了库房，随你挑选。”

　　肖宸一听，嘴角的笑容变得温柔，眼里的色彩也明亮了几分。

　　宝船停了下来。

　　“洬渊真人，事务紧急，因此不能容您回峰头歇息休整，我等就在这里下船，即刻去往问天殿，面见长老院。”

　　在林怀井的催促下，几人来到了望天仙宗主殿问天殿所在的峰头下。

　　上万级的台阶直入云霄，显得高高在上不可触及，每一级台阶都有数十米宽，巍峨壮阔，大宗气象。

　　到了这里众人都下了地，灵鹤婉转引颈，展翅飞去。

　　莫非要爬上去吗？肖宸心忖，前世看的许多小说里，主角的入门试练倒是常常要爬天梯。

　　林怀井作恭敬拜扣的姿势，声音袅袅飘向天空。

　　“弟子林怀井同长老洬渊真人求见。”

　　几息之后，云开雾散，露出了台阶顶端的高大建筑。

　　“望天仙宗果然不愧第一仙宗之名，主殿高悬云端，直让人望而生畏。只是这台阶看似有万级之数，按贵宗门的规矩，我们要一步一步走上去吗？”肖宸低声问身边的秦溟。

　　秦溟先是摇了摇头，然后道：“宗门只在招收入门弟子之时，为考验试练者的心性毅力才设有此类的题目，入门之后的修行自有各峰头自行约束，也需弟子们自我鞭策刻苦勤勉，而于宗门法度上，并不在细节处苛求弟子。”

　　肖宸了然点头，安心了。

　　几人得了许可，进入了问天殿，望天仙宗最核心之处，主殿恢宏明亮，仿如九天仙宫，诸人都不由得收敛了气息，恭恭敬敬行礼，连肖宸都执了客礼，只有洬渊一人例外，长身直立未作任何表示。

　　“咦，洬渊真人，你身边那位是何人？看着有些面生，似乎不是我们宗门中人？”

　　听话中提起自己肖宸悄悄打量了下，然而这道女声不知从何方传来，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洬渊：“他是我新收的徒弟。”

　　“啊，数百年来洬渊真人一人独居峰头，连个服侍的弟子也没有，如今终于收徒了，这可真是件可喜可贺之事。今日没有准备，改日应当补上贺礼才是。”这女声温柔善意，对洬渊与肖宸颇为友好。

　　“洬渊真人一向目下无尘，我还以为你这辈子都看不上别人呢，想不到今日居然也收徒了。然而碧山一行门下弟子伤亡惨重，洬渊真人领了护卫弟子之任务却不尽其责，反而跑到不知道哪里去收了个徒弟，还要长老院三催四请才肯回来，此等行事真令我大开眼界！”

　　这另外一道男声就不那么客气。

　　肖宸眼神一凝，果然洬渊被紧急召回望天仙宗背后之意不善。

　　他看向洬渊，对方的脸色一如既往地淡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