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于渊》夏之眠

10、凉薄之人

　　有点好笑地勾了勾嘴角，把拔毛的想法先放在一边，肖宸又提笔写下了“焚情草”三个字。这个任务在拍卖师提到的时候，他就生出了兴趣，因为踏足焚情草生长的赤火之地，对普通修士来说艰险困难，对于火凤鸟来说，却如鱼儿入水游一样平常，如呼吸一样自然，完全没有压力。

　　焚情草任务的发布者一栏里写着天星阁三字，说明这是官方任务，而不是其他修士委托天星阁发布的。肖宸仔细看完了任务说明，觉得这简直就是为他量身定做的任务。他将纸递回给接待者：“劳驾，我要接这个任务。”

　　对方接过，看了看纸上肖宸选中的寻找焚情草任务，上面的建议修为一栏里写着：金丹期，二人以上。

　　天星阁的接待修士见过各式各样的奇人，素来知晓不可以貎取人的道理，更何况肖宸的容貌、气度、着装都不似普通人，所以就算他显露于外的修为只到筑基前期，且带着两个小孩子的行为怪异了点，也不敢投以异样的眼光，更不会在听到肖宸想接任务后，觉得他不自量力而露出轻蔑不信的态度。事实上不少世家子弟也会接一些难度极大的任务，然后在家庭护卫的跟随下外出历练。

　　于是肖宸便听到对方公事公办地回答道：“好的，赤火之地是至阳之地，有流火千里，十分危险，建议客人出发前做好万全的准备。鉴于此任务的难度，您是否需要我们为您寻找同时接下此任务的道友合作前往？”

　　肖宸婉拒了这一提议，毕竟他做这个任务依仗的是自己特殊的血脉，多一个人反而多一分危险，他可不想随随便便就暴露了。

　　接待者也不强求，只是接着提醒道：“这项任务是紧急任务，建议您在十日内带回焚情草，超过十日任务奖赏会减半。”

　　肖宸表示明白。

　　之后又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那接待修士忽然道：“啊，客人，您先前的委托有回音了，法衣的寄售者愿意向您提供消息，他正巧也在这栋楼中，想与您当面沟通。”

　　肖宸没想到事情这么顺利，问接待修士如何与那人见面。

　　“我需要向他提供一些您的特征，可以吗？”

　　得到肖宸的同意后，接待修士在纸上画了画，片刻后脸色有些古怪地抬起头来多看了肖宸一眼，而后道：“对方约您在一楼正堂后的雪松亭见面，我告诉了他您……抱着一名婴儿，带着一个小女孩。”

　　“……多谢。”

　　肖宸离开这间名为“有竹堂”的任务接待处，按接待修士的指示循着地图来到了一楼中庭，这边庭院一角有座八角凉亭，正是约定中提到的雪松亭。穿过幽静的小径，走到雪松亭附近时，肖宸发现亭中已有人先到一步，待走近些看清那人相貌，认出来那竟是不久之前才见过的人。

　　晏庭秋今日参加完凌霄阁拍卖会后，心情格外舒爽，因为他历尽九死一生得回的宝物，一件放在天星阁寄售的星辰沙法衣拍出了一个好价钱，当初的冒险可算有了回报，不知能买多少好酒喝。拍卖会结束后，他享受了美酒佳酿，便如往常一样找相熟的管事领取了他的那份灵石，之后又精神爽利地逛了逛，看有没有新的任务。谁知不久又有人找上天星阁，想买那件法衣的消息。

　　送上门的生意，当然要做！

　　晏庭秋愉快地答应了那份委托，问起有竹堂的修士关于那位买主的特征，结果听完后就觉得怪怪的，什么叫抱着一个婴儿，牵着一个小女孩？莫非买主是个遭人抛妻弃子的苦命女修？

　　晏庭秋倒不是真的关心人家苦命不苦命，晏大公子的同情心向来短缺，他真正关心的是买主是否付得起足够令他满意的报酬。幸好对方告诉他买主是名年轻的男修，应该不会太坑吧……于是晏庭秋约了雪松亭相见，期待着这位买主是个靠谱的人。

　　等真正见到那人时，晏庭秋眼睛一亮，他的买主确实是名年轻的男修，且容貌堪称冠绝天下，更重要的是那一身光华灼灼的锦服，凭晏庭秋寻宝多年鲜有失手的经验断定，那绝对是一件稀世难寻的珍品法衣。

　　是条大鱼。

　　一瞬间作出了判断，晏庭秋端起笑容迎上前，风度翩翩地问了个好：“道友有礼，在下晏庭秋，就是与阁下相约之人。”

　　眼前的人谈笑间透着一股潇洒不羁的味道，天然能引起别人的好感。肖宸在凌霄阁中听他说了一段望天仙宗洬渊真人的八卦，想不到这么快又与此人相见。

　　“在下肖宸。”

　　“肖道友抱着孩子不方便，不如我们坐下来谈吧。”

　　“……”肖宸觉得自己在他的语气中听到了调侃的意味。

　　“你就是找到星灵法衣的人？”两人坐下后镜湖率先插话，在晏庭秋将注意力放在肖宸身上时，她则是一直在打量此人，将他从头看到了脚。

　　“这位小姑娘怎么称呼？”晏庭秋笑起来时嘴角有个浅浅的梨窝，他身高出众，哪怕坐着面对镜湖也是俯视的姿态，问话间也没有半点迁就的意思，但奇怪的是并不让人觉得高高在上，反倒有种将镜湖当作平等之人对待的感觉。

　　肖宸没有解释太多，只简单介绍：“这是镜湖。”

　　“好，肖道友，镜湖小姑娘，的确是在下找到了星辰沙法衣，并在天星阁中寄售。你们称呼它为星灵法衣，莫非知道它的来历？”

　　“你不必管我们知道不知道，你的任务是告诉我们，你是从哪里得到了它？”

　　“哟哟小姑娘，脾气可真坏。是你们有求于我，而不是我有求于你们。”晏庭秋竖起一根食指摇了摇，“坏脾气会让你失去机会的。”

　　肖宸按住镜湖的肩膀，制止了她的话语。

　　“晏道友，童言无忌，请不要放在心上。”

　　“我从不跟人计较，我只跟灵石计较。”晏庭秋侧身一仰背靠在凉亭柱子上，“你们准备出什么样的代价从我这里买走消息呢？”

　　“那要看晏道友的消息有多大的价值。”

　　“好，我这人做生意喜欢爽快。”晏庭秋懒懒说道，“我给你两个选择，第一，八千灵石，我将记忆中关于那处的地形所在刻印于玉牌中卖给你；第二，三万灵石，我亲自带你们去找到那个地方。如何，你们选吧。”

　　镜湖：“我们选第二个。”

　　仍在思考两个选项优劣的肖宸：“……”

　　“小姑娘好魄力。”晏庭秋称赞了一声，暗自遗憾，若买主选了第一个，就一定会回来选择第二个，毕竟那地方就算有地图也不好闯过，到时候他就可以两份钱一起赚了……

　　不过奸商也有奸商的信誉，客人已经选了，晏庭秋就会负责到底。

　　“既然如此，就请肖道友支付三千灵石订金，在下去采买一些丹药、符文作为补给，明日一早就可以出发。”

　　修士之间自然有常用的手段来结束这类约定的执行，有竹堂的接待修士在帮他发布任务的时候也为他解说过，所以肖宸倒不担心付了钱人跑了之类的。不过倒有些时间上的小问题，他接了焚情草的任务，必须在十日内完成，考虑到灵渭城与赤火之地的距离以及任务的难度和可能出现的各种小情况，肖宸恐怕他一天都不能耽搁，更别提去前路不明但可能存在的散仙遗迹绕个大圈，于是只能跟晏庭秋商量，将出发的时间改为十日后。

　　晏庭秋表示无所谓，意料不到的是镜湖却提出了坚决的反对。

　　“我不同意。”

　　“镜湖？”肖宸诧异，他明白镜湖心底对散仙前辈的遗物或许有别样的执念，但他接下焚情草任务在前，与晏庭秋达成协议在后，且前后也不过十日之差，这一点时间应该还是等得起的吧？

　　晏庭秋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两人起内讧。

　　肖宸拉着镜湖避开姓晏的，试图讲讲道理，搞明白她为什么反对，谁知镜湖异常固执，只咬定了必须立即与晏庭秋一道出发，去寻找遗迹。

　　肖宸讲了半天有点恼火，他并不擅长跟小孩子相处，但更不擅长发脾气。镜湖有时候老成得像天山童姥，有时候又完全不讲道理比熊孩子还难侍候。最后还是肖宸耐着性子又说了一遍：“镜湖，这一次你听我的，我们先去完成焚情草任务，十天后我一定陪你去找前辈的遗迹。”他期待地看着小萝莉，希望对方点头。

　　镜湖的眼中寒芒一闪：“不。”

　　随着这冰峭一般的字吐出，肖宸只觉一阵寒气袭来，正对他的胸口，出于本能他的身前燃起焰影，抵消了这一次的攻击。

　　一击未成镜湖再次出手，空气好像被冻结一般，形成冰霜一样凛冽透明的镜面，每一次镜面碎裂就有无数无形的锋刃袭向中间被围困的人。

　　肖宸的眼底有不敢置信，还有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因何而起的怒意。他不敢相信镜湖会对他出手，因为他的臂弯中搂着宝宝，而镜湖的攻击直冲他胸腑，半点没有顾忌宝宝。起初他只是闪转腾挪，以防守为主避开镜湖的攻击，然而当镜刃越来越密集，他终于展开反击，一个暴烈的火球以他为中心爆炸，吞噬了四周所有的镜面。

　　肖宸抱着宝宝与镜湖面对面，所有的攻防暂停。

　　“镜湖，给我一个理由，为什么要出手？就算你对我有不满，但宝宝是地宫的主人，是你的主人！”

　　“他死不了。”镜湖的回答冷漠凉薄。

　　肖宸的怒火腾地窜起来，像被击中藏在心底最深处的某个脆弱的地方，愤怒到失态的地步，甚至忘了避开晏庭秋，对着镜湖吼道：“好，既然如此，我们今日就分道扬镳，你去找你的遗迹，我去做我的任务，宝宝不需要你这样的背主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