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铁时代》利夏尔

45、第四十三节

　　第四十三节
　　四六年一月的时候，她再次来到了魔族王城。她已经和戴肯约定了，每个月只要有时间，就会来魔王城，届时魔王会传授给她一些关于创造和维护的知识，此外还有黑魔法和剑术。和传说中的一样，黑魔法多半是一些和破坏，杀戮，空间，精神力，灵魂，毒药学相关的冷僻法术，它的原理也更为艰深。
　　她在初学的时候，曾经对戴肯抱怨道：“黑魔法这种东西，看样子有点不好。”
　　戴肯考虑了几秒钟，回答道：“决定魔法的性质的，不是‘看上去不好’而是你的心地好不好。圣光术难道不是同样能杀人吗？”
　　“是的。”她承认道。
　　“一切取决于使用者的心意。”戴肯说：“你在学习之前，要以灵魂之力，向黑暗的诸神订立誓约：不要滥用它。正如你的担心-----黑暗系魔法，往往有着极强的杀伤力和瞬间扭转战局的力量。它对于一个魔法师而言，是再甜美不过的诱惑。你必须以誓约的方式，在自己的思想中加上几道枷锁，方可控制住黑魔法的力量。”
　　“是。”她坚定地答应道：“我誓约。”
　　她还是以令人震惊的毅力完成了黑魔法初级的学习，开始进入中级的学习。第一个中级黑魔法，就是制造记忆碎片。
　　记忆碎片其实就是一种日记-----将人的记忆用魔力复制下来，形成类似水晶的能量结晶，这种东西的纪实性相当之高。她已经成功地制成了圣诞节的记忆碎片，并且打算将它当做礼物送给巴洛亚。
　　但是当记忆回溯到六岁甚至六岁之前的时候，她发现那时候记忆就像是被火烧过一样，一片空白，什么都无法提取。她可以确定自己六岁的时候就生活在法兰，之前的事情倒是想不起来。
　　她在这种不安之中等待了整整一天，傍晚的时候，戴肯来了，询问她今天的学习进度如何。
　　“恩，很好。”她点头回答道。
　　“你累了。”戴肯说。
　　“不，不累。”她连自己也莫名其妙地说：“我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想要看到您。”
　　停顿了一下，她又说：“和您在一起很高兴，每次和您谈话之后，都觉得精神振奋，有使不完的力量，想要不停地工作和学习下去。”
　　戴肯楞了一下，以开玩笑的语气说：“喔……我难道是咖啡豆吗？或者是……薄荷油？”
　　“啊，您别在意，这是我的个人想法。”她便不好意思地说。
　　“我不介意。你在学习的时候，有什么疑问？”
　　“是的，有些记忆碎片，我没有办法提取。”她回答道。
　　戴肯仿佛是有点紧张地说：“是五岁以前的记忆？如果是五岁以前的记忆无法提取，也没关系，不要去探究它，记忆这种东西，越往前回溯，越容易空白和残缺，就没办法提取了。”
　　“不，是六岁。”她回答道。
　　“六岁？”
　　戴肯的表情顿时凝重了起来：一般来说，在非封印的条件下，除非是遭受到什么重大的打击或者伤害，否则人的记忆不会那么容易就‘消失’。消失的记忆，往往会以零碎的片段的方式，深藏在潜意识之中，这也是保护当事人不受到二次，甚至三次伤害的方法。
　　这个，他比谁知道得都要清楚。
　　“怎么了吗？陛下？”她小心翼翼地问。
　　真是奇怪，明明他们应该站在敌对的立场上的，可是他为什么对自己那么关心呢？她诧异地想。
　　“没什么，如果你不想要知道原因，那就算了。”他说。
　　“但是我想要知道。”帕特里夏说。
　　“有些事情若让你痛苦，那就忘掉它。”他说。
　　“不，我想知道。”她坚持道：“我想知道，为什么记忆会出现空白？”
　　“若你想知道五岁之前的记忆，我不能帮助你。”他说。
　　“我想知道六岁时候的事情。”她说：“我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从六岁到十岁，我只记得我在教堂工读的一些……一些零碎的片段。我很想知道。唔，问题估计是出在一个名叫菲利斯的卑鄙的神甫身上，他肯定是把我的脑袋打坏了，留下了后遗症，肯定是。所以我要知道。”
　　“即便那是非常痛苦的事情？”他问。
　　“是的。”
　　“你确定你有勇气面对？”
　　“是的。”
　　他便悲哀地叹了口气，从书桌的抽屉里拿出一个水晶球，点燃一支蜡烛，让水晶球在蜡烛的映照之下放出迷幻的色彩：“那么，你认真地看着它。集中精力，想象一下你的时间开始倒流。现在你是十岁……”
　　她放心地闭上眼睛，凝视着水晶球的柔光，神思进入了恍惚的状态。
　　“八岁……九岁……七岁……六岁……”
　　当戴肯说出‘六岁’这个词语的时候，帕特里夏猛然睁开了眼睛，虹膜竟然变得鲜红如血！
　　糟了！
　　戴肯心说：在她六岁的时候，必定发生了一件奇异可怕的事情。早知道……就……
　　“你想到了什么？”他心痛地问。
　　“杀……”帕特里夏说。
　　“杀？谁？”尽管这样的问题很残酷，但他还是要顺应她的意志进行探究。
　　“教堂的神甫……菲利斯……”
　　“他怎么了？”
　　“疼痛……”
　　“你还想到了什么？”
　　“绳子……”
　　“为什么是绳子？”
　　“因为我弄脏了神像，他把我吊在教堂的忏悔室里。”
　　“他对你做了什么？”戴肯紧张地问。
　　“打我……不给我午饭吃……”她的声音颤抖得像是秋天霜降之后的蟋蟀：“然后将打翻圣水瓶子的瓦莉娅带了进来，他让我看他□□她……他对我说……下一个就是我……他几乎是隔一天就□□一个小女孩……她们都不敢说话……真可怕，只要这个世界给女孩儿们一个镣铐和一个铁笼……她们会自动将镣铐戴上，走进铁笼……做起奴隶……”
　　“后来呢……？”
　　“修女来了，他放了我和瓦莉娅……威胁我不要将这件事情说出去……”
　　“原来如此。”
　　戴肯一下子瘫坐在椅子上：当初真的不应该将她送到人类的世界，可是在魔界的话，她身体中的那种奇异的力量，那种惊天动地的力量会化为一种凶险的疾病，在她还没成年的时候，就要了她的命。但是，她在人界遭遇到了什么凶险，是自己和伊莎贝尔都没有料到的！
　　“黑暗啊……”他心中的声音宛若波涛汹涌：“我当初应该想到有这种事情……我连自己的死亡都可以看到，但我唯独疏漏了这一点……她的记忆，对于她而言太惨痛了，所以她选择了遗忘……但是这种恨意还是留在她的心里……迟早会伤害到她自己……”
　　他用力抓住她的手：“醒醒，你醒醒！贝纳斯特！你醒醒！（注：魔族语‘青松’，也是帕特里夏的魔族名字）。”
　　由于他本人的力量也不受控制，四散的魔力让两个人的手臂同时结了一层透明的冰，同时图书馆里的气温急剧下降。
　　由于气温下降的缘故，帕特里夏眼睛里的魔光逐渐退去。戴肯松了口气，将水晶球收了起来，表情还是一如既往地淡漠：这么危险的查询，只有一次就够了。当然，那个神甫应该得到教训-----他的出生是个错误，现在抹去这个错误，亡羊补牢，犹时未晚。
　　“陛下。”帕特里夏的声音将他从若有所思之中拉了回来。
　　他回过头，看到帕特里夏心事重重地蹙着眉，过了几秒钟，她又问：“我对您说什么要命的话了吗？”
　　“什么要命的话也没说，不过，你……想报仇吗？”他收敛笑容，平静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