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云落雁》听雨如斯

6、母女心事

　　安平伯府，程玉落托寂明和赵嬷嬷送来的帖子和书信到了，程大爷到府衙去了，不在松槐院，于是帖子又送到了大夫人周氏的手里。
　　周氏看着帖子和书信，看着程玉落亲笔写得书信，周氏觉得自己心里针刺的疼。透过那娟秀的字迹，她仿佛看到了就在那年春天，一个明艳的少女穿着粉色罗裙，站在红艳艳的桃树下，轻轻浅浅的叫道：“大嫂，快看，这桃花多美呀。”桃花树下，少女比桃花还要娇，比桃花还要美。那个时候，自己也很喜欢这么一个可爱娇憨的姑娘。可是后来……
　　放下书信，周氏歪靠在榻上，用右手揉弄着眉心，左手中的绢帕已经被紧紧的握成一团。
　　刚嫁过来的时候，她很快发现丈夫程思远虽然刻板刚正，不爱说甜言蜜语，但对她很好。他也很知礼，没有不良嗜好，没有同房丫头，也不到外面去拈花惹草。丈夫兄弟三人跟邻居的姓杨的小丫头青梅竹马，这也不是什么大事，程思远也没表现出特别维护的意思。他袭了爵，她也成为了安平伯夫人，她替他将伯爵府内院打理的井井有条，替他孝敬老夫人，替他生了一个儿子，耐心教导儿子，日子越来越好。
　　周氏以为自己会一直这样幸福下去。直到三爷程思齐娶了青梅竹马的杨氏妹子。丈夫在自己弟弟的婚宴上醉的一塌糊涂，夜里他把她当成另外一个女人，一遍又一遍的喊着杨氏的小名：“阿沅……阿沅……”。那时候，周氏才知道丈夫心中有个人，而且那个是他青梅竹马的阿沅妹妹，也是他自己的弟妹。
　　她没有大哭大闹，愈发温柔对待他，愈发努力的扮演贤妻的角色。又为她生了女儿。可是，丈夫的心中还是一直住着一个人，他骗得了别人，骗不了她，她是他老婆，她知道。
　　好不容易，他的阿沅和三爷程思齐去了京城，再后来他们双双惨死。周氏也唏嘘感叹过，为小叔也为阿沅妹妹的英年早逝。杨氏走了，丈夫也像丢了魂，不再理安平伯府的俗事，安平伯府一天不如一天。她的心也冷了，三房庄氏趁机在内院插手庶务，她也不想管。
　　可是，她还是顺着丈夫的心意，向京城写信，把小叔和阿沅妹妹的女儿留下的孤女接回来。
　　杨氏的女儿回来了，丈夫的刻意不自然的回避，同意她去宝光寺，还派了乔叔给她护卫。这一桩桩都显示丈夫对她是偏宠的。年前自己的儿子程守志去京城国子监入学，都没带上乔叔，守志是他的嫡子呀，他却把乔叔派给了她。
　　周氏终于知道，一直是她自己在自欺欺人，程大爷心中只有那个女人。她不在了，她的女儿又来了，要夺走守志和玉盈在他心中的宠爱。
　　她的女儿，继承了她的美貌，特别是眼睛好像她，灵动而狡黠，让男人看了就要深深的陷进去。跟她相比，她的女儿更加内敛，表现的更加温婉无害，小心翼翼的藏起传承自她的张扬和妩媚。她的女儿亲切的唤她伯娘，对安平伯府的人都表现的柔顺体贴，但周氏知道，她的无可指摘的礼数下面藏着冷淡和不屑，她根本就不像一个父母双亡的孤女需要讨好老夫人和几位伯母，只是温和客气的跟他们周旋罢了。
　　想到这里，周氏攥紧了手中的锦帕。待平静了心神，周氏重新站了起来，理了理衣裳，叫上了贴身丫鬟秋荷，一起去了老夫人住的松梅院。
　　“母亲，宝光寺的寂明大师带来了智玄大师和二丫头玉落的亲笔信。智玄大师说二娘子佛缘深厚，要留二娘子在寺中修习佛法呢。”周氏把帖子和书信递给了老夫人，等老太太看了以后，她试探的问道：“落姐儿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虽然有赵嬷嬷和乔叔护卫，但长时间在外面终究是不妥，母亲，你看……”
　　程老夫人看了周氏一眼，冷笑了一下，说道：“宝光寺佛法无边，有智玄大师和寂明大师，你还担心什么。这可是旁人求都求不来的福缘呢。”程老夫人知道周氏心里想什么。老太太也最厌恶杨氏，可也瞧不上周氏上不得台面的样子。
　　程老夫人唤丫鬟春燕过来，侧着身让春燕给自己揉揉肩，继续说道：“落姐儿是个苦命的孩子，这几年一直住在寺里，你要多费点心教导她。盈姐儿你就教导的很好，又乖巧又孝顺的。”
　　老夫人懒洋洋的坐直了，让春燕换过来捶腿，继续说道：“下个月就是落姐儿及笄的日子，正好志哥儿也回来，落姐儿接下来如何安置，你要心中有数，得好好张罗张罗。”想到接下来所谋之事，程老夫人冷笑了一声，继续说道：“接下来的事儿还多，你就辛苦点，好好操办一下吧。”周氏赶紧应了。
　　正说着，门口的小丫头又通报了大小姐过来给老夫人请安了。小丫头还没通报完，程玉盈就快步走了进来，服了个礼，笑盈盈的说道：“给祖奶奶、母亲请安了。”说罢就努嘴让春燕让过来，自己坐在塌下的小凳子上，伸出纤细玉手给老夫人捶腿，边捶边撒娇问道：“祖奶奶和母亲商量什么呢？”
　　程老夫人慈爱的看着自己最宠爱的孙女，笑着说：“在商量你玉落妹子的及笄礼呢。”程玉盈抬起头来对着老太太说道：“太好了，等玉落妹妹及笄礼了，我们就可以一起去参加乞巧节了。”
　　程老夫人欣慰的摸着玉盈的头笑着说道：“盈姐儿是好孩子，多有长姐风范呀，谁家的儿郎娶了我们玉盈丫头真是哪辈子修来的福气呀。”程玉盈羞红了脸，娇娇的说道：“祖奶奶又拿玉盈打趣。”
　　程老夫人也对周氏吩咐道：“开春盈姐儿也十六了，你这做母亲的，要好好留意一下。这亲事可耽误不得。”周氏也赶紧应下。程玉盈议亲的事周氏早就在筹谋，这下也更加在意。周氏的全司心思都在女儿的亲事上头，至于玉落的及笄礼，吉日怎么定、谁来成礼，她就没功夫多想了，扔给曹嬷嬷就不再过问。
　　玉盈的亲事，周氏有自己的打算，虽说青城府门第年纪相当的少年多得是，但要门第、家风、父母到人才要处处合宜，更何况盈姐儿是个心气儿高的，周氏绝不肯逆了女儿的心意。从老夫人的松梅院告退后，周氏和程玉盈母女俩穿过垂花门，沿着游廊慢慢的往周氏的住处走去。周氏看到女儿心事重重的，便知女儿有心事。
　　到了周氏的松杉院，母女俩就到了内隔里细细的说话。周氏轻轻呼了口气，伸手抚着程玉盈的鬓角道：“这里没外人，跟母亲说说，到底瞧上哪家的哥儿了。前些日子跟你说的郑家、邹家、陆家的哥儿你都不吭气儿。”
　　程玉盈仿佛没有听到周氏的话，只红着脸，紧盯着窗户出神。她心里有一个人，在她心尖尖上的一个人。一年以前，她跟青城府所有的小娘子、小媳妇一起，只为亲眼看一看传说中的天楚第一美男子。
　　大家蜂拥到康王世子巡街经过的南大街上。在一波一波涌动的人潮中，程玉盈看到康王世子李沐风在一群小厮长随的簇拥下，策马从南大街经过……那个时候开始，他就住在了她的心里。他那么俊美无双，他那么温和亲切，长身玉立，人如冠玉，温柔的笑容像春风一样拂过少女的心田。她像青城府其他的花痴少女一样，傻傻的站在街边，看着他从南大街穿过，进了康王府……
　　玉盈知道，康王世子的门第，她高攀不上的。谁不知道当今皇上对康王世子的宠爱并不亚于几个皇子，康王世子的正妃是要皇上点头的。她也没指望能嫁给世子为妃，可是跟无数怀春的少女一样，只是心中有那么点点念想，盼望着能远远的看着他，盼望着他能到她身边跟她说说话……
　　想到这里，玉盈羞红了脸，心中的这个念想是跟母亲也无法启齿的梦。于是回过神来，喃喃的说道：“女儿还不想嫁人，只想一直陪着母亲。”
　　周氏心中暖暖的，抚住玉盈的头，说道：“傻孩子，女儿家长大了就要嫁人的。三月里，你守志大哥就会回来，到时候让志哥儿再去帮忙留意留意，一定会帮你寻个好婆家，断不能委屈了母亲的宝贝的”。

作者有话说

　　这章情节进展比较慢，大家不要着急，很多事要先交代才行的。请大家多多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