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云落雁》听雨如斯

4、宝光古刹

　　第二天一早，在窗外的第一缕阳光透进屋子之前，程玉落就醒来了，锦绣伺候梳洗用了饭，换上一套淡紫色的窄袄小褂，外罩深紫色的戴帽长袍，走出松桦院，就只见孙管事已经在院外候着了。
　　孙管事客气的见了礼，让人用轿子送着程玉落出了二门，穿过外院，来了大门口，又换了车轿，程大爷的车轿很宽，程玉落和锦绣、赵嬷嬷坐在里面也不嫌挤。赵嬷嬷挑帘看了看外面的护卫，满意的点了点头，放下车帘转头对程玉落说道：“老爷虽说不管事，这护卫和车架还是挺有心的。”玉落心里一动，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驾车的车夫乔叔应该是老车把式了，车轿很快而且很稳的往北郊宝光寺行去。
　　宝光寺位于青城府城外二十里北郊，靠近莽山脚下，是天楚国有名的古刹。在京城的时候就久闻大名，更何况跟上一个时空的一个寺庙重名，程玉落也想来看看寺庙跟上一世那个是否有所关联。
　　接近午时，已经望到崇山峻岭的莽山在前方勾勒出一个气势磅礴的天险堡垒横亘在面前。前方便可见一座红墙环绕，佛塔凌空，竹树掩映的高大古庙，这就是远近闻名的宝光寺。在莽山的背景环绕中愈发显得殿宇深幽，古木葱茏。
　　宝光寺中今日的香客不多，赵嬷嬷牵着程玉落在寺门口庙祝处请香烛，驾车的乔叔也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锦绣疑惑的上前扶着玉落，抬颌示意了一下。玉落转头看了看乔叔的步伐和呼吸，微微一笑，对锦绣说道：“放心，乔叔是伯父安排的护卫。”
　　走进大雄宝殿，程玉落回头接过锦绣递上来的香料，对着佛祖的塑像拜了拜，随后将先燃香插进香炉中。穿过大雄宝殿，程玉落主仆四人进了肃穆的长明殿，在几层高的台子上，百十盏长明灯日夜闪烁。
　　程玉落将灯油加入到油灯里，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默默祈福。在心里对着程氏夫妇默默说道：“玉落一缕孤魂，占据了你们女儿的身躯，这十多年来，我已经把两位当作了亲生父母。我一定守住母亲的生意，代替玉落好好活下去。如果可以，玉落也想查明二位惨死的原因。”长明殿里佛乐声声，长明灯闪烁不已，映照在程玉落肃穆的脸上。
　　祈福完毕，赵嬷嬷扶着玉落走出长明殿，赵嬷嬷转头问门口主座的清秀和尚，“小师父，不知智玄大师今日可在寺中做堂？”
　　和尚面色淡淡，稽首道：“大师常年在外云游，有缘人方可见。”
　　赵嬷嬷面露难色，望向玉落，玉落腹诽道这和尚挺臭屁的，挑眉问道：“敢问师父何谓有缘人？”和尚双手合十，说道：“知本心者为有缘人。”
　　程玉落戏谑道：“师父此言差矣，知我本心谓我自知，佛又何知？”和尚答道：“知本心便知佛意，佛亦知。”
　　听了和尚的话，程玉落仔细看了一下这个和尚，和尚脚下的云袜僧鞋不染纤尘，程玉落恭谨慎重的问道：“小女受教了，敢问高僧法号？”
　　“贫僧寂明。”和尚双手合十作揖，说道：“女施主在佛法上颇有慧根，师父每年九月初一会在寺中开坛讲经三日，欢迎女施主前来听经受论。”
　　程玉落更吃惊了，这和尚来头不小，居然唤智玄大师为师父。要知道智玄大师是宝光寺辈分极高的德高望重的高僧，只有京城万佛寺的主持智空大师跟他一辈，天楚国其他寺庙的主持都比他矮上几辈，更别说寺庙里普通的和尚。
　　程玉落双手合十向寂明鞠了一躬，让锦绣拿出一封书信，说道：“ 我从万佛寺智空大师处带来一封书信，想请寂明大师捎给智玄大师。”
　　寂明接过书信，仔细看了一下信封，说道：“阿弥陀佛，原来是程施主，师父已经等候多日了，请。”
　　寂明领着程玉落主仆四人往后山走去。走了差不多两刻钟，在来到了一处山脚下，宝光寺内院就在后山上。程玉落抬头望去，一条曲径通幽的青石阶梯从云霄下方延伸到山脚，山上古树参天，青石阶梯厚重古朴，周围群山环抱，层峦叠起，岩幽壁峭，佛音袅绕。程玉落随寂明拾级而上，又走了一刻钟，才上到后山。
　　宝光寺内院依山而建，是一座面阔七间，进深四间的院落。单檐庑殿顶，举折平缓，出檐深远。檐下斗拱疏朗宏大，木棱檐角长伸高耸，不经意透出傲然红尘之意。
　　程玉落缓步跟在寂明后面，突然有了上一世在宝光寺到此一游的感觉，不觉莞尔。走到院落门口，已有两位僧人站在门口迎接。
　　寂明止住脚步，转过身，双手合十，轻声说道：“这里就是大师清修之处，程施主请随我进去吧。”又微微侧身对着赵嬷嬷、锦绣和乔叔合十道：“请三位施主随这两位小师父在门房等一等。”
　　赵嬷嬷等人曲膝应着，程玉落走上台阶，跟着寂明进了院子。
　　院子里很干净整洁，看不到人烟，穿过几进庭院，来到了正院，过了一间穿堂，来到了正房，一个小沙弥掀开了帘子，将程玉落迎进了里间，寂明留在了外间。程玉落跟在小沙弥身后，小心的跨进了屋里，屋子正中的老榆木几案上供着尊紫檀木佛祖坐像，屋子陈设摆放的错落有致。
　　智玄大师面容端庄，笑容可掬，不如京城万佛寺的智空大师般仙风道骨，却多了悲天悯人的亲和。智玄大师微笑着站在屋内见到程玉落就双手合十行礼道：“程施主，有礼了。”
　　程玉落赶紧鞠躬还了礼，也双手合十说道：“打扰大师清修了，但智空大师指点我机缘在此，所以特来请教大师。”智玄大师请程玉落在椅子上落了座，温和的注视着程玉落说道：“师兄难以参破的事，智玄更是爱莫能助。”
　　程玉落笑道：“两位大师均是当世高僧，我听闻世人评价智空大师擅佛理，智玄大师怀天下。佛理的事得问智空大师，但这天下事只有智玄大师能解。”
　　智玄大师顿了片刻，微微闭上了眼睛，缓缓说道:“出家人本应六根清净，了却红尘俗世，世间纷争均为空相，贫僧却难以看破，世人给此评价正是点化贫僧修为不足。”
　　程玉落微微一笑，说道：“大师此言差矣。同是佛法大业，只是智空大师是渡己，而大师您是渡众生，如此而已。”
　　智玄大师听闻此言，睁开眼睛，竟站起来向程玉落鞠了一躬，说道：“谢程施主教诲，困扰贫僧多年的难题竟被姑娘一句点破而顿悟。”
　　智玄大师亲自为程玉落分了一杯茶，递给程玉落，说道：“姑娘思虑过甚，凡事不必执着。” 程玉落接过茶说道：“大师言重了，玉落只想父母在地下安息而已。”说完轻轻抿了一口茶，品了一下说道：“大师的茶，苦涩之极。大师放心，玉落知道分寸，如若父母之死牵扯过大，玉落必不会轻举妄动。”
　　智玄大师道：“贫僧与令堂在师叔净慈大师处有过一面之缘。令堂当年年纪虽小，却又聪慧过人，而且有一颗慈悲之心。净慈大师脾气古怪，不问世事，一直潜心钻研药石之术，却也视令堂为知己小友。也许净慈大师能解姑娘的困惑，可惜大师外出云游多年，贫僧也无法得知师叔的下落。”
　　程玉落心中一阵慨叹，净慈大师在天楚国是神一样的存在，据说医术可以起死回生，世间就没几个人见过，想那冰罗莲子也是大师所赠了，可惜这样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物，自己到哪去找。怔了一会儿，程玉落叹了口气。
　　于是又向智玄大师请教了一下青城府及周围的地理风物。说到宝光寺的历史、说到宝光寺地处晋北地和青城府交界，说到莽山是天险屏障，就算北魏打到晋北也过不了莽山时，智玄大师沉默了很久，慢慢站了起来，走到榆木几案面前，转过身问道：“姑娘可知当今天下局势？”
　　程玉落走上前，垂手道：“玉落只知北魏外患、藩王内乱，但请大师指点。”智玄大师道：“姑娘睿智，世人只道藩王争霸，却不知北魏乃天楚最大的威胁。北魏和天楚之间必有你死我活的一战，战争一旦开始，必定生灵涂炭。单凭晋北又如何抵挡北魏的铁蹄。”
　　智玄大师的凝重让程玉落心中也感觉到了一丝讶异。玉落想了想，无论是否真有战事，晋北粮道生意倒是要提前安排了。
　　与智玄大师这样的智者谈话，时间过的很快，程玉落见天色渐晚，赶紧向智玄大师曲膝行了福礼，告了辞，智玄大师也不留人，温和的让小沙弥告知门口的僧人送玉落去后山禅院客房。出了内院，寂明师父站在门口很恭敬向程玉落鞠了一躬，这让玉落很是讶异，看到这个臭屁的和尚如此恭顺，玉落心中也非常的得意，脚步也轻快起来。

作者有话说

　　上了第四章，好累，写的速度要加快了。各位，多多点击和收藏哦，你们的支持才是我写下去的动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