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云落雁》听雨如斯

32、一触即发

　　京城目前本是秋高气爽的天气，最近却是燥热凝固，乌云密布。凌晨卯时将近，上早朝的路上，夜色尚沉。朝中百官大多在午门外等候着，午门外的情景，和往常时候并没有什么不同。厚重的的大殿门吱呀呀的打开，一名当值太监在高高的台阶上高声呼道：“请诸位大人上殿议事。”
　　文武百官鱼贯而入，列位站好，大家仿佛都嗅到了不寻常的气息，一改往日喧哗，都屏气凝神。 百官下跪起身后，司礼太监高喊“有事早奏、无事退朝”。
　　这时，右相张辽便执笏出班奏道：“启禀殿下，兵部尚书魏和延告老还乡，内阁已经发回两次，但他去意坚决，请太子殿下示下。”
　　“准了。”沈慕东叹了一口气，缓缓说道：“魏公为朝廷戍边几十年，确实也可以歇歇了。”
　　张辽继续说道：“魏公一去，内阁已拟出继任人选，兵部侍郎刘余庆。”
　　沈慕东“照准”的话还没说出来，一名言官突然出列，跪倒叩首道：“臣……胡文忠有要事禀报！”
　　沈慕东快速的扫了胡文忠一眼，心下叹了一口气，知道一场闹剧又要上演，天楚朝廷最近热闹的很，每天都是你方唱罢我登场，任何一项政令提议出来都会有无数言官跳出来批评反对。
　　胡文忠一副悲痛愧疚的模样，大声说道：“ 殿下，刘余庆愧对陛下信任，现有内阁大学士、都御史以及西州、霸州各部官员联袂提出弹劾兵部侍郎刘余庆贪赃枉法的奏折，请殿下明察。”
　　刘余庆突然被人弹劾，不由的面色苍白冷汗直流，连忙出列，下跪后大声呼唤道：“殿下！臣这是被冤枉的！臣……这是有人在诬陷于臣，还望殿下明察啊！”
　　左相王步上前道：“殿下，臣与刘余庆大人熟识，最是了解刘大人的为人作派，相信刘大人绝不会做这种贪赃枉法之事，今日之事，恐怕是有什么误会，还望殿下明察！”
　　“陛下，臣以为左相大人言之有理，还望陛下慎重考虑，绝不可听信一派之言，冤枉了好人。”户部尚书裴钢，随着王步的话声落下，也出列支持道。
　　这时，又见大学士苏迁出列，向太子沈慕东禀报道：“殿下，对于刘余庆此人贪赃一事，臣也是多有听闻，本打算待事实确凿之后再向殿下禀报，没曾想现要将其擢升为兵部尚书，臣以为大大不妥，还好胡大人明察秋毫，又一心为朝，也不怕自身受到牵连，竟是当众向陛下禀报……还请陛下慎重以对，暂缓任用。请殿下三思。”
　　“殿下三思……”，“请殿下明察……”随着几位大臣的出列发言，满朝上下，众言官文臣七嘴八舌，吵吵嚷嚷，朝堂上一片混乱。
　　各方意见分歧很大，一上午的早会结束也没吵出个结果，太子沈慕东各项政令都没论出个所以然。太子沈慕东只得宣布退朝，草草结束今天的早朝。
　　沈慕东愁眉深锁，这一段时间的朝廷争端已经到了他容忍的极限，但他却没有失去冷静，眼前的事明显是崔氏对朝堂施压，使政务无法上正轨。但他已经看到沈氏这边的人已经震怒得快要失去理智。
　　沈慕东揉了揉额头，叹了一口气，他现在也无法规劝，也许不破不立，方可有出路……
　　早朝结束后，苏大学士的马车慢慢的驶出午门，正好碰上了端王沈慕西的马车，苏大学士向端王敷衍的行了礼，傲然而去。背后，沈慕西眸中寒意微敛。
　　京城的一条巷子里，苏大学士的马车哒哒哒的慢慢驶向自己的宅邸，快要到宅邸的时候，苏大学士突然感觉到腰腹部一股彻骨的寒意，然后就是空洞的剧痛，他张大嘴巴，却已经喊不出一个字，喘着气，低下头，看到身体上多了一把长长的剑，温热的血正从剑的边缘汩汩流出。一个黑影从马车上悄然离去，苏大学士痛苦而绝望的慢慢闭上了眼睛……
　　另一条路上，言官胡文忠大人刚与同僚从一个酒馆喝酒出来，一出门，就莫名其妙的被一匹马车撞飞出去，那马车蛮横的从胡大人尸身上碾过，就迅速消失在黑暗中……
　　一夜之间，京城死了好几个人，都是在朝堂上最积极死谏的外臣。这消息就像惊雷迅速传遍了天楚国全境。这黑夜的暗杀似乎在宣布沈氏王朝的铁血和震怒。也让很多人知道，事关社稷，远不是仅仅吵架檄文就可以，必须用血和火才能解决。一时间，整个京城的大臣们都噤若寒蝉，这两天早会各项政令异常顺畅。
　　但事情远远还没结束，几日后，各地都出现了书院的学子以及众多的文士到各地衙门请愿，要求严惩凶手。没过几日，参与的人群越来越多，直指沈氏的统治。
　　这一日，京城府衙外一阵喧闹争吵之声，旁边一个酒楼上，林小晟边喝着酒，听着边上亲卫的回报，沉默的透过窗户看着广场上如蝼蚁一般的人群，脸色露出了一丝忧色。
　　广场上，府衙的头领喝令下，衙役们一拥而上，想抓住几个带头的，出乎他的意料，请愿的学子，还有围观的民众纷纷鼓噪起来，衙役和请愿的士子们打在一起，乱成一团。
　　不仅京城，各地都爆发了士子请愿活动，并成摧古拉朽之势，席卷全国，各地衙门被要求实行宵禁，天楚国一片风雨飘摇。
　　在青城府也有少量的请愿，很快平息了下去。李沐风冷冷的看着各地上报的谍报消息，以及林小晟的一封加急的快信。他面容冷峻，眉头紧锁。崔氏和沈氏火拼的激烈程度出乎他的意料。
　　李沐风仔细的把爆发了请愿的地区在地图上标注，让墨书把地图挂在墙上，再认真的打量。最后他眸色微敛，将目光投注在天楚最西边的一处地方。
　　天楚西面城池雁门关，一支五千人的队伍迈着整齐的步伐慢慢行进到雁门关。宣武将军沈嘉俊猛地勒住缰绳，战马双蹄腾空，发出响亮的嘶鸣。夕阳的余晖在铁甲泛着铁红色的光芒。
　　崔氏大房的长婿，雁门关守将段正飞骑着战马远远地迎来，近前翻身下马，单膝跪地说道：“雁门关守将段正飞拜见宣武将军。”城门打开，沈嘉俊的队伍没有丝毫停留，直冲进雁门关宽敞的街道。进入城门不久，沈嘉俊就以雁门关守军哗变之名命人拿下了段正飞。
　　段正飞被擒的消息迅速传遍了天楚，靠近雁门关的霸州守军直接开到雁门城下，与宣武将军沈嘉俊的军队形成犄角对峙局面，天楚国内更是气氛压抑紧张，一触即发。
　　几大世族保持沉默，暂时没进行任何最强悍的进攻和反击。
　　在天楚国最沉闷严峻的空气里，京城有名的纨绔少爷林小晟又带着两个美貌的侍女，一路莺歌燕舞的来到了相对偏安宁静的青城府。
　　红-袖-招里，林小晟喝了一口酒，伸了一下腰，舒了一口气，才慢慢说道：“还是这里好啊，京城简直要把人闷死了。”
　　李沐风笑道：“万姑娘在你身边，你会闷？”
　　林小晟脸上一红，有些尴尬的说道：“唉，我本将心照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啊。若水只一心为你做事，何时才能接受我的一片痴心啊。”
　　李沐风摇了摇头，淡淡的说道：“万姑娘是已故的镇西大将军万虎臣之女。”
　　林小晟瞪大了眼睛，叹了一口气，坐回到椅子上，喃喃的说：“原来是这样。可是，万将军的案子……”他似乎也不愿再提这个话题，转头看了看李沐风：“这么说，若水想为父亲翻案？”
　　李沐风点了点头。
　　林小晟又长吁短叹起来，沉默了一会儿，他换了一个话题，问道：“拂生啊，这回沈氏和崔氏的对峙，你觉得结局会如何？”
　　李沐风站了起来，走到窗边，看了看你窗外的天，说道：“就像青城府的天气，雷声越大，雨点越小。”……
　　天楚三十一年春，太子沈慕东迎娶了河间崔氏长房的三小姐崔宛为太子妃。沈氏和崔氏的火并最终竟以此结局收场，让很多人都吃惊，民间沸沸扬扬，说书先生也出了好多版本，金玉良缘的，鸳鸯蝴蝶的，不一而足。
　　程玉落以落玉公子的打扮在酒楼里听到这些八卦，摇了摇头，心道阴谋论的版本没有哪个说书先生敢讲啊。她和锦绣慢慢走出了和德居，看看天色尚早，就让马车去了城东边的一南北货的库房。
　　这个库房玉落刚刚接手，专门存放从晋北运来的枸杞、赤百合等，跟管事聊了聊，看了看账务，花了一个多时辰，玉落才走出了库房，跟锦绣坐上马车往回走。
　　马车缓缓走在回城的路上，陡然间，一声尖利急促的哨声响起。
　　“出什么事了？”程玉落示意锦绣从车窗探头观望，锦绣刚刚把头探出去，就发现马车顶上掠过一片阴影。还没来得及说话，两道阴影从马车两侧直冲而来，马车一阵剧烈摇晃，程玉落和锦绣被震的东倒西歪，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程玉落和锦绣惊魂未定，赶紧跳车，但已经来不及了，一个巨大的阴影席卷劲风铺面而来，一双手扣住了玉落的肩膀，旁边是锦绣惊恐的哭喊声。
　　玉落全力挣扎，却感觉颈间一阵剧痛，眼前突然一片黑暗，玉落最后清醒的意识里，只感觉到耳边猎猎风声，身体仿佛坠入无底深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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