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云落雁》听雨如斯

21、祸福双至

　　青城府以北是莽山，莽山以北就是黑水三角洲。就在李沐风吩咐墨砚向黑水三角洲传了密信不久，易三和半夏就带着队伍穿过了茫茫莽山，进入了黑水三角洲地区。
　　莽山以北是一片戈壁和丛林夹杂的腹地，这就是让人谈虎色变的黑水三角州。这里猛兽出没、匪寇横行，最有名的匪寇就是黑水铁骑。据闻他们纪律严明、冷血凶悍、杀人如麻，鉴于他们的威名，极少有人敢穿越这块区域。
　　有了上一次行走的经验，易三仍然谨慎但却没有那么畏惧，他带着运送粮食辎重的车队，沿着上次走过的路径顺着黑水河边缓缓北上。半夏第一次走这么远的地方，觉得一切都很新奇的。在以秀丽温婉著称的青城府是见不到这样的景色的，这些怪石嶙峋的山崖、荒凉诡谲的戈壁以及雾气笼罩的丛林怎么都透露出险峻沧桑。一路上还看到好多不知名的花草树木，都让他兴奋不已。
　　队伍走到了一处地势平坦水质干净的山坳边，易三下令安营休整。易三站起来指着前方一处险峻蜿蜒的山丘，对着大家说道：“大家吃了东西，休息一个时辰。等会我们继续赶路，大家看，翻过这座山，我们就算穿过黑水三角洲，进入晋北了。
　　这次出来的人手大多是跟着易三走南闯北多年的旧人，经验丰富，手脚麻利，很快就安顿下来。不一会儿，伙夫就开始生火做饭起来。
　　半夏给随行的马喝了水喂了食，来到易三身边，坐在旁边的一块平整的大石头上，接过易三递过来的肉汤和烧饼大口吃了起来。一碗肉汤拌着大烧饼一会儿就下了肚。
　　吃了东西，半夏觉得精力又恢复了。他看了看四周，这里是山地的过渡地带，四围的重峦叠蟑，溪涧幽深，迷雾缭绕，地形复杂。
　　正四处打量着呢，忽然听到负责在外围警戒的人喊着：“易管事，有情况。”话音未落，半夏只觉得地面开始震动起来，易三猛的跳起来，大声喝道：“大家赶紧转到身后的山坳里！”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像黑云压境一样，几十个黑衣人纵马疾驰而来，黑压压的将易三等人团团围住。他们身着黑衣黑甲，戴着面罩，肃杀冷厉的气息扑面而来。半夏只觉得喉咙发干，心道这哪是匪寇，天楚国的军队也没这么可怕的气势啊。
　　易三把半夏等人护在身后，举着手里的长刀，问道：“你们是什么人？你们想干什么？”
　　为首的黑衣人，用长枪指着易三，居高临下的说道：“在下黑水铁骑。留下你们的货物，可以饶你们的性命。”
　　易三目眦欲裂，喝到：“不行，这货物是东家的全部身家，我易老三拼了性命也要护住。” 咆哮一声便提着大刀冲了上去。只见一枚箭羽已经呼啸着飞了过来，径直插入易三的腿，易三踉跄了一下，仍然继续往前冲，随行的大伙心里再胆怯，也被易三的英勇激励，一个个都热血沸腾，一拥而上。半夏也提着自己手里的刀冲上前去。
　　黑水铁骑迅速变阵，汇拢成两行，第一行十几个人扔掉长枪，纷纷跳下马，顷刻之间，竟把易三等人全部俘获，武器全部收缴，刀架在他们的脖子上，半夏也被一个黑衣人按倒在地。
　　易三的双臂被两个黑衣人抓住，怒目圆睁，大吼着用劲都挣脱不得。为首的黑衣人走到他面前，察看了他的脸，又看了一眼他腿上的伤，冷冷的说道：“我敬你是条汉子，我们也不想伤害你们的性命，你就不要做无谓的牺牲。”
　　言毕，挥了挥手，后面的几个黑衣人有条不紊换马拉货，用黑水铁骑的马拉上运送货物的车辆，迅速消失在密林中。看着关乎东家身家性命的货物被抢，易三悲愤欲绝，颓然的跪倒在地，以头抢地，大声痛骂。那头领骑在马上，冷眼看着易三，一言不发。
　　不一会儿，那头领带着剩下的黑衣人，放下足量的食物和水，留下了人数相当的马匹，就迅速消失在密林中。
　　易三跨上一匹马，往丛林里追了过去，却发现迷失在丛林中，根本无法找到他们的去处，只好跪倒在地失声痛哭。
　　半夏扑爬到易三的身边，也痛哭起来，劫后余生的人们都呆呆的，绝望而悲戚。易三顿了一会儿，拉着半夏的手，说道：“你带着几个人先回去报信，我留在这里找寻匪寇的巢穴，一定要给姑娘一个交代。”
　　半夏止住眼泪，说道：“不行，易三哥，太危险了，你不是他们的对手。听我说，我们先回去，请姑娘示下。再说了，你腿上还有伤，得赶快医治。”
　　易三哽咽着说：“不，我哪有脸见姑娘啊。姑娘那么信任我，如果要不回姑娘的货，我有何面目苟活于世。”
　　半夏拉着易三说道：“易三哥，别说那些死啊死的，姑娘最不喜欢听要死不活以死谢罪的话。姑娘再三跟咱们说过，啥事都没命重要，只要保住了性命，一切都可以从长计议。咱们先回去，听姑娘的发落和差遣，咱们只要活着，就会有办法，才能护得住姑娘的周全。”
　　易三呆了呆，这才点点头，说道：“好，就依你说的，我们先去报信，我回去但凭姑娘发落，哪怕把我这命赔上也要把姑娘的银子挣回来。”一行人顺着来时的路跌跌撞撞往回走去……
　　听了易三的回报，粮食货物被黑水铁骑所劫的坏消息像一盆冷水将程玉落浇了个通体冰凉。王掌柜年纪大了，经历的事情也多了，听到这个消息也是两眼发黑。杨福旺去了“宝光寺”，还没通知到，自己可不能乱，王掌柜好不容易稳住心神，翻着账簿，宽慰说道：“还好按照姑娘的吩咐，我们暗中扣下了部分粮食，还不至于全部赔进去。”
　　程玉落心知肚明，那扣下的一点粮食只是杯水车薪，解决不了燃眉之急，现在几个田庄的佃钱要付、几个铺子的周转……一桩桩都是难事。
　　程玉落向易三仔细询问了粮食被劫的经过，疑惑的问道：“我们的路线是宝光寺提供的，应该很安全，黑水铁骑怎么会知悉？”
　　易三也接着说道：“这事儿是透着诡异，黑水铁骑像是伏击在那里等着我们落网。但奇怪的是，杀人如麻的黑水铁骑居然没有伤我们一个人的性命。”顿了一下，易三又接着说道：“易三辜负了姑娘的信任，没有完成姑娘的重托，易三死不如惜，还请姑娘责罚。”
　　程玉落看着易三一个月未见，这个汉子就憔悴如斯，想着那么多伙计的生计，程玉落愁肠百结，心力交瘁，但还是支持着宽慰着说道：“别老说死啊死的，放心，我会想办法的，事情没你们想象的那么糟。易三哥先回去歇息，身体先养好，我还有别的差事要托你去做呢。”好不容易才将易三劝了回去。
　　回去的车上程玉落一直在为后续的周转发愁，赵嬷嬷爱怜的看着愁眉锁眼的程玉落，一时悲从中来，一下子抱住玉落，不住的叹气。听到赵嬷嬷的叹气，程玉落这才从愁苦的情绪中清醒过来，拍着赵嬷嬷的肩膀说道：“嬷嬷，没事的。”
　　正在程玉落主仆愁云密布的时候，杨福旺从宝光寺回来了，还带回来了一个好消息，宝光寺之行非常顺利，陆夫人准备托人上门提亲了……
　　时间回到几日前……
　　“乞巧节”快到了，这段时间来宝光寺求姻缘的人络绎不绝，据说宝光寺的姻缘签相当准，而且解签的高僧寂明大师气度不凡，更惹的青城府的夫人小姐们趋之若鹜。
　　杨福旺来到宝光寺找到了寂明大师，寂明大师对程玉落的求助向来是有求必应的，可这回却有些踌躇。
　　杨福旺也能理解出家人不打诳语的忌讳，拿出了程玉落的亲笔书信，跪在寂明大师面前老泪纵横的哭诉小小姐的不幸遭遇。对于程玉落父母双亡、周围豺狼虎豹觊觎的际遇寂明也都知晓，如今时日之艰，世事无常对于一个小女子如何困难，寂明也心知肚明，之前诸多照拂也有这些因素，可如今这姻缘签实在太让他为难。倒不是杨福旺想的那些原因，只是……
　　寂明大师走到禅室门口，望着连绵起伏的莽山，静静的数着手里的念珠，身后杨福旺正长跪不起。不知过了多久，寂明才停下念经，转过头，对着杨福旺说道：“好，贫僧答应你。”杨福旺这才千恩万谢的起来了。
　　这一日，陆夫人和郑夫人专程来到了宝光寺。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杨福旺看到了两位夫人的身影，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圆通殿里，香烟袅袅。陆夫人和郑夫人诚心诚意的拜了菩萨，捐了功德，小沙弥很殷勤的拿出了签筒，请两位夫人分别摇签。
　　只见陆夫人摇出的签语是“前生注定是姻缘，女貌郎才并少年。程门立雪今犹在，无尽相思共婵娟。”小沙弥把签语抄录下来，递给了陆夫人。
　　小沙弥把那支签插回了签筒，又请郑夫人摇签。只见郑夫人摇出的签很诡异的仍然是“前生注定是姻缘，女貌郎才并少年。程门立雪今犹在，无尽相思共婵娟。”两位夫人面面相觑，小沙弥也很吃惊，喃喃说道：“真是奇了，两位夫人居然摇出了同一支签，还请二位移步内堂，请寂明大师为二位解签。”
　　两位夫人缓步进入内堂，向寂明大师见了礼，递上了小沙弥为各自誊写的签语，疑惑的问道：“大师，今日我们先后求签，竟求到同一支签。大师，这可有何天机。”
　　寂明大师接过签语来，心里一阵苦笑，心道这个筒里摇出来都会是这个签，面上不动声色的问道：“二位夫人所求何事？”
　　“大师，我们都是为小儿求姻缘的。”郑夫人回答道。
　　寂明大师点点头，说道：“两位夫人抽得同一支签，实在是无奇不有，贫僧既往也未曾见此奇遇。两位夫人，从签语上看，令郎的姻缘应该是程氏女子或名字中带“雪”字的女子，二人是前世注定的姻缘。只是两位都抽中同一支签，或因两位夫人情分深厚，将对方儿子视同己出，其中的玄机，贫僧也难窥天意。”
　　两位夫人还想细问，寂明只以天机不得而知未作更多的解释。两位夫人方才拜谢离去……
　　送走了两位夫人，寂明回到了后山的宝光寺内院。他望着莽山沉思了很久，写下了一张纸条，轻轻的绑在信鸽的腿上，放飞了信鸽，那信鸽扑腾了翅膀，盘旋了几圈，往北面疾飞去，很快消失在莽山深处……

作者有话说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