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云落雁》听雨如斯

2、酒楼惊鸿

　　几人在雅间里商量了一会，用完饭，杨福旺先行告退，虽说这安平伯府没派人来十里相接，但小姐作为晚辈，这回府的礼节功夫还是得做好，福旺带着几个婆子小厮，先回程府去报信打点。
　　锦绣伺候程玉落漱口后，赵嬷嬷说道：“姜大娘都打听好了，这陆家二郎这几日午后都会到街对面陶然居用膳，一直坐着对面窗户的第一号雅座，从咱们这里看过去最是清楚，对面也不容易注意到咱们。”
　　程玉落望了望对面目前还空着的桌面，心里有点紧张起来。在这个时空这个朝代，女子从来就是男子的附属，如果不嫁人恐怕母亲的嫁妆铺子是没法长期守护的。从三年前就开始打算了，回到青城府可不能指望老太太和伯娘们能为自己的亲事仔细打点，那个家里的事情还一团糟呢。还好有福旺叔和赵嬷嬷已经安排青城府的人手把青城府里适龄的青年才俊都捋了一遍，按照程玉落的要求一一筛选，高门侯府的不要，市井走夫的不要，有姬妾的不要，吃喝嫖赌的不要，家里人口复杂的不要，不学无术的不要……用丫头锦绣的话来说，小姐选夫婿的要求比皇帝选妃还多。按照这个标准最终锁定了陆家二郎陆明焕，今天就是小姐要亲眼来相相这陆明焕。自来自家小姐的想法就跟别家小姐不一样，福旺、赵嬷嬷和锦绣倒是都习惯了。
　　这陆明焕今年二十岁，字子熹，拜了当世大儒古云先生为师，去年中了举人，在青城府颇有才名。陆明焕是陆家嫡子，尚未娶妻纳妾，人也老实本分，风评极好。父亲陆之谦是正三品，任青城府府伊。家里还有一个嫡出的大哥，母亲王氏也颇有贤名，娘家是青城府知州王家。陆之谦另有一房顾姨娘，只有个庶出的女儿今年只有八岁。家里人口简单，真是提着灯笼也找不到的好亲事。
　　“来了，来了……”锦绣从窗边走过来说道。程玉落靠近窗棂，欠身张望着。只见对面桌面旁已经坐下两名青年男子，只见右首的男子身着靛青缎面长衫，剑眉星目，温和儒雅，一身的书卷气。再看左首的男子身着月白暗纹织锦长衫，青灰玉带，身材修长，目若点漆，面如冠玉，面部轮廓精致异常。
　　赵嬷嬷轻声说道：“这青衣少年就是陆家二郎了，相貌家教脾气都没话说的。”程玉落点点头，仔细打量着陆明焕。
　　锦绣在一旁插话道：“我倒觉得那白衣公子气度更好，就像……就像画上下来的谪仙一样。”赵嬷嬷回道：“那白衣公子是驻守青城府的康王府世子李沐风，高门侯府不要，小姐头一条就不符合。”
　　程玉落看了一眼李沐风，确实玉树临风、俊美非凡。程玉落说道：“康王世子可不是咱们高攀得起的。”锦绣撅嘴嗔道“我看咱们小姐配他一点也不差”。
　　程玉落哭笑不得，耐心对锦绣说道：“这康王府要选世子妃的话，多半是要看家族的，利益还是头一位的，品貌才情那是其次的，咱们还是要寻门当户对的才是正理儿。”程玉落一边说，一边打量着陆明焕，一边又问道：“陆明焕和康王世子可有师承之谊？”
　　赵嬷嬷点点头，回道：“姑娘猜的不错，这康王世子幼学就拜了古云先生，陆家二郎说来还是世子爷的师弟。”
　　程玉落迟疑的问道：“这陆明焕与康王府还是太多紧密了，这以后怕是不妥。”赵嬷嬷宽慰道：“姑娘也太是谨慎了。康王偏安青城府，康王世子又是有名的风流纨绔，一直远离朝廷争斗。古云先生历经两朝从未涉政，陆明焕跟康王世子也仅是同门，姑娘总该信任古云先生吧。”
　　程玉落点点头，说道：“是我多虑了。古云先生虽出自河间崔氏，却最喜行走天下，专心学问，不参与政治。这两位青年才子拜入古云先生名下，倒也是有真学问。” 程玉落说完，又转过头来对着赵嬷嬷问道：“姜大娘安排……
　　赵嬷嬷忍不住笑道：“也不知道这姜大娘要搞什么幺蛾子，还卖个关子，就让咱在这瞅着。”
　　正说着，只见对面酒楼里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娘子抱着琵琶给客官们唱起小曲儿。福满楼阁楼这边也听不太清楚，咿咿呀呀的唱完了就到各雅座讨赏。来到一号雅座，小娘子接过一个护卫手里打赏的银子，正好小二来上菜，不知是滑了滑，还是碰上了，小娘子突然身子一歪，摔倒在桌旁，顺势抱住了陆明焕的腿。陆明焕臊红了脸，急忙站了起来。
　　程玉落满脸愕然，半天没晃过神来，这难道就是姜大娘安排的戏码，这么狗血的情节，是想要看英雄难过美人关吗？
　　只见那小娘子还没来得及哭诉，李沐风身旁的几个护卫就眼疾手快的给拉了起来。
　　看到这里，程玉落扑哧一声笑出声来，这姜大娘真是个妙人，这戏安排的偷鸡不成的，被康王府的认作探子刺客啥的可就麻烦了。
　　李沐风坐在桌子旁，安静的喝着茶。这种偶遇、私授的戏码他见多了。男人皮囊生的太好也是麻烦，这些年，无论在京城还是青城府，类似的情节就在他面前上演过无数次，而且演绎着无数个版本。只是没想到这次居然连唱曲的娘子也招惹了。
　　李沐风自嘲了笑了笑，突然间不远的地方似乎传来一声很清雅的轻笑，李沐风忙往四周望了望，没什么异常，对面街道上福满楼一扇窗户的帘子似乎掀了掀，在刹那间仿佛看到了一闪而逝的一双明亮优美的眼睛，又似乎什么也没看到。
　　李沐风站了起来，摇着扇子踱了两步，然后走到窗户前，探身张望，并没有发现异状。却说李沐风是天楚国闻名的美男子，此刻在酒楼窗前抚扇轻立，面带微笑，长衫飘飘，说不出的风流潇洒。路上行人中竟有几位看傻了眼。
　　李沐风疑惑的摇了摇头，最近难道太忙碌了，有些恍惚了。正出神间，贴身护卫墨书上前来示下，李沐风瞟了那小娘子片刻，挥一下手，于是几个小厮拉着小娘子下去了。
　　李沐风摇了摇手里的折扇，想了想，又转头对墨书说道：“别唐突了佳人，让墨砚去看看有没有受伤，别让姑娘家里人担心，叫人好生送下去吧。别丢了康王府的脸。”墨书心领神会，点头领命下去了。
　　李沐风对着陆明焕挑眉一笑，说道：“子熹，我看那小娘子媚骨天生，小曲儿也唱得极好，子熹贤弟好似颇得小娘子心意，不如爷做主，给你抬回府里去吧。” 李沐风摇着折扇，隐隐的笑意中透出难以言表的风流倜傥。
　　陆明焕羞臊的满脸通红，正色道：“拂生兄此言诧异，婚姻大事，理应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能如此草率，更何况娶妻当娶贤，仅重美色岂能宁后宅。”
　　李沐风听后哈哈大笑，说道：“子熹说的有理。只是这世间女儿家万紫千红，都是需得疼惜的，岂只是用贤和色区分的。”这陆明焕文章做事倒是很有才能，一碰到这男女之事却如此迂腐酸人，逗弄起来甚是有趣。
　　陶然居杂间里，墨砚盘问着唱曲的小娘子，小娘子只呜呜的哭，对了半天也查实是陶然居客座的曲倌儿，经常来唱曲儿，没啥可疑之处，最多也就是见到达官贵人想谋点福祉而已，小娘子哭的哀哀婉婉，墨砚皱着眉头吩咐几个小厮放她走了。
　　小娘子胭脂出了陶然居的大门，拍拍胸口喘了喘气，一溜烟跑到望平街口，在几条街上转了几圈，方找姜大娘报信去了。
　　胭脂离开后，只见隔壁货间里走出一个人，也跟着胭脂上了望平街口去了。
　　胭脂走到城南九眼桥旁的，往四下张望了一下，没见到异常。就进了九眼桥路上有名的“霓裳坊”。这“霓裳坊”是青城府的官家小姐们最喜欢光顾的成衣坊，是青城府的最大的衣饰坊。
　　胭脂进了店，对着管事婆子问道：“这位嬷嬷，我想问一下我定做那两件双色裙袍做好了没？”管事婆子看了胭脂一眼，在册子上查了查，问道：“是做了两套双色对襟缎面裙袍的胭脂姑娘吧，现在做好了一套，进里间来试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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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说程玉落等人在窗前的窥视差点被李沐风发现，吓得心神不定，一行人赶紧离开福满楼，上了车轿，往程府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