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代君主系列之蜀乐》公子心泪

3、广陵止息

　　月余，我随邓艾大军到达洛阳城，城里人来人往的繁华景象我无心观赏。拜见魏主之后倒是平静了几日，这天，邓艾带我去见了一位比之魏主更为重要的人物——司马昭。他的父亲是司马懿，我记得多年前的一场战役，相父将司马懿父子用火围困于谷中，本可就此将他们除掉，那成想天降大雨，救了他们一命。而后，相父退兵五丈原，终是命丧于此，所以我一直认为是他们杀死了相父。司马懿已经归天，这笔账自然要算在他儿子们的头上。只是……我投降了，再无法为相父报仇。
　　一路上，脑海中不停地浮现出相父鞠躬尽瘁的身影，来到司马昭府中，我因激动身体不由自主的轻颤起来。一番等待之后，终于见到了司马昭。他坐在正位上，眸中带着嘲讽，而我也直视着他，心中没有一丝恐惧，反而泛起骨子里的痛恨。司马昭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情，蔑视道：“不甘心吗？”我闻言大惊，不禁打起寒噤，已知被他察觉了杀意，连忙俯身行礼，反说道：“在下既已投降，又怎会不甘心？”
　　“是吗？”他疑问道，但又是轻蔑地拉长了声音。
　　“是！”我镇定说道。
　　司马昭冷笑望着我。我站在下面一动不动，只低着头。一时间堂中寂静无声，可怕的似乎是暴风雨来临前的暗涌。邓艾见状连忙打破僵局，说：“大将军，安乐公已写好敕令，召姜维投降。敕令在此，请您过目。”他说着将我交给他的敕令呈上去，司马昭看了看，点头道：“很好，此事尽快办妥。”他说罢又想了一时，挥手道：“你们先下去吧”。我就这样被他挥之即去。
　　近月无事，我一直待在一个庭院，一栋小楼的所谓“安乐公府”。敕令早已送出，我曾想像过伯约见到敕令时的反应，要么殉国，要么斩杀来使，拥兵护蜀。只是我万万没有想到他竟会选择投降！这还是我认识的姜伯约吗？这还是那个在战场上奋勇杀敌的良将，在庙堂上拼死进谏的忠臣吗？这还是相父和赵老将军口中赞誉有加的贤才吗？
　　我坐在桌旁，不由自主的叹气。张皇后轻声说道：“陛下，有时候还是要靠我们自己。”“唉……”我抬头看看她，又垂首摇头。
　　突然，门被重重的推开，打破了房内的沉静。张皇后本想起身，我却先将她的手紧紧握住，用坚定的眼神告诉她：“有我在，稳住，别动！来者不敢把我们怎么样，只要我还活着。”她惊恐地点了头。我看向门口，月光将那人的身影映入房中，看身形似司马昭。待他走进，威胁地命令道：“请夫人先回避，我有话和安乐公单独讲”。
　　果真是他。很少有人光顾这里，尤其是像这位贵人，突然到来定不怀好意。沉默半晌，我开口说道：“去给大将军沏茶。”我说着用眼神示意她。她轻声起身，离开了房间。
　　夜风顺着门飞进来，冷飕飕地让人不禁打个寒噤。我与司马昭四目相对，竟都没有说一句话。他慢慢向我走近，像一把利剑直刺而来，他终于开口，冷冷说道：“姜维投降了，你可知道？”
　　“知道。人人皆知的事情还需多此一问？”我迎着他的阴森目光，镇静答道。
　　“姜维诈降，你可知道？”
　　诈降？！我的脑海里不断呈现出这两个字，不停的回想他方才说的那句话。此刻我不知道该怎样形容我的心境，激动？喜悦？愧疚？欣慰？我默不作声，两只眼睛直直地盯着他。
　　“投降，复国，你们君臣二人的双簧演的不错呀。”他又向前走了几步到我身边，用极小的，又是如同针扎似的声音说道：“只可惜，你们的配合不够默契。他已经，被我杀了！”说完他仰头狂笑。这狰狞的笑声打破寂静的深夜，惊得夜鸟嗖嗖乱飞。
　　一时间，我好似从云端跌下深谷，我的心被摔的粉碎。
　　突然，司马昭伸手钳住我的下颚，迫使我同他对视，阴冷地说道：“刘禅，你给我看清楚了，这里不是你的成都，而是我的洛阳。识点实务，不要做那些让我不高兴的事！”那一刻，我恍然失去了反抗的力量，或许，我就没有那份心思。
　　“大将军，我们在这里深居简出，两耳不闻窗外事，与外面的联系也尽您所知。公嗣怎会知道姜维诈降之事，若说复国更是子虚乌有。不知大将军从何处听得这些谣言？”张皇后不知何时进了房间，这一番不卑不亢的话震住了司马昭，他微微侧头看向门口。张皇后似有不饶之势，接着说道：“子曰：‘人而无信，不知其可’。试问司马大将军，这信字于你心中价值几何？”他听罢，松开我的下颚，惊愕地转身望着张皇后，笑道：“将门出虎女，所言非虚。”说罢，又回头鄙视地看了我一眼，径直离开房间。
　　我望着他的背影，并未说一句话。此时我的脑海凌乱如麻，诈降，复国，被杀，我只看到了开始与结束，错过的不只是过程。片刻，我忽而仰面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