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南无》刄士

8、第 8 章

　　“阿母！阿母！”一道灰色的身影呼叫着跑进院落，推开那些看热闹碍眼的人墙，少年急急冲进房间。

　　烈开云认得那少年。他就是之前进山去的那个单木。他看到他跑进了里屋，转头对上角落脸色愈发苍白的小孩。也不知道他心底到底在想些什么，空洞的眼里竟慢慢浮现出了化不开的悲伤与痛苦。小小年纪，他究竟遭遇了什么，才会有这般表现？他不发音，是天生有疾还是因为其他？

　　接触这孩子短短的时间内，他的身上就像是笼罩着一层浓厚的烟雾，使人看得到却又看不清，似近在咫尺却又触摸不得。他表现得和那些村里的孩子真的太不一样了，到底是怎样的经历，迫使一个孩童失去了家人，失去了感情？

　　是的，失去感情。

　　不言不语，不直面表达内里的心声。

　　冷漠寡淡，不透出丝毫的情绪起伏。

　　宛若一个没有感情的人偶，连生机感存在的都若有似无！

　　“小孩儿，你要进去看看么？”他陪在他身边，轻声细语。但他以为，这会儿他一定是没能注意到他的。他，完全陷入在了自己的世界里，排斥外在的一切。

　　谁料，当单木的声音出现，他其实已经被惊醒了。当单木急匆匆奔进屋里，叫唤着他的阿母，声音殷切而悲昂，透着一股子哀伤的气息。

　　他注视着声音来源的那个方向，眼神第一次热切起来。对于这个发现，烈开云莫名地心弦一动。他也朝着那个方向看去，只看到一间陈旧的泥瓦房，屋顶上铺满了稻草杆子，屋檐下一扇纸糊的小窗紧紧关闭着，看不到里面的情况，还有一些人围在屋子的厅堂里，小声窃窃着。

　　屋外的人也许不知道里面的情景如何，但烈开云身为一个武者，通过听声息就能轻松辨别一个人体征如何。他知道屋里的那个女人怕是撑不了多久了，出的气多进的气少，人也不太清醒，现在只不过是在熬时间罢了。

　　“你要进去看看么？...她，怕是挺不了多少时候了。”

　　小孩望着那儿的目光闪了闪，许久才缓缓站起身，踉跄地走了几步。蹲太久，腿早就冻麻了。烈开云连忙上前，伸手扶住。待他站稳之后，他才松开手。

　　他比他以为的还要瘦...手腕冰得连一点温度都感受不到.....

　　他摇摇晃晃地朝着那边走去，越接近屋子，他的身体就越发的颤抖。就在要踏上石阶进屋去时，院子里忽然冲进来一抹明亮的光影，速度极快地拉住了他宽大的棉衣狠狠往后一拉。等到烈开云反应过来时，小孩已经被拽倒在地，被那身影奋力压制着。

　　“你还想进去？”单小青恶狠狠地怒视着被她压倒的哑巴。“要不是因为你，单木哥家会有今天？你就是个扫把星！瘟神！谁跟你一起谁就倒霉！”

　　——你就是这么不乖不听话！要不是因为你，他怎么会不愿回家！丧门星！

　　“好心的人为什么就没有好报？单木哥阿爹阿母愿意收留你，给你口饭吃！你竟然害得他们变成这个样子！现在你还想进去？你是嫌还害得他们不够嘛！你连单木哥都不放过？”

　　单小青气愤极了。当单木要留下这个哑巴的时候，她就觉得很不妥。来历不明，无缘无故出现在他们村，他一个小孩肯定是有什么隐情，说不定是惹了什么灾祸！这样的人，怎么可以留在家里呢！

　　他还不会说话，什么都不做，连智商可能都有问题！就单木哥那好心过了头的大笨蛋才会一直这么悉心地照顾他！家里平白多了一张嘴，对这个原本就拮据的家来说，负担肯定是加重的。

　　好吧，单木哥阿爹为了多赚点银两，跑来音山结果断了腿，单木哥阿母为了挣几个钱贴补家里，现在却落了水，生死未卜！这都要怪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扫把星哑巴！

　　“你别想给我进这个门，丧门星！这里没人欢迎你！赶紧有多远滚多远！”她揪着他的领口，威胁着，唾沫星子喷了他一脸。

　　她永远忘不了，在山上的时候，当单石叔他们找到单木说他阿母溺水，快不行了，单木哥瞬间面无血色，无神慌乱的样子。他连自己好不容易逮住的章子都不管了，撒腿就往山下冲，磕磕碰碰好几次都要滑下山路，看得她心惊胆战。最后，他跑得实在太快了，她追赶不上才慢了一步到达。

　　如果没有这个哑巴，所有的这一切就都不会发生！如果没有他，单木哥一家都会生活的很好...如果没有他...

　　“如果没有你就好了...如果没有你...”单小青盯着他，目露凶光，粗糙的指掌缓缓移向了他纤细的脖颈。

　　——如果没有你就好了！为什么我要生下你！当初如果没有生你，我这辈子都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如果没有你就好了！去死！给我去死！

　　小孩倒在地上，任身上的女孩压着，任她渐渐使劲掐着他的脖子没有丝毫反应。

　　他的脑海里，无限循环着“如果没有你就好了！去死！去死！”。他无神地看着单小青狰狞怨恨的脸庞，她缓缓和记忆中那张漂亮的脸庞重合了起来，都是那样的仇恨、愤懑，都是希望他消失，去死...

　　当烈开云意识到不对时，急急闪身过去，看到的就是小孩那满是绝望的眼神，因为窒息气短，脸上倒是泛起了潮红。他面具一般无情的脸上，此时竟勾起了嘴角笑得越发灿烂，眼角却流下了晶莹的泪滴，划出一道哀默的痕迹。

　　他被这一幕怔住了，脚步一顿，不知道该怎么做。屋里却在这时飞出了单木的身影，他用力一把推开单小青，拍打着小孩充血的小脸，焦急地问道，“小河？小河你怎么样？”

　　小孩无力地轻咳不断，拽着单木的袖角，用力地指尖都泛白了。

　　“单小青你疯了！你居然要杀小河！你这个疯子！”单木凶狠地冲单小青怒吼。家里现在一团乱麻，单小青还来添乱！是嫌他如今不够烦是么！

　　“单木哥！”单小青悔恨，看着单木怀里的哑巴，满眼的恨意。

　　“你给我闭嘴！我家现在乱得很，招待不到你，你回家去吧！”

　　“就为了这个哑巴，你要赶我走？”单小青不敢置信。她今年13岁，再过两年就到了成亲的年岁。她心里一直喜欢的人就是单木，家里长辈对单木也很看好，村里人都觉得他们是最般配的一对。她一直都认为，到了成亲的年纪，自己是要嫁给单木的。现在，他居然为了个不相干的人，要赶她走？

　　“我现在没空搭理你，别无理取闹。”单木敛下眼，他知道单小青的心思，只是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别无理取闹，等你冷静下来，我们再谈。

　　血，满地的血。殷红，浓稠，火烫。

　　花，红色的花...不对！染满了鲜血的花！红得刺眼！

　　扑鼻的血腥味...透不过气了。压得喘不过气...

　　烈开云注意到了小孩忽然间转变的神情。他，似乎开始排斥起了单木的拥抱！

　　不！不是似乎！是事实就是！

　　小孩开始不断挣扎，拼命地推搡着单木，胡乱挥手敲打着。

　　他见他状态非常的不好，单木毕竟年少，压制不了他。烈开云倾身从单木手里抱过小孩，把他用力扣在自己怀里，不让他动弹。

　　“......”单木知道现在如果再让小河待在这里，情况只会更加的糟糕。而他现在也无暇顾及他，他看着眼前的这个年轻的男人对小河如此照顾，便拜托道，“来音山半山腰上，有个渚垌寺，你先带小河去那边吧。”

　　“好。”

　　烈开云毫不迟疑，抱紧小孩运气几个闪身便失去了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