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保镖》宇文解忧

17、第 17 章

　　我费力地睁开眼，只觉得脑壳生疼，好似被许多只大象踩过，我用力捶捶头，使劲张大眼睛，低矮的屋顶漏下细细的天光，啪嗒一声，定是猫儿又蹬下了瓦片来．

　　这死猫！我嘟囔一句，揉揉额头，真疼，死猫，死～～好熟悉的字眼～～等等～～渐渐地，一些些的片段，都清晰起来――

　　会发光的圆球～～
　　星星似的花雨～～
　　南宫倒下去～～
　　老太监叫南宫狐狸精，哦，他原来叫俞遍福～～
　　南宫又站起来～～
　　老太监要翘了～～他说，＂功高震主，兔死狗烹＂＂军中但知有王爷，不知有皇上＂～～

　　我一震，画面急速地放大，在眼前不断旋转，＂长安王一世英雄，竟是死在自己的亲哥哥手中！＂＂死一个，不是总比死两个的好？＂老遍福变了形的笑容，烙着殷红印鉴的手谕，碎了，没了，死了，我扑过去，然后～～

　　我噌地坐起来，是他，就是他！我要杀了他，杀了他！

　　我憋着一口气，狂跑出来，埋头暴走，也不知过了多久，发现自己置身一片荒野之中，再不知方向如何．（其实本来也不知道～～）

　　起风了，好冷――

　　小时候，有一年冬天，我在家里和丫鬟躲迷藏，太阳慢慢落山了，却找不到她，我一个人站在空旷的庭院里，死寂沉沉，我忽然觉得冷，特别冷，眼睛里看到的东西，都是黑黑的，便以为自己死掉了，吓得哭了出来，娘亲出来哄了半晌，我方才破涕为笑，而如今，冷，或哭，都只得我，一个人．

　　抚养我长大的皇伯父，害死了我父亲，又逼死了我母亲――多么老套的桥段，怎么偏偏落到我头上？接下来，我应该去报仇吧，应该去报仇的啊――素裳白刃，血溅当场，然后凄凉地大笑三声，仰天长叹，＂女儿已手刃仇家，双亲大人瞑目吧！＂再接下来又要如何？禁卫军闯进来，我被斫成肉酱，又或者，在他们动手之前，我就轻盈地从高台堕下香消玉殒，要么刀横玉颈，揉碎满地桃花，冰清玉洁地死去，为深宫再添一桩谜案？

　　俞遍福说的是假话？将死之人，说谎又有何好处？再说我明明看到了圣旨，可那说不定是伪造的――我还没看清，就被南宫毁掉了――

　　我该相信吗？我又该相信什么？

　　我不是你们想的如此完美～～我承认有时也会辨不清真伪～～

　　旷野中，我慢慢蹲下，风，呼啸着从耳边直削过去，生疼，然后，无痛无觉．

　　有马蹄声由远及近，我并没有抬头，短促的马嘶，一个长长的影子投下来，＂公主．＂

　　这女人真讨厌，连影子都比别人好看！我不禁嫉妒，把脸埋在膝盖里，不出声．

　　＂跟我回去．＂

　　＂不要！＂

　　＂．．．．．．＂她不折不挠，＂回去．＂

　　＂不！＂

　　＂不回去也得回去！＂她终于现出狰狞面目，一把抓起我．

　　＂放开我！＂我使劲挣扎，奈何南宫是练家子，纤纤玉手好似螃蟹钳子一般，我挣脱不得，＂死南宫，你要干吗？＂

　　＂我才问你要干吗！＂南宫扭住我的胳膊，不肯松开．

　　＂我．．．．．．＂我瞪着她，心头有名火一股脑窜上来，大声嚷道，＂我要去杀了你老爹为我老爹报仇！＂（当当当，请欣赏即兴绕口令～～）

　　＂不行！＂她继续扭着我．

　　＂为什么不行！＂我瞪着她，心里的火苗烧得腾腾的，＂你爹是你爹，那我爹就不是我爹了？＂（继续绕～～）

　　＂俞遍福一面之词，真伪难辨，就是那圣旨，伪造起来也不是难事，就凭这几句话，你就要信他么？＂

　　她倒是提醒了我，捻碎圣旨，想帮你老爹毁尸灭迹，我还没同你算账呢！＂我不信？我干吗要不信？为什么他说你你就信，说我我就要不信？＂

　　＂．．．．．．＂南宫一双深眸如三伏天的古井水，＂我信，对我有好处，而你信――没有．＂

　　＂说得那么高深干吗？你不过是要我不杀你爹！＂

　　＂我不拦你，你就杀得了吗？杀得了，就能逃得掉吗？逃得掉，就可以安稳过活吗？＂

　　＂不要你管！＂我右手一甩，不料用力过猛，重重撞上她的眉骨，小指指甲在她眼上唰地就是一道．

　　＂啊！＂她低呼，手底不由松开．

　　我登地清醒过来，见她捂着眼，大惊失色，＂南宫！＂颤抖着抓住她的手，＂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天啊～～～你要是瞎了怎么办～～我会内疚一辈子的～～＂

　　＂我又没瞎！＂南宫把手放下来，眼皮子上一道长长划痕，渗着暗暗血丝，却还不至破坏了花容月貌，她用红了的那只眼恶狠狠地看着我，＂瞎了不更好，就没人拦着你报仇了！＂

　　＂．．．．．．＂我忽地无言．

　　我是不是真的那么想报仇？报了仇又能怎样？不该死的，已经死了，该死的，就一定要死吗？也许，这样心心念念，只不过因为――我已经忘记了他们，忘记了十年，我悲哀地想――大概叫嚷着，我的良心会好过些吧，可若面对皇伯父，曾经尊重依赖，如今痛恨唾弃的皇伯父，那一刀，到底劈下去还是不劈？

　　（场下开始骚动，有人站起来：退票！我们要退票！

　　宇文：给个理由先！

　　某人（翘起兰花指）：模仿琼瑶我也就不说你了，如今连金庸也抄――几日不见，MM你愈发地堕落了～～

　　宇文：．．．．．．那叫抄么？那明明叫学习先进！来人，关门！把小宁子放出来！）

　　＂南宫――＂冷风里我的声音怯怯的，＂我想～～我还是～～去报仇吧～～＂

　　南宫正在擦拭痛出来的眼泪，闻言勃然大怒，＂赵小凤你个猪头！是谁鼓吹＇以己推人＇？又是谁长篇大论地劝我，＇一辈人的恩怨，从哪里开始，就让它在哪里结束吧，何苦要背到自己身上？人生在世几十年，最紧要的不过是活得开心，那般执著有什么好，只能徒生事端徒增苦恼，小小年纪，偏要拗着和自己过不去，啥也放不下，啥也看不开，还不如一头撞死算了＇――都说到狗肚子里去了？＂

　　我何尝见过这样粗话连篇的南宫，一时间瞠目结舌，连反问也不会了．

　　＂嫌我说得高深，那我就给你个通俗的！＂南宫恨恨地揉着眉骨，＂我信了，能有什么坏处？不过是多了个爹！你要是信了，与伯父反目成仇，就会连唯一的亲人都没有了！杀了他就叫轼君，纵使逃过一死，你愿意隐姓埋名一辈子东躲西藏吗？离开皇宫你要怎样生活呢？不作公主你又能作什么呢？我可以风餐露宿飞檐走壁打家劫舍养活自己，你呢？沿街讨赏烧火劈柴迎门轻笑卖艺不卖身？你能受得了没人理没人疼的活着吗？你过得了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吗？＂

　　我一句也反驳不得，呆呆地站在那里，天地之大，竟没有我容身之地，不由幽幽长叹一声，＂天绝我！＂

　　＂天未绝你！绝你的，是你自己！仇恨真的那么珍贵，值得为此付出一切？你爹娘难道更希望你孝感动天报仇雪恨，而不是胸无大志好吃懒做？果是如此，当日长安王妃又何必瞒你自尽？她为的，不过是你，不过是你可以活着，可以自在地活着！＂南宫长出一口气，支住额头，＂你以为他是我爹，我才拦你？亲恩不如养恩，你与他相处十年，我不过才几个月，谁更有感情？――好了，我言尽于此，明年的说话量我都提前预支出来了，你走不走，悉听尊便，杀不杀他，与我无关．顺便说一句，这是往西，京城在东，还有，不想死在路上的话最好骑马．＂

　　＂．．．．．．＂我不得不承认，她说的都是对的，可是就叫我这样放手吗？知道了，又如何作不知道？或许不知道倒好了――

　　走，怕后悔，不走，又怕内疚――我心中纷乱如麻，真正去留两难．

　　一阵纷沓马蹄之声，龙少抢先跳下来，见南宫红肿着眼睛，却是一惊，忙陪笑道，＂哎呦呦，何苦争成这样呢？我可以两个都娶的吗！不分大小不就好了？手心手背，伤了哪个我都心疼哪～～＂

　　＂．．．．．．＂我松口气，不知怎的，他那张讨打脸，此时看起来竟如此可亲，我用眼角余光飞快地扫一下南宫，她正把面纱卷下来，大概是不要旁边的烈刃看到伤痕，烈刃转头瞟我一眼，面色阴阴的，我叮地一个激零．

　　＂打昏我～～＂我趁他们不注意，和龙少咬耳朵．

　　＂什么！＂龙少瞪大眼睛．

　　＂我说打昏我！＂怎么这么迟钝啊，昏过去我不就可以不走了？我报仇报仇叫得那么响，公开改主意留下来会很没面子的～～

　　＂好！＂龙少看着我狠狠点点头．

　　颈上一痛，我又倒了下去，失去知觉前我迷迷糊糊地想，也许不该用＂打＂这个动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