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往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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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勤本不想让孩子知道朝中之事，又怕她们无知冲撞了亲王，随解释道： “当年圣人在民间偶遇一女子见其形貌可人，便生出了爱慕之心，于是带此女入了宫，封为昭仪。圣人颇喜爱女子，连后宫都荒废了，甚至圣人欲废后而立她为之。众臣子惶恐，纷纷跪于承德殿外，以死明鉴。圣人仍然一意孤行，幸得这位女子深明大义，素衣木钗跪于殿门之外，朗声辞道：‘妾身受圣人之怜爱，不胜感激，然妾身份低微，堪不得母仪天下之大任。今中宫贤良淑德，内外兼修，管理后宫井井有条，又勤劳俭朴，农时皆出宫与农人们一起劳作，深受百姓之拥戴。她并无过失，而圣人欲废后而立妾，本是全全爱慕之心，却将妾置于仁义难全之中。若果圣人真是喜爱妾，就不要让妾落得个妖女祸君之名。’言罢，便叩首以明志。圣人看不得昭仪受一点委屈，堪堪作罢，却又不愿就此委屈了昭仪，因此晋升昭仪为辰贵妃。后来贵妃生有一子一女，圣人又特地为她设立了皇贵妃这个位份，位同副后。圣人因对皇贵妃喜爱非常，便也对其子女格外恩宠，亲自给皇子公主取名。皇子还在襁褓中就封了王，封号明玉，取至圣人的封号明德中的明，与皇贵妃闺名玉珠中的玉，以表示圣人对其珍重喜爱。想我齐国开国至今，还没有哪位亲王是襁褓中封王，更没有封号取至圣人的封号，所以明玉二字的尊贵且是一般的封王称号能比的！”
苏婷听得出神，两眼微闪，不由出声赞叹：“皇贵妃真是好福气，能得圣人如此一片深情的夫郎！”刚说完，就觉一个未及笈的小娘子说出这样的话实有不妥，忙小心打探自家阿耶的神情，见他眉头紧锁分明是没注意到她的话语，方才舒了口气。
这句话，苏笑倒是听清楚了，她暗自撇嘴：天子哪有什么深情的！
她望着房梁，思绪有点飘，想着前世刚进宫那会儿，她偶然见到的皇贵妃，那真真是位美人呐，全宫上下女子加起来也不如她一个人的颜色好。可是，那又有什么用呢？
正当大家都以为圣人会一直这样对皇贵妃的时候，在弘乾三年，圣人突然对皇贵妃冷淡起来，开始频繁进入后宫宠幸其他宫女子，连带一向不为他所喜的皇后那都去了好几次。特别是明玉亲王腿瘸后又被御医判断出无后的顽疾，圣人就更加疏远皇贵妃，开始大肆选拔秀女，好似要把前几年的清心寡欲给补回来一样。辰皇贵妃也开始深居简出，淡出众人的视线。
后来她调到尚食局，又一次见到了皇贵妃，与初识时相比，她的容颜依旧是整个掖庭宫中最好的，然而君王恩情却已不再了，这着实让她唏嘘了一阵。之后么，辰皇贵妃因为妒忌新宠妃有孕，下了黑手，结果被发现了。圣人估摸念着旧情，只是禁足了皇贵妃，然而，皇贵妃却用白绫结束了自己传奇的一生。
苏笑心里微微有点堵，那么好看的美人就这样去了，曾经的万千宠爱都成了浮云，这下场真正是想不到。
苏勤不知两女儿心中所想，又细细吩咐了一些注意事宜便匆匆去了。
第二日，春日刚冒了头，皇城钟楼上肃穆的钟声咚咚的响起，淳厚的钟声像水波一样漫散开去，唤醒了熟睡的人们，告知他们一天的奔波即将开始。
苏笑在钟声响起之前就被青黛叫起来梳妆打扮，听着要敲满三千下才罢休的晨鼓钟声，她的脑袋嗡嗡直响，心情也烦躁起来。
前世可没有她去拜访亲王的事儿，家里和亲王府也没有私下的联系，所以新帝继位后，她父亲也就是降个职什么的，并没有太大的影响。可是现在不同了，她要去回谢亲王，必定会让新皇误会她家和亲王之间有什么联系，到时候新皇登机还有她家好果子吃么！她好不容易重生过来让阿弟活了下去，可不能因为这样又白费功夫了！想到这些苏笑顿时头大，懊恼地扯了扯自己的头发。
“小娘子别扯，这才刚梳好了，你这一扯，又得花时间去弄了。”青黛赶紧拿下苏笑的手，瞧着发丝并没有凌乱，轻轻地笑。
“小娘子忍忍，等会上了牛车，奴用手帮你护着头，你那时再小憩一会儿吧。现在可要打起精神来，不然待会儿阿郎又得说小娘子了。”
苏笑看青黛，想她才因了自己挨了板子，却还一心为自己着想，不由感动：“青黛你真好，除了阿姐外，就你对我最好了。昨天的事情连累你受罚，真是对不住了。”前世，自己那样不受人待见的性格，也只有阿姐和青黛对自己好，好在青黛结局不错，跟了大堂兄苏恒做了妾，也颇为受宠，在每年宫婢与家人见面时，就只有阿姐和青黛来看她了。
青黛敛了眉，看不出什么神情，低低回道：“这都是婢子该做的事儿。”
“七姐姐在吗？”一道清脆的童声响起，接着就见一位着水红罗裙，梳着孩童发髻的小女娃跨步而入。
青黛忙起身见礼，小女娃没搭理青黛，兀自睁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看着苏笑，兴奋的问：“七姐姐，我听阿婆说，你今日要去明玉王府，能带我去吗？”
苏笑看着眼前的苏玉，好奇极了。这可是将来的大才女大美人啊，现在她不过六岁，一双杏眼闪着褶褶光芒，眼尾上钩掺了点妩媚少了孩童的稚气，已经显示出惊人的美貌。
苏笑记得在前世，苏玉不顾家里反对，一意孤行嫁给腿瘸了的明玉亲王为妾，与亲王颇为恩爱，是当时的一段佳话。
不过后来朝堂争斗，明玉亲王失败后就一杯毒酒了却了余生。宫中说本来新帝是要纳苏玉为妃的，结果苏玉对亲王用情至深，婉拒了新帝的好意，也用毒酒自杀了，死前曾央求新帝把她和明玉亲王葬在一起，可新帝却故意把两人葬在天南地北。
这是苏府大房唯一和明玉亲王有联系的人，奇怪的是新帝没有怪罪大伯苏成，反而给他升了官，想着都匪夷所思！
“十一妹妹，这次前去明玉王府是阿耶让我去谢礼的，并不是去玩的。所以……”苏笑收回思绪为难的看了眼苏玉，不晓得才六岁的苏玉懂不懂她话语中的意思。
只见刚刚还眼光褶褶的小女娃，此时眼光暗淡了下来，想来是听懂了，苏笑舒了口气，心里赞叹：不愧是今后的才女，才六岁就如此聪明伶俐。
“七姐姐打扰了。”女娃低垂着头闷闷地离开了房间。
苏笑不以为意，毕竟苏玉是不可能六岁的时候见到明玉亲王的，因为前世的苏玉第一次和明玉亲王见面是在一年一度的桃花宴上，两人合力为桃花宴作诗，被众人传为佳话，连在宫中的她都有所耳闻。
可当苏笑和苏婷一起踏上牛车见到明媚的苏玉时，她的心慌了。不对，这跟原来的轨迹不一样！
她心情复杂的看着苏玉，不知道苏玉和亲王提早见面会有一些什么样的改变。偏离她认知的事件让她对以后的路忐忑不安，本来有信心凭着前世的经历保全阿姐阿弟，但现在苏玉轨迹的改变，让她突然没有信心了…
“阿婆真宠苏玉，而阿耶也太过孝顺了。”苏笑听着阿姐的抱怨，从忧虑中回过神来。
此时苏玉冲着她俩笑了笑，甜甜地说道：“两位阿姐好，小玉会乖乖听话的。”
苏婷礼貌的笑了笑，就拉着苏笑在牛车的另一边坐好，此时有人叩响了牛车的窗门。
苏婷微微拉开窗帘，赫然瞧见崔大郎－崔许林英俊的眉眼，不由脸红心慌噌道：“你…你有何事？”
崔许林瞧见娇美容颜，心里一舒，放柔了声音：“无事，今早坊门处耽搁了些许，此时才来，还请阿妹见谅。”
苏婷听他叫阿妹，觉得此人太过孟浪，这才第几次见面，就阿妹阿妹叫上了，不由羞恼，刷的一下放了车帘。
崔许林也不气，心知女孩子家面皮薄，又刚刚占了口头便宜，便带着笑骑上马护着苏笑她们的牛车出了坊。
一路上，牛车内的女孩儿们都安静非常，似乎都心事丛丛，少见的没有贪看街边的繁华景象。
京城以坊为单位，坊与坊之间有可以容下十辆双喜马车并排驰骋的主干道，而京中共有120坊，坊内又有若干宽阔的小道，小道两旁铺子、茶楼等错落有致。其中最贵气的当属长生坊，坊内多为出宫开府的皇子皇孙们府邸所在地，内里的庶民居所都比其他坊的大气。
而明玉亲王的府邸就在长生坊内最中央，亲王府两扇艳红的大门正直开向坊外，门前大气的石狮子眼珠子点缀着红色的朱砂，直射出惊人的气势，房顶上的八角水龙也是恢宏非常，而明玉府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正是现任陛下亲自题名，正彰显了其对明玉亲王的重视。
苏笑看着这气派的门头，想着之后亲王府的落魄，心里不由感叹圣人的喜怒无常。
崔许林递了牌子给门前护卫，护卫躬身一拜，便转身进了府内。此时，苏笑随着阿姐已下了牛车，她站在恢宏气势的门前，看了看旁边一脸兴奋的苏玉，心里烦躁起来。
不多时，一位四十多岁，面无须的中年男子，提着袍角匆匆而来。崔许林上前与此人作了礼，又寒暄了几句，就招手让苏笑她们跟上，随着来人一起进了府内。与门前气势相比，府内曲廊环绕，假山小溪错落有致，显得格外清雅。
崔许林带着得体的微笑询问领路之人：“今知大王在府内修沐，现下拜访，可有何不妥之处？恳请您能指点一二。”
被询问之人，欠身回答：“崔家小郎君客气了，老朽不敢指点，倒是有些话儿需说着。因前段时间阿郎才回府，圣人让阿郎于府中修养，本是不愿见客的，但因着是苏侍中的小娘子们来，阿郎怜惜，才让卑职来接引，不过今日德王也在，等会儿各位进去时，可得礼数周全些，须知德王最见不得礼数狈懒之辈。”
崔许林谢过此人，便转身叮嘱苏笑她们，“今日刚好德王也在，呆会儿见了各位大王，阿妹们礼数需得谨慎些，千万不要出错了。”
崔许林这么一说，苏婷顿时紧张了起来，她拉紧了苏笑的手，声音干巴巴的问：“德王很凶吗？”
虽隔着幂离，崔许林也知道苏婷的害怕。毕竟刚来京城不久，苏婷又是养在深闺的官家小娘子，她不知道德王的严厉之处也是正常的，而崔许林也不想吓她，只是轻声安抚：“阿妹莫怕，你们只管认真行礼就成，其他的交给我就可以了。”
苏婷惴惴不安的点头，拉着苏笑的手又紧了紧。
苏笑看着阿姐紧张的样子，身子跟着抖了抖。德王！前世的新皇！
她不由自主地记起那个阴冷的雨夜，她和同屋的小宫女们被手持大刀的侍卫赶着集中到了掖庭宫大殿前，那里已经聚集了很多其他宫人和低位的嫔妾。她惶惶不安，在凄冷的雨夜和大家挤到了一块。愚笨如她，也知道今日恐怕是要变天了。
此时，一身光明甲，头带兜鏊（ao，头盔），身侧悬挂宝剑的德王出现在众宫人面前。在火把的光照下，他的侧脸隐隐成青色，眼神阴狠，与之前在后宫中偶尔看到的斯文严谨的他不同。苏笑只悄悄余光一瞥，就吓得不敢再乱看。
掖庭里，几不可闻一丝声响。此时，掖庭局的陈常侍尖细的声音划破了冰冷的夜空。“今有贼子夜闯大紫辰宫，欲加害圣上，幸得德王护驾有功，把此贼斩杀于御前，现奉命清理宫中贼人同党，若大家有线索的，务必据实禀报。凡禀报者，经查实给予黄金万两。”
安静的人群中瞬间沸腾起来，黄金万两对于宫人来说是很大的诱惑，俗话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很快就有人出来提供线索。不多时，一位着深灰色宫服的内侍被侍卫推了出来。
苏笑她当时看了一眼那人，便给了她极深的印象，此人虽和其他內侍一样是不全之人，可他没有往常宫中行走的內侍的卑微，也没有得宠內侍的趾高气昂，有的只是淡然处之的坚韧。就算现在他在雨中被侍卫强行压在地上跪着，他的背也是笔直的。
“秦安。”德王喃喃一声，一个炸雷划开了夜空，大雨磅礴。闪电混着雷声照亮了德王唇角的那丝诡异的笑容。
胆小怕事的苏笑立即把头低得更低，她瑟瑟发抖。尽管几年的宫婢生活让她胆子大了些，但德王的样子让她想到了罗刹。
“七弟指使你们行刺圣上，他现在在哪？”德王从殿上台阶慢慢地走下。
被称为秦安的內侍还是木着一张脸：“大王并没有要行刺圣上，德王一向重礼，圣人病重，你却不让大王见自己的父亲，大王不知圣人近况，想一探究竟，你却说大王要行刺圣人，你安得什么居心你自己清楚。”
“大胆！”陈常侍急急喝止秦安，但秦安仍然挺直了背，直视着德王。
“论大胆，秦某也胆大不过德王，软禁圣上，伪造明玉亲王行刺，好除去大王。罢了，今世是亲王轻信了你，他心地善良，是比不过你的心狠手辣。你动手吧。”
秦安淡淡的说道，让当时的苏笑觉得这是一个早已将生死看透的人。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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