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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暗地算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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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沈迎秋的媒事居然就轻而易举的定下了,对方是同镇上的姑娘,姓朱,年方二十五,长得五官挺正,就是黑了些,且声音尖声尖腔的,听起来有些聒噪,倒不像是未出阁的姑娘,也难怪,她家是种棉花弹棉花的,这姑娘生来就吃苦耐劳,别管是家里活还是地里的活,几乎都是她包揽了。
弹棉花的时候,总是扯着尖嗓子唱上几曲,可无奈五音不全,总跑调,时间久了,就练就了这么一副嗓子。
倒不是说难听,只是沈迎秋这人喜静,若是真娶了这女子,岂不是要天天被吵了?
沈父和沈母瞧着沈迎秋坐在那,不发一语,沈母再三思量,斟酌着问:“秋儿啊,是不是不乐意?”
沈迎秋闻言,一愣,而后忙笑了笑摇头道:“没有。”
“只是说见个面,彼此看看,还没定呢。”他嫂嫂插嘴道:“弟弟你也莫要想太多,若是看后觉得不合适,嫂嫂再给你说别的。”
沈迎秋微笑着应着:“是,嫂嫂说的是。”
“秋儿啊,你也不小了。”沈父坐在那缓缓道。
“是。”沈迎秋呐呐的应着。
“这朱家的姑娘,爹见过,模样没得说,也能干,想必照顾起人来也没说的,咱们自己什么条件,自己清楚,不要总是嫌这嫌那的。”沈父道。
“爹爹说的是,孩儿自是明白。”沈迎秋略顿:“怕只怕人家姑娘嫌弃我这有病之人。”
“你的情况,你嫂嫂都跟她说了,人家乐意,说你读过书又上过学堂,除了身体差点,其他的都是满意的很。”沈母笑吟吟的说。
“嗯……”沈迎秋低着头应着。
病了将近十年,终身大事他早就看的极淡,没谈情说爱过,对于喜欢,对于婚事他不知,遇见水千墨才有了个想法,那便是要和这人白首不相离的。
只是那妖无意,自己再有心也是枉然,家人都催的紧,都希望自己能把终身大事定下来,这头一个媒事,虽和自己想像的相差不少,但爹爹说的对,评价他人的时候,先看看自己。
自己这副样子,还挑什么?
想了想,又看到爹和娘那般殷切的眼,心中一软,就点头答应道:“也别再看别的了,既然你们都说这朱家的姑娘不错,那就她吧。”
沈父和沈母一听,立时眉开眼笑的,沈文青和他妻子也是面带笑意。
沈迎秋跟着也扯开嘴角笑了笑,嗯,只要家人高兴,其他的,也就无妨了。
只是,心里为何这般不舒坦?
“那我就去告诉人家,咱们选个日子见面,而后将日子定下来如何?”他嫂嫂笑说。
“全凭嫂嫂你们拿主意就是。”沈迎秋道。
“秋儿啊,到时候给你买身新衣服,咱们打扮一番去见人家姑娘。”沈母道。
听后,沈迎秋无奈的笑笑,道:“娘,我一男子,打扮作甚?又不是姑娘家家的。”
“弟弟你自是比姑娘家还白净。”
他嫂嫂这脱口而出的话,让他哥哥沈文青狠狠的瞪了一眼,吓的她立时住了嘴。
沈迎秋见状,忙笑道:“嫂嫂这是夸弟弟我清秀吗?”
他嫂嫂尴尬的笑笑,小声应道:“嗯。”
“那弟弟谢谢嫂嫂夸奖。”说着沈迎秋露出一个好看的笑容。
一家人又说了一些,最后将这事这么定下,就各自散了。
等沈迎秋回到别院小屋的时候,已经快三更了。
怕扰了那懒鱼的好梦,他轻手轻脚的开门关门,轻手轻脚的摸着黑走到床边,还未刚坐下就被床上的人揽入怀里,那人将下巴放在自己肩头,沉声道:“回来了。”
“嗯。”沈迎秋应了声,而后道:“是不是扰了你的好觉?”
“没有。”水千墨淡淡道。
其实这笨鱼一直没睡着,一听家里人喊沈迎秋商量终身大事,即使是再喜欢睡觉,这一刻也睡不下去了。
沉默了下,还是犹豫着开口问道:“定了?”
沈迎秋“嗯”了一声,而后低下头,咬着唇。
闻言,水千墨皱眉,心生不悦,但他只是冷冷道:“是不是快了些?”顿了顿,又道:“你且见完那女子,再定也不迟的。”
沈迎秋没应答。
水千墨见他不作声,直言道:“那朱家的姑娘,并不是像他们口中的那样好看,是个村姑,且嗓门大,力气也不小,和你幻想中的女子相差甚远,怕是你见了定会嫌弃。”
听了这话,沈迎秋低低的笑笑,叹口气道:“这话可别让他人听去,若不然怕是要被人家给笑话了;人家姑娘不嫌弃我,我就知足了,哪里还能嫌弃人家?”
水千墨沉下脸来,沉思片刻,问:“沈迎秋,告诉我,你可当真愿意娶个自己不喜欢的女子为妻?”
借着月光,看向那人的眼,一字一句很是认真的问。
沈迎秋一愣,皱了皱眉,禁不住有些踌躇,道:“我……我……”
“我要听实话。”
沈迎秋没有说话,只是抬起头怔然的向窗外望去。
许久,长叹一口气,淡淡道:“小时候就想着,将来和自己共度一生的人,一定得是自己顶喜欢的,看着他的时候啊,风儿是柔的,气儿也是香的,连睡着了都是笑着的。就等啊盼啊,才发现,人长大了,再赖在梦里不肯起床就让人笑话了。这过日子啊,不是靠念想,那是柴米油盐酱醋茶,那是件枯燥的事情,要有耐心和韧劲儿,人们常说难过的日子好过的年,所以啊,人得现实;因此就把这美好的念想擦擦洗洗藏起来,毕竟找个伴儿不是件容易的事儿。”顿了顿:“更何况,我如今还是个身体不好的人,更是要懂得知足,更要懂得现实。”
这一番话,听得水千墨心头说不出是何滋味,只觉得心酸、心疼的发紧。
沈迎秋垂下眼,又轻声道:“我倒是真希望自己所求所愿所需所想的皆能实现,因我曾想着有朝一日身穿大红新郎服,胸前配有大红花,站在那大红色轿子前,看着自己喜欢的人盖着凤霞披头从里面缓缓走下来,牵住他的手,与他走入那殿中,拜天地,入洞房,而后与之相守一生……只是,我怎就能忘了,自己是病人,是残疾人,身为这样一个人,又怎能去拥有那么一份漫天喜气的红,有的只是痴人说梦。”
他说的凄凉,水千墨也听得难受,望着他,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水千墨记得,很早的时候,青云那老头就曾告诉过自己,这人世间的事看起来简单,其实复杂着呢。
人生在世,总有些不如意,不能掌握自己的命运,不能按照自己的心意来过活,所以很多人才会想着得道成仙,这样便能主宰自己的命运,才能实现自己想要的生活。
其实殊不知当神仙亦或着妖怪什么的,也是有很多无奈的事;而且在这漫长的生命里,寂寞是最可怕的。
这样说来,这世间万物,没有一样生灵过得舒坦。
都是上天在主宰这一切。
细细想想,老天饶过谁?
还不都得经过形形色【】色、大大小小的磨难试炼?
活着啊是真不容易。
沈迎秋将外衫褪掉,说:“时候不早了,睡吧。”
水千墨问:“你觉得你睡得着?”
沈迎秋被他这么一问,有些堵的噎住,半响,说不出话来。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低声道:“睡不着也要睡。”
水千墨蹙眉。
沈迎秋上了床,刚想躺下,就听水千墨说:“即是不乐意,就不娶,何必这般为难自己?”
“不为难自己,就要为难家人,我不愿。”沈迎秋说。
水千墨眉头更加紧锁,心生不悦,道:“为何?”
“什么为何?”沈迎秋有些生气的看向他。
“为何要这般委屈自己?你和家人们说清楚即是,这有何难?”水千墨问,他实在不懂。
沈迎秋道:“很难。”略顿:“因我不想娶任何一个女子,心里满了,没有余地再装其他人,你懂了吗?”
水千墨闻言一愣,看着他,沉声道:“沈迎秋,你在给自己找不痛快,你本来就不快乐,还要因为别人难过。你这样……何苦?”
“即使这样,我也乐意,因在这世界上家人对我很重要,我岂能自私的不顾他们的感受,而随自己的心意来?”说着沈迎秋笑了笑,强逼着自己看起来很轻松:“千墨你知道吗?人啊不能活得太自私的。”
听后,水千墨没作声。
缄默片刻,开口道:“你这人,要我说你什么该好。你这般倒真是让我吃了一惊,但你也当知道,家人的含义。”
沈迎秋点点头,道:“自是知道,所以才这般。”
水千墨抿了抿唇,望着沈迎秋落寞的眼神,缓缓道:“沈迎秋你自以为这么做是为家人好,却不知其实愚钝的很。要和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过一生,你认为你能做的到吗?你若做的到尚且还好说,若做不到,你岂不是毁了人家一个清清白白的姑娘?”
沈迎秋坐在那愣了片刻,才道:“若是真做不到,那我便只有一死来请罪人家姑娘,绝不苟活。”顿了顿:“其实我早就不愿苟活,无奈,放不下太多……”
这话让水千墨怔在当场,仿若石雕,浑身上下,因这一句话而动弹不得。
那么决绝,那么干脆。
不愿苟活!
沈迎秋没再说话,躺下睡了。
而水千墨坐在那,摁住有些疼的头,张了张嘴,最终只是一叹。
罢了,自己渡过劫数就要和这人再无瓜葛,何必去管他?
他爱娶谁就娶谁,和自己无关。
嗯,无关?
水千墨并不知道,沈迎秋这次是在暗暗的试探,事实上他本来是打算和这妖这样顺其自然相处着,可家人的催婚,让他起了一个念头。
他要逼水千墨自己说出和自己好。
沈迎秋虽没有很大的把握,可他通过这段时间的观察,知道,水千墨对自己是不讨厌的,甚至是有感觉的。
只是他是妖,又清心寡欲这么久,对很多事不懂而已,所以,他在慢慢教他,教他懂很多事,更教他喜欢上自己,继而离不开自己。
他是个大俗人,即使身有病患,也想要一份美丽的爱情,满意的婚姻。
即使是个残疾,也渴望有人爱、有人疼,有人把自己当至宝。
他奢望有份归宿。
他要的是,有个人能给自己一个家。
不求永远。
只求有生之年,能和那人相守到白头。
活了二十八年,一直在努力爱人,努力被人爱,他想要的希望都能得到。
而水千墨,是他非要得到的。
因此,现在看来。
似乎,要自私一次,算计算计这笨妖了。
不管结果如何,都要搏一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