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阳北影》末神

10、第 10 章

　　思绪勾回来。

　　阿楠草草将行李放下，随意理了理，又深深看着这屋子一眼，转身离开了房间，匆忙赶到了医院。
　　楠妈脸白的吓人，整个人身上插着大大小小各种输液管，却在看见阿楠时显得非常高兴。而阿楠看见了却是整个人都要哭出来了。
　　几天前楠妈出了车祸，命是抢救回来了，但是因为器官组织损伤严重却是活不了多久了。对此楠妈也没有什么反应，只是苦苦哀求医生让她多活两天，至少托到阿楠回来。
　　阿楠回来后，医生也对于楠妈现在的情况表示惊讶，楠妈竟是比他所预算的多活了两天，这期间病痛的折磨不是一般人能忍受了。医生看在眼里，对她也多一分照顾。并在看见阿楠后将大致情况说了，嘱咐他最后一段时间好好陪陪她母亲。
　　此时，楠妈看见阿楠过来了连忙让他坐到自己身边，不停问着阿楠这几年生活的怎么样，过得好不好，钱够不够用。
　　阿楠看着一阵心酸，说道，“你都病成这样了还是少说点吧！说话累人。”
　　“这哪成？现在还不抓紧说就没时间说了！”声音听起来十分虚弱，但语气又是不容置疑，楠妈转眼又一想，“要不你说我听着，我好久没有和你说说话了，给妈妈讲讲你大学的事吧！”
　　“好。”阿楠开始讲他大学的事，小事他记不清楚，又没什么大事发生，学校活动他也很少参加，就只给她讲了讲自己这些年学些什么，室友是什么人，最多的恐怕还是近年来钢琴方面的进步以及来之前刚好过了一个知名钢琴比赛的复赛。
　　“那你现在过来倒时回去比赛还来得及吗？”楠妈听到这皱了皱眉。
　　“放心吧，没事。况且就算来不及我也会过来的。”阿楠赶紧说道，心又是一痛。楠妈都这样了，他还会管那什么比赛吗？
　　楠妈闻言觉得很开心，再怎么善解人意的母亲如果在临死的时候儿子都不会来见一面内心肯定是会伤心和失望的，尽管她之前这样问是担心会耽误儿子的事情和未来的发展，但并不表示她就不希望儿子能够放弃这次比赛而选择来见他。对于阿楠现在的反应，楠妈感觉很欣慰。而想到此处，心里又是一阵阵的心疼。
　　“以后妈妈不在了，你就要自己照顾自己了。”楠妈握住阿楠的手，叹了口气，“你一个人我还真是不放心啊！还好我这几年也有些存款，也够你找份工作稳定下了，到时你想住哪里钱不够把房子卖了也没事，如果以后真的过不下去，你去找你外公外婆，我和他们说过了，他们肯定会帮你一把的。”
　　阿楠闻言一惊，这二十年来他们家在困难楠妈也没有主动找过外公外婆的帮忙，后来哪怕母亲和他们关系缓和了联系也不多，外婆家里孩子来就不只他母亲一个，平常有困难楠妈也都不提，没想到这次为了他竟是去找他的外公外婆了。想到这么多年楠妈默默的付出，而自己却是造成他苦难的一切来源，面对如今这世上唯一会对他无私付出的人的离世，阿楠落下眼泪。
　　“哭什么？”楠妈见状反倒是笑了，“这辈子我也是被你受够了，如果真能投胎的话，下辈子我可一定要好好享福。”
　　“是，下辈子一定不会再有我这样的让你操心了。”阿楠应着，眼泪却是流的跟厉害。
　　“行了行了，逗你玩呢！对你操心我乐意。只是，”楠妈说到这犹豫了一下，“这么多年你还是忘不了小北吗？“
　　阿楠沉默了。
　　楠妈见状叹了口气，“我是真的无法确定小北是真的还是假的，其实这么多年了我一直在想他会不会又出现，妈妈内心里是希望他能够出来的，但又担心他万一又消失了那你又该怎么办？阿楠，答应妈妈，无论以后发生什么，不要管其他人的眼光，做你想做的事。对我来说，你能够快乐是最重要的，可惜我这么晚才明白这件事。”楠妈说到这神情显得很低落。
　　阿楠静默在一旁，也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得象征性的点了点头。

　　当天阿楠在医院陪了楠妈一个晚上，楠妈让阿楠一直在床边给他讲这几年的事情，整个过程她都十分安静。后来夜深了，起先阿楠都以为楠妈是要睡着了，却不一会儿听到脑电波仪刺耳的“滴——”的声音。
　　阿楠怔住了，这么多年来他又重新感受到当年小北消失时惊慌失措的感觉。只是现在他长大了，能够很好的控制自己了。如果不注意他脸上那呆滞的表情，他整个人都是显得很镇定的。
　　阿楠按下床头边上的呼叫按钮，马上便有值夜班的护士和医生赶过来。医生过来后并没有马上进行抢救，他迅速了解了情况之后，倒是一愣，感慨道，“这样走大约也算是最好的方式了。”
　　阿楠内心沉重，但对此也没有什么意见。医院的人处理了楠妈的尸体，并让阿楠准备联系火葬场那边的人。

　　回到家后开灯进自己的房间，洗漱出来后，呆在自己曾生活十几年的房子，一种惆怅和久违之感便涌上来了。坐在床上，看着自己的房间，竟是突然间睡意全消。呆愣愣的看了几秒，视线突然注意到从窗外飞进来的一只小飞蛾，整个人顿时精神起来。
　　阿楠紧张的盯着那只蛾子。灯还未关，阿楠就看着它靠近那照明灯，一次又一次不遗余力地撞在灯管上，却是怎么也无法靠近最闪耀的那个地方。
　　过了很久，那只峨落在了灯管下方，奄奄一息。阿楠坐在床边沉默了很久，终于关上了灯。

　　第二天，阿楠让医院那边的人把母亲的尸体运到了家里，院方虽然对此很奇怪，但还是让他把手续办了。
　　阿楠在白天还买了很多根蜡烛，一桶汽油，简单处理了后事，又弄了下房子，便坐在家里等待夜晚的到来。
　　天完全黑下去之后，阿楠便将所有蜡烛点上了，摆在了房子内的各个角落。他又将所有的门和窗紧闭，回到房间，关上门，只留下那唯一的一扇窗。
　　阿楠坐到钢琴面前，钢琴上摆放着一只蜡烛，旁边是一口棺材，里面放着楠妈的尸体。
　　阿楠开始弹琴，一首接一首不停的弹，每一首曲子节奏快的好像要把人的生命提前耗光似的。
　　等他停下来后，手指都已经不受控制的开始抽搐。阿楠浑然不在意，转身对着棺材的方向说道，“妈妈，这些都是我这几年学会弹的曲子，我觉得我弹得还不错，现在全部弹给你听了。”
　　“接下来还有最后一首，不过我们要等一会儿，待会我还要去做点事。”话一说完，阿楠就看见一只飞蛾从窗户飞了进来，笑道，“这倒是真的巧了。”
　　就看见飞蛾绕着钢琴上的那只蜡烛绕圈，阿楠拿起旁边的一只蜡烛，打开房门，往某一块地一扔，火势瞬间蔓延起来，极其鲜明的绕着客厅一圈，又有分支进入各个房间，唯独在他的门口停住。
　　阿楠关上门，又重新回到钢琴面前坐好，说道，“好了，我要开始了。其实这最后一首你听过了，就是当初小北教我弹得那一首，我再弹给你听。”
　　屋内的钢琴声和门外那噼噼啪啪火烧的声音形成鲜明的对比。阿楠将那首歌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沉溺于其中越来越无法自拔。整个人陷入一种忘我的境界。
　　钢琴上那只飞蛾刺啦一声响，与此同时身后传来熟悉又陌生的一声呼唤，“阿楠。”
　　琴音戛然而止，阿楠的意识重新回到他的脑海。此时火已烧到房门外，门缝里透出屡屡黑烟。
　　阿楠转过身，看着眼前久违这人，从当初儿童的模样变成如今的少年，浑身散发的气息却是一点也没变。
　　小北也深深的看着阿楠，无奈道，“阿楠你怎么还是那么傻。”
　　“我发现现在的科技发展倒真是一件可恶的东西。”阿楠回答的牛头不对马嘴，“我昨天一直在想十二年前那晚我究竟在怕些什么，我一直以为自己害怕的是拼了命的追求某件东西但最后却会像那只峨一样被焚烧殆尽，终成一场空。可是后来我又发现一件更让我恐惧的事情。”说到这里，阿楠看了小北一眼，转头看向钢琴上的那只飞蛾，“你看它，即便最后化成了灰，但至少它扑进火里了。而我昨天看着那只一次又一次不停撞向电灯的飞蛾的时候，我那时候想着，太可悲了。即便最后弄得遍体鳞伤，但它却是被永远隔绝在那一层玻璃外。若是如此，那倒不如选择第一种。而我，小北，我已经徘徊的太久了。”
　　“阿楠，你不必如此。”小北不忍道，“其实还有第三种，当太阳升起，它们则可以一直活在光明之下，那个时候，你可以去你任何想去的地方。”
　　“可是现在太阳还未升起。那么，小北，你说你是哪一种？是那真实的火光，还是隔着一层玻璃、可望而不可即的虚幻？”阿楠回应着，步步逼近。
　　“真是拿你没办法。”小北注视阿楠良久，无奈叹了口气，“这世界还有很多地方你没去过，还有很多事情你没经历过，你怎么就这么早想离开呢！”
　　“母亲一走，除了你我也就没什么人在意的了。没有人陪我去，没有人陪我经历，那么这些又有什么意思？”阿楠眼睛死死盯着小北
　　“我们生活在两个不同的世界。”
　　“可你是我的影子，明明影子是应该一直都在我身边的。”说到这，阿楠的嘴唇微微颤抖，“如果你不来找我，那就只好我来找你了，这是我唯一知道的通向另一个世界的方法。小北，你说我找你的时候万一不小心走丢了怎么办？”
　　小北深深看了阿楠良久，只得投降，“行了，你没去过的地方我陪你去，你没做过的事情我陪你经历，现在，阿楠你快出去吧！”
　　“你真的不再消失了？”阿楠颤抖的确认。
　　“嗯。”说出这一声，小北竟也有些如释负重的感觉。
　　阿楠一激动，上前一把抱住小北。
　　“好了好了，还是快出去吧！火都烧进来了。”嘴里这样说着，小北心里却也还是很开心。
　　阿楠听到后也不啰嗦，直接从窗口一跃而下。这里是二楼，跳下来虽说冲击力也不小，但阿楠缓冲做得好，倒也无大碍。出来后，阿楠顺势将最后一把火也点了。
　　之前因为门窗紧闭，火一直在屋内烧，外面影响倒也不大。况且阿楠这房子附近并没有很多人，又是半夜，外面火点着后直到烧的很旺才被附近的人发现。消防车来后，里面因为烧的比较久了，倒也烧的差不多了，只剩下一堆残渣。
　　阿楠站在远处默默看着那些人在那里忙前忙后。
　　“这么大的房子烧了倒也真是可惜了。以后这附近房价肯定会涨”小北在一旁说道，“阿楠你也真是舍得。”
　　“反正那屋子我也不会回去住了，而且那地皮不也还是我的吗？”
　　小北闻言顿时噎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