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旦的生死符》扬亖儿

8、ACT 2

　　12月16日
　　今天我很高兴。
　　叶冰替我过了一个特别开心的生日。这是我十几年以来第一个过得如此开心的生日。不因为别的，只因为和我一起过生日的人是叶冰。
　　这本日记本是叶冰送我的第一份生日礼物。我很喜欢。不过喜欢是要付出代价的，呵呵，这个代价可够狠的。叶冰布置给我的任务也够严苛。知道我是个懒人，还让我天天写日记。如果不写就会直接影响到以后老年生活的质量。乖乖，这个帽子扣得可大了点。
　　为了以后我和叶冰的快乐老年生活，年轻的我只能尽量勤奋些了（笑）。叶冰，在这里我可先丑话说在前头，我不敢保证每天都会写，不过我会尽量努力天天写的。
　　在日记的一开始我可就已经申明过了，到时候你可别翻我旧账哦（贼笑）！
　　叶冰，说实话，今天我可是提心吊胆了一天。我想你一定能猜到我的担心。因为你是叶冰，是燕的好朋友。
　　以前的生日，都是和燕一起过的。但是自从我们交往以后，燕没有跟我们说过一句话，甚至连瞧也没有瞧过我们一眼。终日冷着个脸。我知道，其实她是很痛苦的。叶冰，我相信你也一定知道的吧。今天一天，我就怕燕会打电话给我，这样会让我尴尬，会让我不知所措。你也怕吧？所以你尽量不去提燕，不去担心我们的交往会继续给燕带来伤害。你一心只想着让我开心，开开心心地过个生日。
　　谢谢你，叶冰。
　　……
　　叶冰，我并不是那么冷血的。其实，我也常在想，如果我可以忍住不对你表白的话，说不定毕业了，我对你的感情也会渐渐过去的。那么我们三个永远都是好朋友。
　　可是，喜欢一个人又怎么能忍得住呢？对于我萧俊杰来说，这根本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嘛！所以，造成今天这样的局面，我必须负责。所以叶冰，你不要自责。你内疚，我也内疚。自责是解决不了问题的。我们还是应该积极地想方设法修补与燕之间的关系。
　　叶冰，勇敢起来，我们一起来面对燕。
　　一切都会好的。

　　12月17日
　　不管是谁，在刚开始写日记的时候总是特别积极。所以今天刚一回家，我就迫不及待地拿起笔写了起来。可是才打开本子，又犹豫了。要写些什么呢？
　　呵呵，是不是每个写日记的人都有过这样的困惑？
　　啊，对了，说说蔡老师吧。今天蔡老师的着装可真是可以堪称“丽源一奇”啊！这个平时一直装正经的老尼姑今天竟然穿了一件粉红色的娃娃衫。我的天，她拿着书本踏进教室的时候我正好在喝水，看到她那一身“粉嫩”的打扮……呵呵，我还以为是我视力急剧下降了。那件娃娃衫……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另一个姓蔡的少男杀手在某次通告上穿过的。难不成老尼姑是蔡某某的忠实粉丝？
　　呵呵，应该……应该不会吧。
　　还有她穿的那紧身的一步裙，把她那“尻”（我实在不想把那两个字写在日记本上，感觉好像很猥琐样）裹得……太恶心了。一下课，我就往厕所跑！我要彻底清洗我的眼睛！否则会长针眼的。你还拉着我问我怎么了。看蔡老师这样一扭一扭走过来，我的本能就是逃。真抱歉叶冰。我不是故意甩开你的手逃走的，实在是情非得已。
　　哎……真像是去了一回侏罗纪公园。
　　我相信等我们老了再来看这段，一定会笑得前俯后仰，然后你会“哎呀”一记，捂着腰说“笑得太猛了，扭到了。”哈哈……我们是不是应该帮蔡老师拍张照，然后贴在本子里，免得老了以后忘了。（笑）
　　亲爱的，今天带你去吃的冰激凌好吃吧。嘿嘿，这是我的一个中学同学带我去吃的。发现很好吃，所以很想让你也尝尝。不过天气虽然开春了，但是这天吃冷饮还是挺冷的。即使暖空调吹吹，肚子里还是凉飕飕的。亲爱的呀，看你那么贪吃，真怕你会吃得拉肚子。真拉肚子的话可别赖我哦，是你自己贪吃造成的！（偷笑）
　　明天我们去哪里呢？要不去看电影吧，你不是一直想看那部电影么。叫什么来着，忘记了。明天就去看吧。
　　开心了吧。
　　很晚了，你亲爱的未来老公要睡了，晚安咯，Honey。
　　亲一个！

　　12月19日
　　叶冰，这两天是怎么了？前天约你看电影也不看，昨天约你吃饭你也放我鸽子。在学校的时候总是躲着我。是不是燕又找过你了？是不是燕对你说了什么？
　　如果有什么疑惑的话你一定要告诉我。知道我最怕什么么？就是莫名其妙地跟你分手。说实话，我到现在对这段感情都不是很有信心。因为我知道燕在你心里的分量，所以，我真的害怕你因为燕和我分手。
　　叶冰，我爱你。所以不要抛下我一个人去面对燕好么？那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恋爱是双方面的，所以你不需要独自去承担责任，明白了么？

　　12月20日
　　叶冰，究竟为什么？！今天又把把我们的约会推掉了？还上了燕的车，你们到底去哪里了？
　　不行，担心死我了……
　　……
　　白皙的纸上留下一道无意的刮痕，那是当时急着打电话给叶冰而留下的。圆珠笔的划痕不长，却抹不掉。那道伤也不长，却痛得俊杰生不如死。
　　萧俊杰疼惜地反复摩挲着，心口的悸痛越来越清晰。他甚至可以听见伤口轻碎裂开的声音。明明已经结痂的伤再次撕裂之后会是多么的痛啊！要想再愈合，那恐怕需要更长久的时间。
　　右手手指夹着的烟的烟灰已经很长很长，危危险险地倾斜着。从回忆中缓过神的俊杰，急急地将烟灰弹进烟灰缸里，又深深吸了一口。
　　灰蒙蒙的烟袅袅的，模糊了俊杰的视线，但是那天的记忆却还是尤新的。如果他不是那么冲动地打了这个电话，那么叶冰已经答应燕同他分手了。如果他不打这个电话，也许一切又会恢复到原来的平静。
　　可惜，他打了。
　　打得很不理智，打得非常急躁，打散了一切和好的可能，打散了所有的希望与机会……
　　……
　　……
　　下课铃声才刚刚响起，学生们就开始匆匆忙忙地收拾起书包，数学老师完全没有办法控制越发吵闹的教室，只得草草了事结束了课程，忿忿地离开了教室。收拾完书包的男生们朝着操场一拥而出，带上自家的篮球、足球三五成群地玩开了。
　　萧俊杰睇了一眼还在收拾书包的叶冰，嘴角不自觉地露出甜蜜的笑容。背上阿DA的挎包，俊杰帅帅地在叶冰的课桌前停下了脚步。
　　“可以走了么？”
　　“你那么帅干嘛，不怕被别人抢了去啊？”几乎是同俊杰同时开口，叶冰吐出的第一句话着实让俊杰吃惊。
　　“啊……？！”
　　“啊什么啊。不过你今天再帅我也要爽约了。”叶冰笑得那么狡黠，眼底的担忧被尽量深刻地藏了起来。叶冰始终低着头，就怕被聪明的俊杰识穿。她向来不擅长掩饰。
　　“怎么了？”合起张得很大的嘴，萧俊杰一本正经地问。
　　“有事呗，你先回去吧。自己路上当心哦。”叶冰想给俊杰一个甜甜的笑容，可是一撞上他研究的眼神，叶冰便下意识地避开了俊杰审视的眼睛，那么笨拙地躲开了。
　　“什么事啊？我不能去么？”似乎也发现了叶冰的闪烁，俊杰有意无意地追问着。
　　“不能。我要走了。拜拜。”急急地从俊杰的视野里逃开，叶冰一边下楼，一边安抚着自己小鹿乱撞的心。如果让俊杰知道燕找自己有事的话，他一定会吵着跟着要来的。这样一来，只会把燕给惹火。所以，一定不能让俊杰知道。
　　这样想着，叶冰不禁加快了下楼的脚步，不时转头望望身后空旷的楼梯。才转出教学楼，校门外便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语气冷漠得复杂，“叶冰，这里。”
　　有些紧张的叶冰猛然抬头，触及到林飞燕那张憔悴的脸的瞬间，一股强烈的罪恶感油然而生。这就是她和俊杰对燕做的事么？她潜意识里放慢了脚步，细细打量着燕。那张记忆里容光焕发的脸白得毫无生气，消瘦的脸颊给人的戾气感更加强烈。那双自负的眼神里蔓延着悲怆。叶冰颔首，心里难过得紧。
　　“俊杰不知道吧？”林飞燕站在车边，问。
　　“不知道，我没有告诉他。”叶冰轻轻地说。
　　林飞燕满意地提提嘴角，“上车吧。”
　　“去哪里？”叶冰反射性地问。
　　“到了就知道了。难不成怕我吃了你么？”燕故作神秘地笑着说，转身坐上了副驾驶座。
　　心里只有一秒钟的犹豫，叶冰打开车门，坐上了后座。
　　银灰色的宝马呼啸着引擎离开了。刚巧转出教学楼的萧俊杰把方才那一幕完全收入眼帘。看着叶冰坐上燕的车的俊杰本想阻止，却被芳敏阻止了。
　　“她们只是聊聊而已。俊杰，你不觉得你紧张过了度么？”芳敏说着，绕到俊杰面前。不用想萧俊杰的表情，一定是一脸的担心。好像燕真的会对叶冰怎么样一样。“你难道真的觉得燕会对叶冰做什么么？如果要做的话，燕早就做了，需要一再确认么？燕，你我都了解，不是么？”
　　“燕是在下决心，是么？”萧俊杰收敛起不安，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一脸扑克牌表情的芳敏。
　　“或许吧。俊杰，我觉得很多时候你不该横在叶冰和燕之间。燕觉得叶冰出卖了她，你越是帮着叶冰，燕就会越恨叶冰。不如，让她们自己来解决她们的事。这本来就是她俩之间的问题，你或者我插手都不合适，不是么？”
　　“那么你呢？对我和叶冰的事，你是怎么样的态度？”萧俊杰知道芳敏说得在理，他不该这点信任都不给燕。只是，他真的担心叶冰。不是不信任，只是担心而已。
　　“我？需要明知故问么？你应该知道的。我的心意比燕更明确。”
　　是的，他了解。燕因为喜欢俊杰，所以会对叶冰有所顾虑，会反复思量她可能会对叶冰做的事。可是放下了爱的芳敏，在很多时候比林飞燕更决绝。
　　前两天的好心情在这一刻一扫而光。还说要努力和燕修补关系呢？怎么可能，芥蒂已经存在，说要修补，何其难。
　　“你要对于叶冰？”
　　“你要这么认为，也可以。”芳敏并不否认，“我要走了。今天是我们五个好友聚会的日子，请你不要来打扰。”
　　第一次，芳敏亲自把萧俊杰挡在了门外。看着又一个离开了，萧俊杰只觉得心底一片冰凉。面对如此冷漠的芳敏，他心寒了。那种寒冷的感觉来自于朋友的疏远，来自于彼此的心灵无法再坦诚。那种失去朋友的感觉让俊杰无力，他从来不觉得和叶冰恋爱就等于失去朋友。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两件事会画上等号。为什么他们就不能给他祝福呢？为什么当他想好好谈一次恋爱的时候，是他最要好的朋友在他与幸福之间筑起了一道墙。
　　心烦的事一瞬间将萧俊杰包围得无法呼吸，此时，手机铃声响了。俊杰烦躁地打开短信，却看见让他心安的名字：
　　早点回去，我只是去参加聚会。放心。 叶冰
　　“叶冰……”

　　这是上海难得一见的私人空中花园。花园位于两层别墅的天台，有十来个平米。手工铺成的碎石地面相当别致，远远看去，可以清晰地辨认出百合的模样。秋千、花坛、石凳、石桌是必不可少的，烧烤台也被屋主放进了空中花园。蜿蜒缠绕的葡萄藤盘踞了空中花园的一角，葡萄藤下是水花的世界。
　　推开藤蔓的纱门，这样一个如爱丽丝的梦幻空间便赤裸裸地呈现在了叶冰的眼前。
　　“好漂亮。”此刻的叶冰，早已忘了一路上的担心与紧张，完全被眼前的仙境吸引。
　　“知道你喜欢才让傅迪云把钥匙从纽约快递过来的。”林飞燕同叶冰一样，也超级喜欢这个空间。它像是与世隔绝的一个梦幻仙境，只存在于天界。
　　“这里是傅先生的？”叶冰诧异。
　　“嗯，这是傅迪云离开上海前买的别墅。这个空中花园是他亲手布置的。说是特地为我做的，我是一次也没有来看过。自从上次想找地方跟你好好谈谈来看了之后，就喜欢上这里了。知道你喜欢，就把你带来了。”
　　“燕，谢谢你。”听着燕平淡的叙述，叶冰一直冰凉的心一下子温暖了起来。她没有想到，燕还会这样为自己考虑，花心思。那种丝毫没有负面情绪的口吻，让叶冰觉得熟悉与亲切。“我以为，你……”
　　“别误会，我并没有原谅你。只是我希望把话说清楚，说清楚了，我就知道该怎么做了。”林飞燕的嘴角蓄着淡淡的笑容，看着那么得远。叶冰刚刚才亮起来的眼眸又暗了下来。
　　“你们到了？”门外，传来芳敏的声音。尾随芳敏的还有亦梦和华文西。
　　“刚到。”燕示意她们进来。
　　“哇，这里好漂亮啊！”不论到了哪里，华文西那大喇叭的性格是改不了了，这不，又咋呼起来，“这真的是傅迪云布置的么？太有才了，不去做设计师还真浪费耶！”
　　“的确很不错，看得出很用心啊！”芳敏也禁不住赞叹。如果傅迪云能够擒住燕的心那该多好，那么她们现在还会是好朋友，很好很好的朋友。“对了，俊杰知道叶冰上了你的车。”芳敏挑了一个靠近人工湖的石凳坐下，石凳上冰凉冰凉的，夏天坐着一定很舒服。可这天，似乎凉了点。
　　“知道了又怎么样。我又不会吃了叶冰。聚聚不可以么？”林飞燕一脸的不在乎。坐上芳敏身边的位置，她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被蜇了一下，就在芳敏提到俊杰的时候。并不是想在乎，而是做不到不在乎。
　　“我也是这么说的。”说着，芳敏笑了，“俊杰好像还挺郁闷的。”
　　“今天暂时就别提他了。”难得开口的亦梦挑了个最远的石凳，“我们还是说说我们的事吧。这样僵持的日子，希望不要再持续下去了。叶冰……燕……你们说呢？”
　　“是啊！是啊！你们这样，我们的日子也很难过的。”华文西嘟着嘴，坐下。
　　“这就要看叶冰了。”芳敏将星眸转向为难的叶冰，她知道，这的确是很困难的。要放下一个自己喜爱的人并不容易。“叶冰，对俊杰已经到了没他不行的地步了么？”
　　“我……我不知道……”叶冰低下已经很低的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我不知道没有了俊杰我能不能活。只是那个时候，俊杰受伤的时候，我的心揪得好痛好痛。我很害怕俊杰会一睡不起。燕，你一定是了解的，那种害怕自己爱的人一睡不起的心情。如果俊杰再也醒不了了，如果身边没有了俊杰的身影，接下来的日子会怎么样呢？我不敢想。所以，当俊杰从昏迷当中苏醒过来的时候，我便答应了他。燕，这种害怕能算么？能算是离不开他么？”叶冰低低地诉说着。这个时候，她不该再对燕有所隐瞒，她希望能和燕和好如初，“俊杰那次车祸，也是为了要逼我跟他交往才……”
　　“如果没有那次车祸，说不定你还没有答应俊杰，是么？”林飞燕的眼神黯淡，大致，她已经知道结局了。
　　叶冰点头，没有遮掩的意思：“车祸之前，萧俊杰三天两头地往我家跑，讨好我的家人，可是连续努力了几天，俊杰看我还是很犹豫，见我因为你的关系一直都没有正面回答过他，所以他急了，才出此下策。其实我爸爸已经看出了俊杰的心思，也找他谈过。本来我想爸爸那么严厉，一定会吓退俊杰的，没想到……没想到他竟然默认了俊杰。”
　　“我们的萧大帅哥还真有魅力啊。”芳敏酸溜溜地冒出一句，和燕交换了一个眼神。
　　听着芳敏的话，叶冰不敢接口。她听得出芳敏话语中的不甘与愤怒，那是一种被最亲近的人抢走了最心爱的东西的怨恨，芳敏有，燕也有。所以，她们和俊杰僵持，和她僵持。因为心中有怒气，有怨恨，无法平息。所以她们用冷漠的弧度对待她们最要好的朋友，让好朋友痛，她们的心就会舒坦一些。可是很快地，她们的心又会跟着痛起来，比原来痛的时候更痛。这样的循环往复，最终两败俱伤，谁也好不了伤口，谁都痛得彻心彻骨。
　　“叶冰，我知道你有多喜欢俊杰，你也知道我的喜欢不比你少。我没有想到为了萧俊杰我们会反目成仇……”
　　“燕，没有，我没有想和你反目成仇！你是我的朋友！你永远都是我的朋友！只要你愿意，我们还是可以像以前那样相处。一同上课，一同放学，一同攻克难题，一同欢笑泪水。燕，我不愿意和你这样冷战着。我受不了你那么冷漠的待我！我们曾是那么要好的朋友……！我受不了……！”泪水随着失控的情绪溢泄而出，叶冰失声痛哭起来。
　　是的，她无法承认燕已经跟她站在了对立面，成天绷着个脸，冷漠冷酷。以前的那些温柔，似乎在一瞬间离她们很远很远，远得有些虚幻，仿佛那只是存在记忆中的假象，而非真实存在过的。
　　“叶冰，你先冷静一下，好么？别哭……”看着瑟瑟发抖的叶冰，亦梦心软了。她怎么做得到呢？燕怎么做得到呢？放着叶冰坐视不理。她做不到！亦梦紧紧地将叶冰搂进怀里，一遍一遍地安抚着。
　　“叶冰……”看着被悲伤的泪淹没的叶冰，燕还是软化了，她缓缓走向叶冰，蹲下，直视着叶冰挂满泪痕的脸。那双眼睛，柔情似水，矛盾着，也痛着。她温柔地替叶冰擦去冰凉的泪，她也放不下叶冰。可是现在的叶冰有了俊杰，应该不需要她这个朋友操心了吧。然而，看着叶冰哭得如此伤心，她的心还是揉在了一起。“叶冰，我也不愿意这样。我也好希望我们可以做一辈子的朋友。可是，既然你选择了俊杰，那么你就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相应的代价。叶冰，我很坦诚地告诉你，我是无法接受你和俊杰在一起的。但是有一个办法，只有这一个办法可以让我们冰释前嫌，重新回到原来的关系。虽然那可能只能维系一年的时间，或许可以维持一辈子。但是，之后的事情谁又知道呢……”
　　“燕，你的意思是……？”
　　“毕业之后再和俊杰交往可以么？这是我最大的让步了。看着你们同进同出的，我真的没有办法说服自己接受你们。叶冰，我真的真的好爱俊杰。为了俊杰我可以什么都放弃，不管是迪云还是你，甚至是我自己。我都可以不要了，只要俊杰在我身边，即便不是男女朋友的关系，我也愿意。那么多年和俊杰一起玩一起疯，突然没有了他，我觉得好不习惯。叶冰，我知道俊杰不喜欢我，我也知道终有一天他会有自己的女朋友，自己的妻子，而那个人一定不会是我。我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这样思想准备，可是当你填补了俊杰身边的这个空缺时，我竟然发疯似的完全无法接受。”
　　“叶冰，直到那天我在医院看见你躺在俊杰的怀里的时候，我才知道，那种思想准备是完全没有用处的。因为爱他已经占满了我的整个思想，我根本不可能再腾出一个空间来做这样的准备，时刻准备着俊杰可能随时随地有了女朋友，疏远我，甚至离开我。那种所谓的思想准备只是一种自我暗示，自以为自己已经准备完妥，可以接受一切暴风雨的来到。可惜，我错了。这样的准备是虚无的。所以当暴风雨到来的时候，我很容易地就被打垮了。叶冰，被打垮的感受并不是你可以想象的，对我而言更是全新的感受。你知道么，那个瞬间整个世界都是那么安静、遥远、黑暗的，我一个人坐在酒吧里，尽管气氛很热，尽管人声已经鼎沸，尽管音乐很吵杂，但是我却觉得周围很冷，我很冷。那个时候我才真正认识到，原来一个人陷入绝望只需要一秒钟的时间，一秒钟就可以左右一个人下一步的决定。而我，而我竟然是被自己最要好的朋友赋予了这种新鲜的体验，被你打垮了。叶冰，这种悲痛的程度早已经远远超出了我可以承受的范围。就像你受不了我的冷漠一般，我同样承受不了你和俊杰相爱的事实。后来，我找到了一个词来形容这种滋味，那就是背叛。我被背叛了！被我最要好的朋友背叛了。”林飞燕疲累地垂下左手，右手支着额际，想到过去几天控制着她那绝望的情绪，她就觉得好累好累，累得让她喘不过气。
　　“燕，没有……我没有背叛你……没有……对俊杰，我一直是拒绝的。可是，可是那场车祸真的把我吓坏了。我想过要反悔的，可是……我没有做到……燕，我并不想这样的。”
　　“叶冰，你不愿意的是我们之间的友谊碎了，而不是和俊杰恋爱，明白么？”林飞燕无力地纠正，“过去的事，我们不去说它了。叶冰，如果你真的重视我们之间的友谊，那么同意我的提议。我和你都各退一步。毕业之后，我不会再干涉你和俊杰，你可以和俊杰好好恋爱，而我们也许还会是朋友。好么，叶冰？”
　　“燕……”
　　“叶冰，答应吧。燕已经后退一步了，你也该退一步了。”芳敏走到燕的身后，沉重的右手覆上林飞燕僵硬冰冷的肩膀。芳敏知道，燕几乎是放下了自尊提出这个最后可能缓和的条件。如果叶冰连这个都不能答应的话，那么她们五个好友间的结局恐怕就会如同燕猜测的那样悲伤吧。
　　“燕，真的可以像你说的那样轻松么？只要我答应这个条件，我们就可以回到以前，心里没有芥蒂，没有疙瘩，依然和好如初么？”
　　林飞燕郑重其事地点点头，她知道叶冰不是不心动的。她相信叶冰爱俊杰，但同样需要她们这些多年的朋友。
　　“燕，我答应你……”这句叶冰期待了已久的话，说得似乎并不如她想象中那样毫不犹豫。叶冰甚至隐约意识到，这句话并非出自她的本意，她其实并不愿意离开俊杰。可是，这种场合，这种环境，燕的期待……所有人的期待……她只有这样说才应景。
　　“叶冰，真的么？”林飞燕欣喜地握住叶冰的手。她就知道叶冰会答应的！会答应的！因为她俩是从小到大的好朋友，十几年的友谊，岂是说抛就能抛得了的。
　　“燕……我……”
　　“什么都不要说了，叶冰！谢谢你！”
　　反悔的话就在嘴边，却被林飞燕的一句“谢谢你”给结结实实地抵了回去。叶冰含着泪，心里竟然没有一丁点的喜悦之情。她不知道这眼泪是不是为了和好友重修旧好而流的，她只知道，她想哭。
　　此时此刻，她只能哭。
　　明明一直想要和燕和好的，可是为什么现在，叶冰一点也不快乐呢？难道就是这么短的时间里，她对俊杰的感情已经远远超越了她对燕的友谊了么？她对燕那十几年的友情，就这么改变了？改变得如此轻易？
　　在充满希冀的空气里，在叶冰理不清的感受的当口，突兀地响起一阵刺耳的手机铃声，那是一首有名的对唱歌曲。叶冰没有去按接听键，只是任由它一遍遍唱着，重复着那两句醉人的诗。
　　一遍……一遍……
　　我会送你红色玫瑰，
　　你知道我爱流泪。
　　你别拿一生眼泪相对，
　　未来的日子是否很美，梦才会真一点。
　　我学着在你爱里沉醉，
　　我不撤退。
　　你守护着我穿过黑夜，
　　我愿意这条情路相守相随，
　　你最珍贵……
　　歌神磁性的嗓音在音乐中消失，叶冰也终于捡回了游走的魂魄。望着林飞燕审视的眼神，叶冰无意识地道出了来电显示上的名字：“是俊杰……”
　　电话终于在响了无数声后被接通了。
　　“喂，叶冰，你在哪里？那么久都不给我个电话，你在干嘛呢？和燕在一起么？是么？喂，说话啊……”
　　“俊杰……？”那个她爱的人的声音是如此的焦急，就在她的耳畔呼喊着她的名字。
　　“叶冰，告诉我你在哪里？我来接你。”
　　“我……”叶冰试着控制好接近崩溃边缘的情绪，幽幽地睇了一眼燕，“不用了，我一会儿就回去了。你不用特意跑一次的。我没事的。”叶冰说话的声音轻得连电话那头的俊杰都听不太清楚。喉咙里好似被火烧灼般疼痛。叶冰拼命拼命忍住对俊杰忽然而生的思念，后悔泪却已经潸然而下。
　　是的，她后悔了！想到俊杰得知这个消息后可能会有的反应，她就明白了这眼泪的意义。
　　“叶冰，你究竟怎么了？你告诉我啊！你想急死我么？说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是你的男朋友，有什么不可以告诉我的！”
　　“俊杰，我爱你……俊杰，我爱你……我爱你……”再也顾不得身边的燕，也顾不得刚才给的承诺，叶冰突然嚎啕大哭起来，她要反悔！她必须反悔！她放不下俊杰！放不下这段感情！“燕，我做不到！我做不到！燕，我爱俊杰！我爱他！”
　　“叶冰！叶冰！是不是燕对你做了什么？！叶冰，你别哭啊！”电话那头的俊杰急得大喊起来！什么“我做不到！”，俊杰是越听越糊涂，“叶冰，你答应燕什么了？燕逼你答应她的条件是不是？燕对你用了非常手段，是不是？”
　　“萧俊杰！”哭泣声远离了听筒，转而出来林飞燕阴郁的声音。
　　“燕……燕，你对叶冰做了什么？为什么她会哭得那么伤心！燕，有什么事情不能冲着我来的？为什么……”
　　“萧俊杰，你就是这样担心叶冰的？原来如此！我算是看明白了！”
　　原来，从他俩诀别的那天起，俊杰就始终担心着自己会对他心爱的叶冰动手。这下，燕明白了，完全明白了。本以为，萧俊杰至少会为失去这么一个朋友难过个一两天。哼，看来，他可没这个时间，也没有这个心思难过啊。要不是刚才叶冰后悔伤心得连电话都拿不稳，燕也听不到这精彩的对白。
　　“燕？”
　　“真是好一对狗男女！萧俊杰，你不信任我了！从那天晚上起，你就不信任我了。既然这样，那天晚上又为什么如此花心思的自己录了生日快乐歌来给我过生日呢？难道你真的是安排在我生日那天和我决裂么？并不是我理解错了。如果是这样，那决裂的方式也太用心良苦了吧！萧俊杰，看来我们还真是心有灵犀啊！幸好，你的意思传达得很准确。幸好，我没有自作多情地会错意。”林飞燕酸溜溜地咽下苦涩的眼泪，这泪不能让任何人看见，所以，它只能往肚子里流。狡黠地睇一眼埋首痛哭的叶冰，燕的嘴角扬起了邪恶的笑容：“萧俊杰，我告诉你吧。刚才，叶冰刚刚答应和你分手！”
　　“不！不！俊杰，俊杰……”听见燕将刚才的谈话告诉俊杰，叶冰发疯似的夺过林飞燕手中的电话，坚决否认，“不，俊杰。我没有要分手的意思。俊杰，我不要分手！我不能没有你！俊杰，我知道了，我终于知道了。我不能没有你。”叶冰哭着坐倒在地，她知道她又一次地伤害了燕，而这次伤害之后可能不会再有挽回的余地了。“燕，对不起。我不能没有你，但是我也不能没有俊杰。燕，对不起……对不起……我一天也离不开俊杰，我没有办法离开他的温柔，他的体贴，甚至也离不开他的霸道与占有欲。燕，虽然我和俊杰交往的时间很短，可是，我已经习惯了有俊杰在身边的日子。再离开，我会不习惯的！对不起，燕，我不能离开俊杰。我离开不了他……对不起……燕。你打我吧，燕。对不起……对不起……”
　　“叶冰，你知道你这样反悔刚才答应了燕的话意味着什么么？”芳敏着实吃惊于叶冰的歇斯底里。刚才还说得好好的，一通俊杰的电话怎么就能把方才的约定全盘推翻。再回头看一眼燕，她已经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呆呆地保持着站立的动作，拿冷漠的背对着这班好友们。也许，从方才叶冰的眼泪里，燕已经体味到了后悔的味道。
　　叶冰的反复无疑深深刺痛了她，可是她知道最令她痛的不是叶冰，而是俊杰的不信任。那个她最爱的男人，亲密相处了将近两年的男人不信任她！
　　怀疑是一枚毒药，俊杰不会不知道这个道理。即便那夜他俩似乎决裂了，但是他也没有任何理由怀疑燕。这对燕简直是一种侮辱。
　　“芳敏，对不起……我没有办法抗拒俊杰，他在电话那头担心我……”
　　“你滚……你滚……！立刻滚！”没有等叶冰把话说完，林飞燕便狠狠地转身下了逐客令。那双含恨的冰冷双眸泛着如利刃般的白光，那样寒人。决绝的泪水盈满了这双乌黑的眸子，那灰败的脸色让燕看上去更加慑人。“叶冰，是你选择了这条路。这次，不要再埋怨我的薄情。我和你从此以后势不两立。还有一句话，帮我带给萧俊杰，他期望的事，会发生的。”林飞燕擦去仍在溢出眼眶的泪水，嘴角隐约被残酷的笑容占据。那个俊杰最不愿意见到的燕，又复活了。
　　“燕……”
　　“滚！！”
　　叶冰被喝得一下子噤了声。再也不敢多看林飞燕一眼，叶冰转身飞奔离去。今天的一切都被自己搞砸了，本来她们已经和好了，本来她们又是好朋友了。可是，她和燕的关系又倒退到了两个小时以前，甚至更恶劣。
　　那双充满仇恨的眼睛……
　　想到这里，叶冰的心狠狠地被绞了一下。天空中突然传来悲恸的嘶吼声，那是经历了多么撕心裂肺的痛楚后才会发出的声音。叶冰捂着耳朵，她不忍心听燕这样绝望的嘶吼声，可她同样不忍心俊杰那张俊容上流露出失落的表情。她似乎对什么事都不忍心，但什么事情似乎都是被她的不忍心破坏了。
　　顾不得被眼泪模糊的视线，叶冰死命地朝更远更远的地方逃去。燕一定心碎了，粉粉碎了。那样憾人心脾的嘶喊声从叶冰的手指缝里钻进了她的耳膜，滴水不漏。而叶冰所能做的只有逃，还有那心底一声又一声的对不起。可是，这又什么用呢？
　　有什么用呢！
　　一切都已经无法挽回了！不是我自己推翻一切，拒绝了最后的机会的么？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心痛呢。该痛该哭的那个人是燕呀，是我自己抛弃了燕，不是么？
　　“燕……对不起……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