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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ACT 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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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叶家已将近十二点。一行人鬼鬼祟祟地推开没有上锁的大门,“咯吱”一声扬起了恐怖的气氛。整个大厅里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摸着黑来动叶冰的卧室门口。
俊杰刚推开门便被眼前的叶冰慑住了。她双手抱膝绻在地上,安静地靠在落地玻璃窗上,倚着月光,目光凝神于遥远的某处,迷离而悠远。白色的光散在她的身上,将她朦朦胧胧地笼罩成一片荧荧的苍白,有些透明,有些目眩。透过玻璃,俊杰可以看见她的神情,带着一些忧郁,似真似幻,眉眼间隐约透着一股不比寻常的诡异的戾气。
“叶冰……”
看着这样鬼魅诱人的她,俊杰的双腿不自觉地向前挪着,沉重而缓慢。就像是来自撒旦的诱惑,令凡人无力抗拒这魅力。
门外的林飞燕虽然妒火中烧,可是亦梦有力的警告声不绝于耳。她告诉自己要忍耐。一只温热的手倏的复在燕的肩头,接着印入眼帘的便是亦梦支持的笑容。
叶冰似乎听见了谁的叫唤,困惑地回眸,可在睇见俊杰的俊颜后迷茫立刻自脸上消失了。因为背光的关系,俊杰看不清她的脸,只觉得叶冰神秘异常。
不知何时,屋内只剩下他们两人和月光。
俊杰敛足于床边,借着通透明亮的月光,他可以看见另外还有两人纹丝不动地躺在地上,连呼吸也没有——就在叶冰的身边,方才因为床的关系,俊杰并未发现,可走近定睛一看才发觉他们是——叶冰的父母!
喉咙口立即泛起一阵灼热,刺痛了他的喉,他哽塞地道:
“叶冰,这是……”
“他在外面做了坏事,抛弃了我和妈妈。我要他向妈妈道歉,和妈妈和好,可他不愿意。甚至把我推倒在地。于是,我就用这把水果刀刺进了他的心脏。”叶冰像是丝毫没有感受到来自俊杰的震惊与讶异,冷冷地举起手中的水果刀,刀尖向上,刀刃上的鲜血并未完全凝固。在月光的照射下,那抹红色特别耀眼。她继续幽幽地说,不带任何感情的述说着,仿佛在讲别人的事一般:“我知道妈妈是放不下他的。所以我打电话叫她过来,把一切都告诉了她。妈妈很伤心地抱着那个男人哭作一团,没有责骂我。之后,我把她也杀了。这样,他们在九泉下就可以继续他们幸福的夫妻生活了。俊杰……”叶冰抬起头注视他,两眼露出青色的寒光,那口洁白的牙齿在月光下闪闪发光,活像一只食人的鬼,目光冷凝地停滞于俊杰过度吃惊进而泛白扭曲的脸上。“你还喜欢我,关心我么?”
萧俊杰根本什么也听不进去,他只能颤抖着,无力地瘫坐在床上。
对于自己的亲生父母死在自己的手下,叶冰怎可以如此无动于衷?这对养育了她十多年的中年夫妇于她而言究竟是什么?
“喂,回答我!”魔鬼阴冷的声音纠缠不休。“告诉我你前几天对我说的话不是真的。”
“我……”俊杰不可置信地看着她,思绪兀自陷在恐惧中回不过来。“我……我怎么会爱上一个杀人的魔鬼?”
“魔鬼?”叶冰扭着头,皱着眉,不解地凝视着他。
“你怎么会下得了手?他们可是生你养你的父母啊!是至亲至信的人啊!”
“那又怎么样?”叶冰把头靠在玻璃上,冰冷的眼眸中充满了恨意。“俊杰,我只是想知道你还爱我么?”
他此时根本无心回答这种问题。他猛一回头,快步冲出了她的卧室,疯狂地逃离了叶家大门,仿佛身后有一只无形的厉鬼在追赶他般狼狈。
在阴暗的弄堂里,叶冰看见有四位女生站在弄口。透过路灯,她可以清楚地看见她们的脸。从叶家后门又跑出来一位高个儿男生,他不顾其他人的叫喊,很快地消失在叶冰的视野中,四位女生也尾随他离开了。
“为什么明明爱我却不肯承认呢?”叶冰收回视线,眼中散发出咄人的光芒,周围的空气变得异常凝重。“林飞燕,你死定了。”
说着,她将手中的水果刀直直地刺入了她身边男子的心脏。
从俊杰口中听说叶冰拭父杀母,与大家道别后,林飞燕并没有立刻回家,而是径直去了蔓延酒吧,在那里泡了一夜。
虽然说不上害怕,但对叶冰的变化,燕总觉得别扭。不敢去多想什么,更无法逃开什么,她只能在面对与躲避之间游走,让自己乱如麻的心更加忐忑。
她担心一打开自家的房门,叶冰便拿着白花花的刀子堵在门口,用利刃抵着她的胸口,扬着邪恶的笑容,忿忿地说道:“林飞燕,你也会有今天!”
于是,手起刀落,她便倒在冰冷的地上,再也不能呼吸,唯一可做的就是安静地等待血的干涸。
想到这里,燕不禁负气的将威士忌一饮而尽。她甚至隐约觉得亦梦的预言立刻就会兑现,而她将会是叶冰的牺牲品。不知道是心理作祟还是酒精作用,她迷迷糊糊地爬在吧台上,喃喃:“林飞燕啊林飞燕,哼哼!”
清晨刺眼的阳光直射进芳敏的卧室,她已经梳洗完毕,准备去PUB接燕。刚挂了燕打来的电话的芳敏着实吃了一惊,她本以为这次燕会一如既往的潇洒面对挑战,可惜她错了。
“燕。”芳敏在PUB里一眼认出了她。
“来了。”她又灌了一杯。
“不要喝了,回去吧。”芳敏不快地夺过她手中的杯子。
“好,去你家。用你独特的醒酒法帮我醒醒酒。”林飞燕倒也爽快,签了帐单,拖着一脸无奈的笑容和芳敏一同走出了酒吧。
屋外的阳光令她睁不开眼,一阵晕眩后,燕倒入了芳敏的怀抱。
“没事吧?”
燕回眸注视了她一会儿,眼神迷离而忧戚。
“走吧。”
芳敏看在眼里,却未开口,只是扶着燕上了车。她万万没有料到昨晚的事对燕的影响这么深,虽然燕最近的确有些反常,一向放纵有度的她如今却如此失态。芳敏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才能让她冷静下来。
一直以来,燕都以坚强示人,不和她深交的人绝对会被她的表面功夫骗倒。事实上,她是很坚强,也很执拗。可是在她的心底也藏着一块柔软甚至于软弱的地方。她不会让人轻易发现,但一旦发现了便无处可藏。因为这是她的死穴。
在外人看来,她对叶冰是无情的、是残忍的。可又有谁考虑过燕心里的感觉,毕竟多年的朋友不是作假的。燕的确是一个自私的人,可又有谁不自私呢?她只是很勇敢地承认了她的自私,进而以最直白的方式面对自己的心。
这无可厚非。
燕是强韧的,但也是孤独的。过早看惯了社会的炎凉,心也就热不起来了。她也在挣扎,在这样残酷的社会里学会生存。
适者生存,这是恒古不变的道理。
如果她放弃了现在的她,也许她会变得很不堪,甚至消失。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坚持,而燕的坚持就是顺从自己的心,坚强、再坚强些。这样坦率而执着的人,我们能说她有错么?
时钟的指针移向了数字十二,经过芳敏独特的醒酒法后,林飞燕果然清醒了许多,也冷静了许多。
“够了吧。不要再这样下去了。”芳敏认真地直视着燕。
“我知道。不会再造次了。”燕闭着眼睛,按摩着太阳穴。“我承认叶冰的骤变让我有些措手不及,再加上亦梦的那番话,我确实乱了步伐。但我已经把思绪理顺了。聪明人是不会计较一时的成败得失,懂得进退才是长远的考虑,不是么?”
芳敏没有接口。虽然燕喜欢冒险,曾经也有好几次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但那些赌注的前提是燕可以控制自己的命运。可这次却不同,亦梦的第六感从未出过差错,她口中的不详是指向燕的,那么在燕的身上就一定会发生什么。
人们一旦到了生死攸关特别是无法掌握关键的时刻,本能的自我保护意识就会自动自发地采取警惕行动。这是本能。任何一种伤害自身的行为都会被这种本能排斥在外。
思绪又拉回现实中,芳敏在燕的身边坐下,眼底抹过一缕莫名的阴霾。“为什么不用道上的方法对付叶冰呢?”
林飞燕摇摇头,低声说:“我不可以。”停顿,抬起头注视着她,眼神格外清澈,“俊杰与叶冰分了手,我就必须准照约定不再伤害她。”
“可是现在她要害你!”芳敏有些愠怒,激动地站起身。
燕轻柔的抱住芳敏,又摇摇头,道:“没有!至少目前为止,叶冰什么也没有做!好了啦!时间差不多了。现在走的话还赶得及下午第一节课。别臭着脸,我会没事的!”
芳敏五味掺杂的反抱住她,燕明白她的心思,抚了抚她的背。
“走吧。”起身拿上书包,眼前顿时一黑,向后跄踉了几步,芳敏适时地从背后搀住她。
“靠你一个是不行的。”芳敏释怀地一笑,林飞燕也跟着笑了。
刚站在班级门口,芳敏和燕就看见一幕奇怪的景象——叶冰缠着萧俊杰,满口喃喃着什么,而俊杰则一脸的厌恶和不耐烦,竭力躲避。
一转身,俊杰发现站在门口一脸看好戏的两人。即使心里呕得很,可还是加紧了逃避的步伐,朝救星们跑去。
叶冰对她们视而不见,继续缠着俊杰,不断的追问:“俊杰,你为什么要否认呢!?明明爱我却不承认,口是心非,心口不一。不要骗自己了。告诉我,你爱我!”
萧俊杰的忍耐已达饱和,原本打算问燕几句的,可一张口火气就跟着上来,一连串的抱怨一发不可收:“你要我说心里话是么?好!那我就一次说个清楚。我现在很快乐、很自在。我已经完完全全、彻彻底底地爱上了这种生活。或许刚开始的时候并没有和你分手的意思,但是你一定要把冷静与分手画上等号。我没有办法左右你的思想,你要这么认为我改变不了。但是现在,我开始庆幸那时我们是分手了,而非彼此冷静。无论如何,我们都已经不可能了,你懂了么?我不会再为了你而放弃任何东西。够清楚了吧!”俊杰本以为叶冰会适可而止,可见她又要不甘的反驳,他又一次不耐烦地劫断了她的口:“叶冰,你知不知道你已经盯了我一个上午,整整4个小时,240分钟!你知不知道我很烦啊!你不介意同学老师怎么看我们,可我介意!你家出了很多事,我知道。你伤心希望有人可以陪,可以谈心,这种心情我也很了解,也很愿意做你的倾诉对象。可你这样死缠烂打,无理取闹不但不会激起我的怜悯之心,反而会让我厌恶你,更加确信当初的误打误撞,将错就错是正确的。这样,只会疏远你我的关系。叶冰,今天,就现在,我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告诉你,如果你再继续这么纠缠我,那我们连朋友也没的做。明白了么?”萧俊杰紧锁眉头,近日的抑郁已经让他心烦意乱了。本期望着到学校走走可以舒解心中的不快,没想到适得其反,心情更加恶劣了!
看着呆滞的叶冰,俊杰深吁一口。不愿再去想那些烦心事,他把注意力转向燕。“上午怎么没来上课?”
“有点不舒服。现在好多了。”
俊杰算是安心地点点头,正想离去,却被燕拦住了。
“叶冰怎么了?”燕呶呶下巴,注视着陷入沉思的叶冰。
“从早上就一直缠着我,说要和我重新开始。经过昨天,我们两个人之间算是彻底的结束了!”
“你不是爱她么?”燕无心挖苦。
“你……连你也这样说。”萧俊杰的火气真是已经大到了极点,甚至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表情,笑着自嘲着,负气离去。
幸好林飞燕及时阻断了他离去的路线,诚恳道歉:“俊杰,对不起。我并没有要损你的意思。”
“我知道,无心之过嘛。”俊杰揶揄,继续离开的步伐。
燕要阻止,却被大梦初醒的叶冰捷足先登。“我知道你为什么这么说了!”
俊杰没有答腔,用疑惑又有些期待的眼神看着她。她真的懂了么?俊杰的脑袋里不禁扬起这么一个问题。
“是不是因为林飞燕在场,所以你极力避讳?”
萧俊杰差点没有气得拎起叶冰的衣领,掴她两个耳光。原来刚才他是在对牛弹琴啊!
见俊杰没有反对,叶冰喜出望外,乐不可支的继续自说自话:“我就知道你有隐衷。”
“不是!不是!不是!叶冰,你怎么就不懂呢?!”萧俊杰快被她逼疯了。
“俊杰……”林飞燕上前扯扯俊杰的衣角,示意她要说话。
“燕……”芳敏担心地轻唤一声,燕回眸一盈,挪开她放在自己肩上的手,走到叶冰面前。
“叶冰,以前我所做的一切希望你可以谅解。我这么做完全是因为我爱俊杰。在这里,我很郑重地向你说声对不起。以后,俊杰的事我不会再干涉,所以,你与他是分是和完全掌握在你们手里。我只想做你的朋友。上次的聚会我们不是冰释前嫌,大家玩得也很开心,不是么?”
林飞燕的表情是那么温柔动人,俊杰无法不被这样的燕吸引,眉眼忍不住扬起笑意,那个柔和体贴明理的燕又回来了,他知道。刚才的那番话让他甚是感动,一时间忘记了生气。
恨意消失了,迷茫的云雾笼罩着叶冰乌黑的眸子。她犹豫了,心底翻起前所未有的巨大波涛。
她知道林飞燕的话意味着什么,她兴奋,可她怨愤。她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矛盾与挣扎死死的缠住她,让她分身乏术。
人和心分开了是如此痛苦。人们不能左右孤立的心,而独立的心也无法控制自由的人。就这样,原本完整的一个人被扭曲成了两种性格,互相冲突,互相控制,互相折磨。
叶冰试着表达自己现在的想法,可是张开的嘴吐不出半个字。她用力思考着,焦躁让她浑身灼热,极为不适,随之侵袭而来的头痛更是令她无心思忖。
叶冰脸色惨白,依靠在同样粉白的墙上。胃在翻搅,头咚咚作响,额头上的冷汗浸湿了她的刘海,嘴唇因为痛苦而发紫,而轻颤不已。
同样发现叶冰反常的林飞燕刚想上前关问,却被突然出现的冰冷右手阻止了。回眸,是亦梦。见她谨慎地移向叶冰,小心翼翼地替她拭去汗水,柔声问:“你是叶冰么?”
叶冰突然心虚地目露凶光,恶狠狠地反驳:“当然是!什么意思?”
亦梦摆出一副“随口问问”的表情,随即让出了路。
叶冰深刻的睇了亦梦一眼,便疾步离开了。
“俊杰,对不起。刚才我不该那样说你的。”林飞燕再次诚恳地道歉。
“不,别那么说。你的那番话实在让我感动。这才是我认识的燕。”
“我们重新认识一下对方吧。”燕友好地伸出右手。“你好,我是林飞燕。”
“萧俊杰,请多关照。”俊杰也伸出手。友谊的温度在两人之间急速彪升,那是一种久违的心灵相通。
“太好了!”芳敏一手搭着俊杰,一手搭着燕,眉眼间也是同样的兴奋与快乐。
“事情真有那么简单么?”心事重重的亦梦喃喃地问。
“亦梦?”
“这样吧,今天放学我们去燕的家里。你们先去,我可能会晚些到。”亦梦提议。
一行人没有异议,提议在沉默中敲定了。亦梦尾随着他们进了教室。胸口突然一阵长时间的抽痛,背部传来灼热的感觉。她不禁止住了脚步,转身朝洗手间跑去。
看来这次的事情非常严重,严重到第六感已经无法负荷,要用□□来承载。一个转弯,亦梦的眼前闪过一抹黑色,随后颈部袭来一记酸痛,接着便什么意识也没有了。
……
虽然亦梦约了我们在燕家见面,可是直到晚上十点她都没有出现。无奈之下,我们只得先行离开,把所有的疑惑与不安搁置到第二天再从长计议。
突然间觉得好累,仿佛一夜之间对所有的事物都没了兴致。叶冰的苦苦纠缠让我疲于应付。本以为那一夜深深伤了她的心,会让她一蹶不振,甚至消沉至极,还想着该如何安慰她。没想到,万万没想到,她竟然一下子变得那么不可理喻。
繁忙的生活已经让我精疲力竭,再加上叶冰的死缠烂打,我更加身心交瘁。如今的生活并不像我对叶冰说的那样轻松自在,恰恰相反,它让我力不从心。
我就像游走在愧疚和烦扰之间的魂灵,因为对叶冰的愧疚而自责,因为叶冰的纠缠而烦扰。就这样,我的灵魂无法被超度,只能游荡,直到魂飞魄散。
如斯生活,还要多久?也许是真的对叶冰厌倦了,即使内疚也维系不了我对她仅存的一些怜悯。一切感情如果可以就在这里结束,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至少不会再痛苦了。
只怕,忘不了,藕断丝连,徒增痛楚……而已……
……
“四点了,亦梦失踪一天一夜了。”芳敏坐在吧台边,双眉紧锁,担忧之情溢于言表。
“是啊,都过了这么久了。亦梦从来不会让我们担心她的,她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华文西纳闷地接口。
“你们还没有发觉到么?从昨天起,叶冰也没有出现过,而且书包还留在学校里。”燕有意无意地提醒。
“你的意思是,叶冰和亦梦的失踪有关?”俊杰作了进一步地推测。
“去看看不就知道了。”芳敏说出了大家心中的想法。于是,四人起身朝叶家出发。
叶家的大门依然虚掩着,俊杰他们径直穿过大厅,推开叶冰卧室的门。
雪白的房间里空无一人。床上是凌乱的被褥,地上、椅子上都是胡乱丢弃的垃圾,吃剩下的熟泡面,发霉的面包,翻倒的酸牛奶流得一桌子都是,再加上从客厅那里蔓延而来的阵阵腐酸味充斥了整间屋子,使室内的空气更加不堪。那密不透风的窗帘把屋外微弱的西下余光遮得严严实实,整个叶家,叶冰的卧室里处处透着阴冷的氛围。
“不在?”华文西捂着鼻子,探进身子,张望。
“有水声。”芳敏尾随其后。
“在洗手间。”林飞燕已经推开洗手间的门,叶冰正伏在水槽边,似乎很不舒服。
“怎么了?”
“胃痛。可能是昨天没有吃东西的关系。你少在这里猫哭耗子假慈悲。”叶冰低咒着,虚弱的靠在湿漉漉的水槽边,脸色灰败。
(不!我不是要这么说的,燕,那个人不是我!)
心底,有人在呐喊!
“你又来了!难道我们不能和平相处么?”燕不厌其烦地声明。
“来,我扶你。”
叶冰本想拒绝,奈何她双腿发软,站也站不稳,更别说走了。踏进卧室,看见三双担忧的瞳眸,心头一阵温暖,可嘴巴却不自控地吐出刺耳的话,接着整个人都不对劲了。只剩下心底的那个声音,那个阻止的声音,可惜没人听得见。
她并不想说一些伤人的话,但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所作所为。他一直占用着自己的身体、自己的思维、自己的心。那颗融入她肌肤的药丸似乎给了内心的另一个她强大的力量,让她无时无刻都有能力占据着这具身体。
“哟,那么多人来看我。难得啊。”叶冰的声音比平常低了几分,她甩开林飞燕的搀扶,仍旧虚弱的身子靠在墙上,邪恶的双眸不安分地游走在身影之间。
“坐啊,干么站着。像插蜡烛一样,又没人让你们罚站!还是卧室里不够亮,需要点蜡烛?”
(不!不是的!俊杰,燕,我不是想要这么说的。为什么没人听得到呢?文西,芳敏,你们听不到我么?)
“叶冰,你……”望着众人殷切的表情,俊杰只得暂且隐忍下刚上心头的怒火,对她方才的话听而不闻。
“叶冰,没事吧?脸色不怎么好。”芳敏试着缓和气氛。
“我很好啊。暂时死不了,让你失望了。”叶冰笑容可掬地回答,“等到哪天我卧床不起,奄奄一息的时候,我一定会通知你,让你欣赏个够。”她又赏了芳敏一个“理解万岁”的笑容。
(不……不……谁来阻止他!)
叶冰的话语句句带刺,刺伤了在场的每个人。
“叶冰,何必冷言冷语的呢。我们来看你纯粹是好意。不欢迎可以直说,干么话中带刺,暗箭伤人!”华文西耿直的性格藏不住话,不满地驳斥。
“暗箭伤人?那不是你们的专利么?怎么赖到我头上来了。”叶冰不以为然地嗤笑。
她意犹未尽,还想说什么,俊杰已经揪起她的领口,双眼像噙住目标的老鹰般凌厉凶狠。叶冰只看见一个黑色在眼前闪过,随即左颊传来阵阵热辣。
“叶冰,你真令我心寒。”
“你心寒?我还心酸呢!你又有什么资格打我?你是我的谁啊?不要忘了,当初是你先抛下我的!”叶冰忿忿,死死噙住俊杰扭曲的脸。
“我是没资格!但对于你的尖酸刻薄任谁都有资格打你。”
“说我尖酸刻薄?!那么林飞燕呢?她那样做叫什么?善良体贴么?”
“不要扯上燕。这和她无关!”
“哟,已经在维护她了。”叶冰气氛又嫉妒地睨了燕一眼,又道,“林飞燕啊,小心俊杰像扔垃圾一样把你也扔了。到时候可就像我一样可怜了。记得,千万别找他去理论。他是只听得见新人笑,从来就不闻旧人哭的。哈……”
叶冰狂笑,眼角却锁着泪光。她不懂,她为什么要心痛,要嫉妒?不是从那个夜晚就发誓再也不为了俊杰伤心了么?为什么自己还要自作多情的伤心难过呢?看看俊杰吧,如今他是多么恨自己啊!
叶冰的耳边响起一阵轰鸣,掺杂着笑声。她看见俊杰举起右手又要掴她,但被芳敏阻止了。俊杰从来不屑揍女人,而今天,他却两次举起了他的右手。
哼哼!
她听不见芳敏对俊杰说了些什么,只看见俊杰气愤地甩门而出。
眼前的景象越来越模糊,头好重,好晕。
林飞燕、华文西与芳敏刚想追俊杰,可就在这个时候,叶冰晕倒了。
夜色越发浓重,墨蓝色的天空里一片洁净,只有弯弯的月亮孤傲的悬于空中,万籁的大地一片死寂,这样的苍穹,有点神秘,有点森冷。
视线里泛起强烈的白光,很眩目,眼睛根本张不开。渐渐的,光变淡变柔和了,叶冰缓缓睁开眼,白色的天花板在瞳孔里逐渐清晰。目光移向身边,瞅见的依然是三双忧虑的眸子。
她仍旧有些迷茫,疲惫地问:“我睡着了?”
“是的。”芳敏站在床尾回答。
“睡了多久了?”
“两个小时。”
“两个小时?”叶冰木讷地重复,“现在已经十点了。”
这回,她们没有出声。
“我好像说了很过分的话,是不是?”
她们依旧不做声。
“发生什么事了?告诉我!”
“你真的什么都不记的了么?”这是亦梦的声音,她站在叶冰卧室门口,似乎刚从某处脱身。衣服是灰蒙蒙的,衣角、领口、袖口满是泥。头发上还落着几根稻草,看着狼狈得很。
“亦梦,你终于回来了。这一天你去哪里了?”文西释然,将她拥入怀中。
亦梦宽慰的一笑,和文西一起回到好友身边。
“没事就好。你刚才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芳敏迫不及待地问。
亦梦神秘的扫了她们一眼,才徐徐道来……
“你说叶冰把你关在小草屋里,是因为你发现了叶冰最近反常的原因?”
也许是因为故事太过冗长,每个人脸上都有倦意。
“嗯。我想叶冰会如此,是因为这一个月里承受了太大的刺激,所以才会导致人格分裂,产生第二人格,而第一人格则借此逃离现实世界。问题是,第一人格知道第二人格的存在,却无力控制他,对他的所作所为一无所知。相反的,第二人格却可以很轻易地让第一人格陷入沉睡状态,然后随意妄为。她的个性和叶冰原来的个性简直大相径庭,是个喜欢破坏的家伙。被绑架的那天,我先单独找叶冰谈了一次,她见我知道了这个秘密,所以才把我关在小草屋里。”
“我的天,怎么那么复杂。”文西翻了个白眼,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我并不是想让你们对这些了如指掌,我只是让你们知道有这么一个叶冰存在。这些天的所作所为,并非我们熟识的叶冰做的。”亦梦又将注意力转向叶冰,“叶冰,回答我,现在的你是否愿意与燕和好?”
“当然!”叶冰慎重其事地承诺。
“那么你现在必须保持清醒,不要再被情绪控制,也不要让他出现,更别缠着俊杰,他有他的苦衷。”
叶冰沉默不语,虽然她真的记不得过往的一些情形,但是亦梦的改变却是实实在在的,她必须警醒些了,否则自己真的会消失的。
“好了。我要在燕家说的话全说完了。我们回去吧,让叶冰好好休息。”亦梦回眸对叶冰道:“好好睡一觉。有机会要去向道歉哦!”
“知道了。谢谢你,亦梦。”
亦梦以笑代答。送别了她们,叶冰安静的侧卧在床上,满腹心事。
窗外的月亮,圆得令人感伤。为什么世事不能像十五的月亮那样完美呢?越是美好的东西,人们就越向往,殊不知在这实现梦想的路途中要牺牲多少东西,要付出多少汗和泪水,最终,还不一定得到的。
难道人们就是抱着空空的梦想过完一辈子的么?在将死时,微微一笑,自欺欺人的安慰自己说:“没关系,今生没有得到想要的,是我不够努力。我们下辈子再继续。”
多么可笑!也许只有在死了以后他才会知道今生今世,无论怎么奋发都不会攀到自己渴望的高度。
这就是命啊。在冥冥之中,你的一切早已确定。不由得你服或不服。因为已经没有机会改变了。
这是你的命,所以你就要遵守游戏规则玩下去。直到撒旦收回他赐予你的生命,那么你所谓的人生也就在此刻结束了。
叶冰默默地流下眼泪,心想着也许自己和俊杰分手正是命运的安排,所以渺小的她无力改变什么,所以无力改变什么的她只能默默接受,默默伤心。
夜,无声。
一切的一切仿佛都睡着了。只有月光依旧,星光依然。
这晚,俊杰一个人泡在酒吧里,不是为了叶冰的离去而伤心,而是因为她的尖酸与纠缠而感到烦恼。
“女人啊……都一样嘛!”
第二天清晨,太阳公公像往常一样勤劳地起个大早,老当益壮地大放光彩。而萧俊杰也如东起的太阳般早早坐在位置上。并不是他破天荒地趁早上空气好早起晨练,而是因为昨天他压根就没有回家。
事实上,他并不想来。可是不来学校又能去哪里呢?总不见得像以前那样天天买醉吧。
正想心事想得出神,一个美好却又令他厌烦的身影占据了他的视线。俊杰抬起眸子,满目的不耐烦和无奈。
“俊……杰……”他的眼神让叶冰胆怯,声音不由得颤抖起来。
“不要说了。我知道你将要说什么。什么也不用说,因为我什么也不想听。请你离开我的视线,OK?”
叶冰愣滞,她没想到俊杰会那么讨厌她。
“你不走?Well,我走。”说着,俊杰便以最快的速度消失在教室门口。
叶冰无力反对,她虚脱地瘫坐在俊杰的位置上,哭笑不得。胸口像塞了棉花般郁闷。这几天我究竟做了什么,会让他对我如此生厌?
俊杰一直没有出现,就连今天的六节课他也一并翘掉了。
叶冰自然知道俊杰是在故意躲她,却也无能为力。呆呆地站在窗边,脑海中尽是过去的甜蜜,而如今徒留的大概只有苦涩与厌恶了吧。
芳敏不知何时出现在叶冰的身边,安慰道:“慢慢来!”
“知道!”叶冰苦笑着回答。
(这不都是你们害的么?)
她在呐喊。
叶冰知道。
第一次,她清楚地认识到积郁在自己心底的压抑和恨意,不是以她的身份,而是以自我去感觉——以她自己本身感知到的黑色元素——其实早已存在,只是以前她一直在排斥。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了,春天的脚步已经降临到了繁忙的都市里。可是,在叶冰看来万物依然覆盖着属于冬天的死寂白色,毫无生气的惨白色。
萧俊杰犹如人间蒸发,怎样也寻不到他的踪影,除了不旷课,学校里其他的活动他几乎都不参加了,就连网球部的训练也荒废了。
而友谊之花朵也重新在叶冰和林飞燕之间盛开,经过一段日子的相处,隔阂已经消失,两人如影随形,加上芳敏、华文西和亦梦,这五个人仿佛又回到了天真烂漫、没有猜忌的童年。
而叶冰心中的不稳定因素也没有再出现,一切都太平得异常。这却让亦梦不安,终日惶惶,每每用扑克占卜,最终的结果都是“大凶”,但她却始终无法探知具体的事件。她不懂,身为占卜师的她为什么无法涉及那个领域,那个平静背后的真相。
那不应该是一个禁区啊!
不详的预感愈加浓烈。但到底会发生什么事呢?
亦梦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