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旦的生死符》扬亖儿

19、ACT 5

　　一阵没来由的狂风，伴着急雨，让拼命赶路的萧俊杰禁不住寒颤。将自行车扔在天蝎馆的门口，顾不得门内前来阻拦的小弟们，萧俊杰三下五除二地解决了一地。见有没有被打晕的小混混，萧俊杰如鬼煞一般冲了过去，一把抓起小混混的衣领，环领被俊杰抓得紧紧的，紧到小混混透不过气来。
　　“说，仓库在哪里？”
　　小混混竖起颤颤微微的手指，指向后院的某个黑暗角落。扔下怕得恐怕要尿裤子的小混混，萧俊杰杀气缠身地朝后院跑去。仓库的铁门被一颗大树遮挡着，铁门上的粗锁链是开着的，推开沉重的铁门，萧俊杰瞬间没有了呼吸。
　　仓库不过十来个平方，四周堆着各种各样的纸箱子、木箱子。叶冰就正好躺在唯一的一条灰蒙蒙，脏兮兮的走道里。白皙的肌肤早被这寒冷的天气冻得发红，身上只披着一条薄毯，衣服散落在箱子上。
　　萧俊杰只觉得身体里所有的血液都倒冲到了脑部，脚下轻飘飘的，向前艰难地挪动了几步，便腿一软倒在了叶冰的身边。赶紧慌忙地爬起来，将叶冰的头枕在自己的臂弯里。脸颊有明显的手指印，嘴唇冷得泛紫。俊杰忍住心头的怒火，再往下检查，叶冰的脖子、胸口、手腕、大腿上都有淤青。最重要的是，她有没有……
　　就在俊杰思虑的时候，叶冰突然有了动静。
　　“叶冰……”
　　耳边，嗡嗡的，有个像是俊杰的声音伴着脑袋里的轰鸣声一同袭来。
　　“是俊杰么？”叶冰努力撑开眼睛，可这眼皮像是有千斤重，怎么样也张不开。脑海里，还残留着某些影像。
　　“叶冰，叶冰，醒醒。”
　　“俊杰？俊杰……”
　　“我在这里。”
　　萧俊杰一把抓住叶冰在空中乱舞的手。可是不论他怎么呼喊，叶冰就是睁不开眼睛。看着屋外的雨越下越大，无计可施的萧俊杰只能暂时放下叶冰，将散落四处的衣服一件件捡回来。犹豫再三，还是决定替叶冰把衣服先穿上。
　　滑溜溜，冰凉凉的肌肤在萧俊杰的双手间划动，惹得俊杰一阵心痒难忍。在没有搞清楚事情之前，他不应该想入非非。
　　迅速替叶冰穿好衣服，打横抱起她，将她安置在自行车前座。冒着雨，萧俊杰朝自家飞驰而去。
　　大风大雨让俊杰的回家之路艰难异常。叶冰又处在半睡半醒间，黑夜里的风雨将俊杰眼前的能见度降到了最低，叶冰又时常东倒西歪，这车骑得着实不容易。
　　冰凉的雨被狂风猛烈地吹着，打到俊杰早已冰冷的脸上。脸颊好像已经麻木了，他觉得自己的心似乎也跟着麻木了。俊杰对自己的所有信心都在这一路上土崩瓦解了。
　　俊杰……
　　半梦半醒间，叶冰记得自己紧紧靠向了俊杰的胸膛。似睡似梦中，叶冰对之前的事的记忆渐渐有了动静。
　　被李志明弄晕之后，还勉强残留在身体里的意识让叶冰觉得自己被谁扛到了一间霉味很重又脏的仓库里。对方没有很粗鲁地把她扔到地上，而是轻轻地将她放置在了地上。跟着，重量夹杂着难闻的烟味一起袭了过来，让叶冰受不了。
　　昏昏沉沉的叶冰努力将压在自己身上的人推开，可是双手就是使不出力气。再用力，双手却被一股力量固定在了头顶。冰冷的嘴唇上有火的感觉，李志明仍由自己的□□横流，不停地亲着叶冰那红润却冰凉的唇瓣。空闲的右手也没有闲着，一件件将叶冰的衣服蜕去，又色迷迷地摸上叶冰柔嫩的大腿。再也控制不住自己被欲望燃烧得火热的身体，李志明将整个人压在了叶冰的身上，开始进一步侵犯叶冰那洁净的身体。
　　叶冰的意识告诉她，她应该挣扎，应该阻止那滚烫的身体与她那冰凉的身体接触，她应该阻止那只邪恶的手……可是，自己的双手双脚就是提不起这个力气。
　　叶冰在心里哭了，身边有风的声音。叶冰在昏迷中抬眸，面前是一片漆黑。
　　“谁……？”
　　“你已经忘记我了？”
　　是他……这个声音，叶冰怎么会忘记。那么具有诱惑力，致命的诱惑力。
　　“……没有……”
　　“来，把手给我，这样我就可以救你了。”黑影竭尽诱惑之能事，将细长的手伸到了叶冰的面前。
　　那双手依然是那般神秘，黑色的气体在手掌中循环流动。叶冰犹豫了，可逐渐袭来的疼痛让叶冰慌了神，李志明正一点点将她最珍视的东西夺走。冰凉白嫩的手几乎是下意识地交付到了黑影掌心里。当两只手紧密地握在一起的时候，一道白光夺走了叶冰的视力与意识。叶冰彻底晕厥了过去。
　　就在李志明玩得兴起的当口，从叶冰的身体四周泛起一阵耀眼的光芒，刺得李志明连滚带爬地跳离了叶冰的身体。那么隐约却又那么真实的，李志明看见一个黑影自叶冰的体内爬出来。大大的黑色渔夫帽把黑影的整个脸都遮盖住了，只有那尖尖的白皙得几乎要透明的下巴露在了外面，还有那稀薄红润的双唇。那在嘴角边越聚越浓的邪魅笑容是那么深邃。随着笑容的加深，李志明只觉得周身流动的气体愈来愈热，愈来愈强烈。直到李志明无法再稳稳地站在地面，黑影才收回这股气。
　　“你……你是谁？”李志明站直了身体，鼓了鼓勇气，问道。
　　笑容依然狡黠，明明没有动嘴唇，李志明却清楚地听见一个字“滚”。
　　好了伤疤忘了疼的李志明刚想反驳什么，却赫然觉得周围的空气再次热了起来，而且似乎还带了根根尖针般灼得他痛。充斥着力量而来是又一股扑面劲风。李志明张大了吃惊的嘴巴，瞪大了惊恐的眼眸。他看见了那渔夫帽下的人影的真实面目。他竟然是……
　　“再不走，就没有机会了。”风消失了，笑容消失了，黑影的面容再次被帽子遮挡住了，他下了最后的逐客令。
　　再也顾不得什么颜面，什么尊严，李志明转身就跑。
　　……
　　一阵不算小的动静让紧闭双眸的叶冰觉得晕眩。萧俊杰顾不得停在楼下的自行车，抱起叶冰就往楼上跑。
　　“俊杰，我这是在哪里？”像是诅咒的时限到了，叶冰终于清醒过来。可脑袋里依然留下了一个问号。那道白光之后，在她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在我家。你这样不能回家。你算彻底醒了么？”将叶冰安置在自己柔软的床上，萧俊杰替叶冰盖好被子，问道。
　　“嗯。”
　　“那先洗个澡好么？你浑身冰凉的，我怕你会生病。”
　　“俊杰……告诉我发生什么事情了？”叶冰拉着欲转身去浴室的萧俊杰，问。
　　俊杰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瞪着红木地板发了会儿呆，这才回头。望向叶冰渴求欲超强的眸子，俊杰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我……我来的时候仓库里就只有你一个人了。所以……”思忖再三，俊杰这样回答道。他没有证据说叶冰有没有被李志明怎么样，或许只是他不愿意去这样想而已。
　　见萧俊杰欲言又止的样子，叶冰有些急了。
　　“俊杰……”
　　“傻瓜，别想了。你晕了过去，我又来晚了，不论发生过什么，我们就暂时当作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好么？你现在需要休息。来，去冲个澡，好好睡一觉。”
　　“俊杰……”
　　没有再理会叶冰的叫喊声，萧俊杰起身替叶冰放洗澡水去了。看着俊杰落寞离去的背影，叶冰的心里似乎有了底。
　　跟着俊杰来到浴室，默默地看俊杰替自己放好洗澡水，默默地看着俊杰替自己拿好换洗的衣服，默默地看着俊杰替自己合上浴室的门，叶冰没有再出声，俊杰也没有再说话。
　　将整个身体没进适合体温的水里，叶冰整个人都觉得暖和起来。伸出手，手指间还留有黑影手指的感觉。像液体，手掌里有东西流动的感觉；却也似固体，否则她怎么能够握得住呢？那种难以言语的感觉，奇妙却又让她安心。
　　黑影会救她么？
　　叶冰深吸一口气，将头埋进了水里。
　　他说只要把手给他，他就可以救的。可是，在那白光猛烈地向她袭来之后，她一点意识也没有了。万一那黑影食言了呢？
　　她晕厥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后来……
　　那道白光之后，难道她真的被李志明……
　　叶冰不敢再深思下去。
　　不知为何，心底有个声音响起，如此低沉，如此粗哑的声线，却和之前的声音有着天壤之别，在那种幽幽的嗓音里却依然藏着诱人的魅力。她听不清声音在喃喃什么，但她却可以感到它的力量。
　　叶冰从水里探出了头，掳掉脸上的水滴，闭起了眼，不再去想那件不愉快的事。可是她又忽然记起先前，在她的内心深处，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恨意。那种仇恨让她无法控制自己，血液的沸腾撑开了她隐藏在心底的邪恶念头。她想报复，报复所有陷害她的人。不仅是对李志明的，除了林飞燕，甚至还有——俊杰。
　　但是她想努力忘记。
　　从浴室里出来，带起了一身的疲惫。卧室里，俊杰已经把被子铺好了。可是，硕大的房间里却不见俊杰的身影。实在抵御不住从脚底泛上来的倦意，叶冰爬上床，深深睡去了。

　　从超市里回来的萧俊杰摇摇头，摇去一头的雨水。将塑料袋里的牛奶和营养面包放上吃饭桌，萧俊杰打开自己卧室的门。见叶冰睡得很香，笑容不自觉地爬上了这张俊俏的脸。轻轻地挨近睡颜甜美的叶冰，替她理了理额前凌乱的刘海，萧俊杰替叶冰掖好被子。
　　“俊杰……”身后，传来叶冰的梦话，眉头随着不安蹙在了一起，“俊杰，你还爱我么？你会不会离开我？俊杰……不要走，不要走！”无助的右手在冰冷的空气中乱晃，只一会儿便被另一只大手握住了。“俊杰……”无措的呼喊声停了下来，表情也放松了。
　　“好好睡，乖。”萧俊杰温柔地抚摸着叶冰的黑发，安抚着。
　　叶冰似乎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一个转身，将萧俊杰抱得更紧了。无法摆脱叶冰的右手，萧俊杰索性就乖乖地靠着床头，抱着叶冰。床头柜上，音响的遥控器安静的躺着。俊杰腾出手来拿起遥控器一按，舒缓的音乐如同小溪般缓缓流出。听着熟悉的音乐，俊杰也渐渐睡去了。
　　睡梦中，白色的光芒在眼前晃得厉害，晃得俊杰张不开眼睛。有一个人影，一个女人的身影遮住了光芒。可是，俊杰却看不清她的脸。只有耳畔似真似幻的回响着她的声音：“你还爱我么？你不会离开我的，是不是……？”
　　这样的疑问让梦里的俊杰被问得哑口无言，只有那颗鲜血淋淋的心在抽痛着，像是在惩罚他的沉默。
　　梦依然在延续，只是那片漆黑的黑暗不再是俊杰的梦境，而是叶冰的。
　　黑色里有一个更深的身影。
　　对叶冰而言，这个身影她已经很熟悉了，甚至在危急时刻，他曾向她伸出援手。至于结果……
　　“我们又见面了。”黑影依然是这幅装扮，黑色的渔夫帽，红润如血的嘴唇蓄着浅浅的笑容，让叶冰轻而易举地感受到他的兴奋之情。
　　“那天……后来……”叶冰欲言又止。
　　“你很想知道么？”黑影似乎还会吊人胃口。
　　“……”
　　“你答应把你的全部都交给我，我就告诉你。”黑影提出了交换条件。
　　反正把叶冰收入囊中是迟早的事情。她已经跨出了第一步，那么接下来就由不得她了。从叶冰把手交给他的那一瞬间，他俩就注定将紧密地联系在一起。
　　永生永世。
　　“交给你？怎么交？”完全不明白对方的用意，叶冰幽幽地重复道。
　　“吃了它。”黑影摊开手，从手心里隐隐生出一颗红色如火的圆形药丸。
　　伸手接过药丸，叶冰细细端详。到了叶冰手上的药丸褪去了火红的光晕，变成了一粒普通的白色小药丸。叶冰怎么看都觉得像是舍利子。
　　“吃了它，我们就正式缔结了契约。”黑影补充道。
　　“可是到现在，我连你是谁都不知道……”望着他，叶冰犹豫了。当初交付双手是迫不得已，可是现在……
　　“吃了它，一切的疑问都会迎刃而解的。”黑影不再回答叶冰的任何问题。只是一味地劝说叶冰服了药丸。他知道，就差这一步，只要完成了这一步，这个傀儡娃娃就到手了。
　　看着手里的药丸缓缓升到空中，慢慢朝叶冰嘴里送去，叶冰慌神地往后一退，跌坐在地。这药丸显然是受了黑影的控制，见游说未果，黑影似乎急了。一阵狂风掠过，药丸又回到了黑影那掌握乾坤的手心里，隐隐约约又泛起了红色的光芒。而他与跌倒的叶冰近在咫尺，叶冰觉得她几乎可以感受到对方的鼻息了。
　　稀薄的唇角在冷寂的空气里划出一道邪魅的弧线，黑影冰冷的手抚上叶冰同样冰凉的脸颊，一用力，叶冰的嘴就张开了。黑影笑着，亲自将药送入叶冰的嘴里。
　　“这就对了！乖乖吃了它！”
　　“不！我不要吃！这到底是什么东西？我不要吃！”叶冰挣扎着，双手在空中乱舞，可明明已经将手挥到了黑影的手上，谁知却扑了个空。这双手……明明是可以握住的呀！
　　眼看着药就要被送进自己的嘴里，再也顾不得这怪异的现象，即便是挥个空，叶冰依然不依不饶地挥舞着双手。
　　“还在挣扎什么呢？是留恋那个男人么？可笑，他不久就会离开你的。很快，很快你便会变成孤独一人。而你能依靠的，只有我！只有我！”黑影的话不停地萦绕在叶冰的耳边，像是咒语，像是告诫。
　　“不会的！不会的！俊杰这辈子不会离开我，不要我！我不会只有一个人的！你胡说！我不会吃的！绝对不吃！什么缔结契约，什么是我唯一可以依靠的人！我不信！”
　　突然，叶冰只觉得手背一疼，像是被什么阻碍到了。黑影哀嚎了一声，声音像极了受伤的野兽。手一松，叶冰趁机向后爬了几步。直到退出安全距离，叶冰才气虚地抓住自己胸前的衣服，喘着粗气，定神。
　　黑影侧对着叶冰，左手捂住受伤的左眼。叶冰惊恐地瞪着面露狰狞的黑影，她好像把黑影抓伤他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刚刚她明明是在对着空气挥手挣扎啊。
　　“你……你竟然可以抓伤我……”伤口似乎已经愈合，黑影好整以暇地转回背着叶冰的身子，嘴角的笑容已经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阴森逼人的口吻，“好！今天我先放过你。不过终有一天，你还是会来找我的。这药丸你先收起来，等你想明白了，直接吃了就可以。”语毕，空气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叶冰知道，他走了。虚脱地伏倒在地，叶冰只觉得一阵轻松。面前，是那颗没有了光晕的药丸。叶冰拾起它，看着它，药丸却突然融化成了水，渗进了叶冰的皮肤里。
　　“这……这是怎么回事？！”惊惧的叶冰坐直了身子，反复检查着自己的右手。那只芊芊玉手，与先前没有丝毫的差别，仿佛那药丸真的如水一样挥发了。
　　“哈哈哈哈……放心，它只是寄存在了你的胃里。只有你想和我缔结契约的时候，它才会在你胃里融化。”
　　闻言，叶冰无力地哭了起来。她早该料到，事情不会像她想得那么简单。可是当时的情况……她该怎么办？她该怎么办？
　　俊杰，帮帮我！
　　俊杰……
　　俊杰，你真的会如他所说的那样离开我么？
　　俊杰……

　　……
　　老天爷就爱和人们开事与愿违的玩笑。即使那个陷在苦痛中的人能从黑暗里顺利地摸索出来，可只要老天爷轻轻咳一下，只需要一下，一个接着一个的不幸就会接踵而来，就像多米诺骨牌那样连绵不断，整得他喘不过气。最终还是放弃了生还的可能，任自己越陷越深，直至消亡。
　　……

　　黎明的曙光很快降落到人间，点亮了空气，万物显得生机蓬勃。阳光明媚的早晨，充满活力。
　　和叶冰一起迎接朝阳的时光是美好的，可是俊杰却丝毫感觉不到甜蜜。昨天的事就像一个结，一个疙瘩在他的心里生了根。
　　叶冰没有俊杰想象中那么沉默，时不时会在早餐时分挑起话题，似乎是为了缓解尴尬的气氛，又像是在掩饰她心里的害怕。一个女孩子又怎么会不在意自己的身家清白呢。可是……
　　“走，上学去吧。”
　　萧俊杰背起书包，又替叶冰拿起书包，温柔地拉起叶冰的手，朝屋外走去。一路上，两人都很安静，叶冰也不再像刚才那样说说停停，只是默默地跟在俊杰的身后。心里，却对俊杰的沉默有了一丝丝的明了。
　　心揪在一起，紧得让叶冰呼吸困难。抬眼注视着俊杰的侧脸，悲从心生。俊俏的外表、端正的五官、鲜明的脸部轮廓、再加上一米八五的身高、结实的身体、幽默的谈吐，绝对是女孩心中的白马王子。而现在，她却是唯一一个能够握住这双手的人。
　　想到这里，叶冰不由得拉了俊杰的手一下，心里却高兴不起来。她隐约觉得，昨天的事随时会变成他俩分手的导火索……
　　萧俊杰被叶冰下意识的一拽，停住了脚步：“怎么了？”
　　“我……”无心之举让叶冰尴尬得红了脸。
　　“没事吧？不舒服么？”这句话俊杰说得很轻，是另有所指。
　　没有明白俊杰意思的叶冰摇摇头。
　　“有什么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知道么？”俊杰幽幽地说，似乎轻松了一些。俊杰刚想走，却又被叶冰拉住了。回眸见叶冰垂眸，细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俊杰温柔地将叶冰拥入怀里。
　　“俊杰，你还爱我么？会离开我么？昨天的事……你其实很在意的是不是？”将脸深深埋进俊杰的怀里，叶冰只觉得绝望与不安。
　　“傻瓜，昨天的事你不也是无法确定么？我又怎么会因为不确定的事而不爱你，和你分开呢？我们是经历了多少困难才能在一起的。我不会轻易放手的。”话虽如是说，可俊杰的心是越来越虚。真的不是因为昨天的事，而是为了叶冰的安全。
　　“是啊，我们能在一起是多么不容易。”叶冰幽幽地重复着。和着俊杰有力规律的心跳声，叶冰也能够感受到自己的心脏在耳畔跳动着。
　　“走吧。”
　　“嗯。”
　　这天，林飞燕请了病假。亦梦与芳敏也都缺席了。只有华文西，静静的做着笔记。但是俊杰知道，其实她的心思一直都放在了他这里。
　　对于萧俊杰来说，这是难熬的一天。心神一直处于慌乱的状态里，上课老师说些什么，他完全没有听进去，布置什么作业俊杰也不知道。他所有的心思都回到了昨天，回到了那个肮脏的仓库，脑海里反反复复着他打开仓库门时第一眼所看到的情景。
　　但是，他并没有想到，这只是一切噩梦的开始。还有更可怕的事情在等着他，注定他避无可避。

　　黑夜里，挥别俊杰，叶冰转身推开铁门，却在屋外听见了父母的吵架声。
　　真是稀罕了。自从爸爸三天前承认自己爱上了别的女人后，每每回家，尚未踏进门，叶冰就可以听到他们惊天动地的吵闹声。吵累了，爸爸就躲到阳台上猛抽烟，愁眉不舒；妈妈则把自己锁在房里，失声痛哭。
　　毕竟做了快20年的夫妻，没了爱情也还有亲情。爸爸终究不忍看妈妈如此伤心伤神，看着抽泣不止的妈妈，爸爸长舒一口，坐到她的身边，安抚她，但只是用语言却没有进一步的慰藉。
　　思绪被风吹散了。叶冰推开房门，屋内亮堂的灯光令她睁不开眼，也许是因为屋外太黑了吧。不过一会儿，叶冰就看见正襟危坐的父母，爸爸身边是一个老成极有魅力的女子，而奶奶则坐在妈妈对面的沙发上，捂着胸口，脸色难看。
　　叶冰走进客厅，赫然发现茶几上的一份协议书。她立刻意识到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她的父母离婚了。爸爸不再是她的爸爸，妈妈也不再是她的妈妈。
　　奶奶见叶冰回来就像抓到了救命稻草般抓住叶冰的手，虚弱的声音颤抖不止：“冰冰，劝劝你父母。这家就要散了！”
　　叶冰不语，冷漠的目光自奶奶那张苍老的脸上移开，冷眸注视到了眼前的双亲，就像看着陌生人般生涩。
　　“冰冰，说话啊。”奶奶再次哀求。
　　“连妈妈都不反对，我有什么资格反对。”同样冷淡的语气。
　　话落，奶奶就厥了过去。
　　叶冰眼睁睁地看着父母一起冲到奶奶身边，看见妈妈对她说了些什么，可是她听不见。一阵耳鸣剥夺了她的听觉，耳鸣过后是一片寂静。她看见父母慌乱不安，知道他们朝她吼出不满，可是叶冰唯一能够听到的只有一个陌生的声音，粗哑而低沉。
　　他一遍遍重复着：“你会被抛弃的。很快，就在不久的将来，俊杰会离开你，你父母也会离开你。你注定孤立无援。我才是你唯一的浮木。来吧，既然你已经将手交给了我，那么为什么要拒绝和我再合作呢？我会拯救你可悲的灵魂，让你充满力量。只有我才是你的朋友。不信的话，你可以去问任何一个你重视的人，看看他们还爱不爱你，会不会离开你。”
　　叶冰状甚痛苦的捂住耳朵，盘踞在脑海里的是那夜仓库里一幕一幕。鼻尖，好似闻到了仓库里的霉味。一阵冷颤，叶冰转身冲出了家门。一路的狂奔竟使狂潮迭起的心平静了下来。这时，她才真正意识到她已经是个没有父亲没有母亲的孤儿了。
　　泪不能抑制。叶冰想去找俊杰，偏偏他的家门紧闭。和俊杰分开以后，俊杰竟然没有回家。那他去哪里了呢？
　　俊杰……俊杰……你在哪里？我的心好痛，快痛碎了。为什么你不在我身边呢？
　　叶冰哭着在街上徘徊。没有目的，没有思维，没有知觉，只是仍由泪这么淌着，脚不由自主地这么走着。
　　脑海里，那个早已熟悉的声音忽然想起。自从那粒用来缔结契约的药丸化成水融入她的皮肤之后，叶冰几乎时时刻刻可以感受到黑影的存在，她几乎可以随时随地和她对话，只要她希望的时候。
　　“这只不过是离开的开始。很快，那个姓萧的小子也会离开你。睁大眼睛看着吧。”脑海里的声音有些幸灾乐祸，有些洋洋得意。
　　叶冰没有搭话，更没有反驳。此时此刻，她的心已如一潭死水，不论朝那里面扔几块石头，都激荡不起涟漪。
　　如果现在，俊杰能在身边该有多好啊……

　　这几天的日子对于萧俊杰来说真是难熬。对于那天叶冰被绑架的疑问没有因为时间的流逝而释怀多少，反而是越来越纠结于此。越是想要知道真相，就越是害怕知道真相。这样矛盾的心理已经把俊杰快折磨疯了。偏偏，林飞燕和芳敏这几天又像人间蒸发了一般，向班主任请了好几天的假。这又让俊杰觉得忧心忡忡，总觉得这病假背后另有隐情。
　　在林家楼下转悠了好一会儿的萧俊杰三番几次想要按门铃，上去看看燕。可是手伸到门铃上，却怎么样也按不下去。
　　天就在这样的反复犹豫中暗了下去。天空换上了忧郁的墨蓝色，万里无云的夜晚，天空显得格外清澈。
　　终究还是放弃了探望，萧俊杰转身离开了林家大门。二楼的窗户边，一个高挑的人影自窗帘后走了出来。一双依依不舍的黑色眸子追随着远去的人影，久久没有收回视线。
　　“好啦，人都走没了，还看什么呀。”芳敏说着笑着拉了一把燕，将窗帘拉了起来。“想他就去学校吧。玩什么心理战。”
　　“不行，还差一天。”林飞燕有林飞燕的坚持，过了明天，就可以恢复正常的学习生活了。
　　“俊杰不是已经着急了么，有必要那么认真么？”语气中的不屑显而易见。不是芳敏看不起俊杰，而是觉得俊杰不会那么用心来算计林飞燕的一举一动。他不是燕，没有燕那样的心思。男人想事情可要比女人简单得多的多。
　　“那就当我想多懒一天可以不？”说着，林飞燕钻进了被子里。
　　外面真的很冷。
　　“当然可以。”
　　芳敏学着燕一起钻进了被子，燕朝窗边让了让。嘴角微微翘起，李志明竟然没有对叶冰动手，这倒是大大出乎了燕的意料。她可不觉得李志明是良心发现才放了叶冰，当中肯定有什么隐情。所以，她必须好好休息，后面还有一场恶战等着她呢。
　　“打个电话给李志明吧。”
　　“随你，我先睡了。”燕的小心思芳敏自然了解。没有再多问什么，燕的声音越来越远，芳敏渐渐睡着了。

　　萧家冷冷清清，幽暗漆黑。只有俊杰屋子里的一盏台灯是亮着的。独自坐在沙发上的萧俊杰对着这空荡荡的房间，心里禁不住觉得空虚。
　　父母才回来一天，重新整理了行李就又出差去了。下次是什么时候见面，恐怕谁也不知道。
　　轻叹一声，似在嘲笑自己的孤独，明明就是有女朋友的人，现在却只能独守清寂夜。从父亲的酒柜里拿出一瓶白兰地，那玻璃瓶的弧度极漂亮，流线型的瓶颈，瘦瘦长长，手感极好。俊杰轻轻抚摸着白兰地的瓶颈，感觉就像是在抚摸叶冰那白皙的脖颈。
　　自己是患了臆想症了么？既然那么想叶冰，为什么不去找她呢？萧俊杰这样问自己。答案却只有两个字“害怕”。害怕因为自己而又让叶冰陷入他无法预知的危险里，害怕自己不会再走那狗屎运，能将叶冰完好无损地救回来。
　　叶冰还是一块完璧么？
　　不知怎的又想到了这个问题，萧俊杰有些泄气，在高脚杯里斟了一点白兰地，加了两块冰。晶莹剔透的冰块在浸入香气四溢的液体的瞬间发出轻细的碎裂声，那么清脆，那么短促。
　　也许，心碎的声音也是这样的吧。
　　俊杰优雅地啜了一口，旋即嘴边扬溢起满足的笑容。他端着杯子，敛足于窗台前，打开窗，冷洌而清新的风迎面扑来。今晚真是个好天气。虽然寒冷却可以让俊杰的精神为之一振，刚才那个令他烦恼的问题也旋即被风吹散了。
　　这种清闲的生活，他似乎已经很久没有享受了。窗外的夜景令他心醉，而这种自在的气氛令他神往，让他紧绷的情绪稍有舒缓。
　　总觉得缺了些什么，俊杰随手挑了盘CD，放进音响里。委婉的歌声从音箱里流泻而出，乘着风充满了整个房间。在如此空洞的房里，原本凄婉的音乐更显得飘渺虚幻。
　　夜，就在酒香与音乐中虚度。萧俊杰沉沉的睡去。睡梦里，那个可人的身影再次占据了俊杰的梦境，挥之不去，让他辗转留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