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羽之追》镜梦师昊昙

3、临章：路程起点。

　　海潮激荡的声音回响在而边……我揉了揉眼睛，白亮渐渐代替了深蓝，波浪的声音也随之远去，换成了若隐若现的落雪的簌簌。

　　看向台边从刚才入睡开始燃烧的刻线蜡烛——睡了三个时辰啊，也就是说现在正式清晨卯时。
　　“咚咚咚”的扣门声，接着是一个清亮的少年小心翼翼的询问：“邢姐姐，你醒了吗？早饭好了，需要我送过来吗？”

　　是我近来住宿的这个“旅店”的老板的小儿子小北，蛮秀气的男孩，今年刚满十三岁。嘴边忍不住扬起一丝微笑：“进来吧，我早就醒了。”

　　简单的木门被轻轻的推开一条缝，男孩儿略有羞涩的低声说了句“打扰了”，才走进来。

　　“早饭我马上出去吃，不用端过来了。”我试着笑的温和——虽然已经好多天了，还是不大习惯对人温柔。不过没办法，谁让对面这个男孩子太腼腆了，比女孩子还……让人叹气啊！

　　“知道了。”小北点点头，却没有如往常那样马上离开，而是站在门旁低头想什么似的，两手也反常的背在身后。我微微一奇：“小北？你是不是要跟我说什么？”

　　“……恩。”小北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点头，偷瞟了我一眼，见我正望着他，马上又把头低了下去：“邢姐姐，你是不是马上就要离开这里了？”

　　“啊？”我愣，好象我今天凌晨才决定的，他怎么会知道？

　　“我看到姐姐的雕儿回来了……”小北嘀咕了一句。

　　“雕儿？忧灵回来了！”我一下子从躺椅上跳下来，喜道。瞥到小北脸上的表情，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是啊，之前和老板聊天是说过的，等忧灵从雁南回来，我就要离开这里，向更北的地方进发了，原来那时他没有睡着啊。

　　“怎么，舍不得姐姐吗？”我走到他面前用手摸摸他的头发，笑眯眯道，“那么和姐姐一起走好不好？”

　　“恩？”小北愣住，脸上表情呆呆的。我乐：“呵呵，当然是开玩笑的，路大叔怎么可能舍得啊！” 说着拍拍他，走出卧室——不知道忧灵带回什么消息了呢。

　　在辄北，一年有八个月都是雪季，但像今年这么连续数月不停的大雪并不多见。不过辄北人到底是在这里生存了近千年，早就习惯了恶劣的气候和随时可能发生的天灾，尤其是这种大雪埋没了村庄城镇的时期，辄北人自有他们自己的准备。不少族人早在月前就迁入了栖羽山脉南麓，辄北人祖先在山脉内部挖掘了巨大的空间，建造了应付这种天灾的地下暂居地。奇特的是，与辄北的气候相反，栖羽山脉内部天然就适宜人类居住，纵然是地下岩洞类的地域，却有着充足的水源和温湿的气候。只是接受不到阳光的照射，植物无法生长，故不能作为长期的居住地。

　　爬上近百阶台阶，来到位于上层的“旅店”正厅，一道类似通风口的石洞作为整个“旅店”中唯一与外界相同的窗口，在厅左侧贴近天花板的位置上敞开着。从“窗口”处，可以感觉到外界强烈而寒冷的风雪。

　　“啊，邢姑娘，今天也这么早啊。”厅侧的门帘掀开，“旅店”老板路大正端着几大盘饭菜从里面走出来，看到我，爽朗的笑道。

　　“大叔也是，很精神啊！”我点点头，向“窗口”望去，“小北说我的雕儿回来了？”

　　“是啊，昨天晚上就在窗口啄门了，我猜你正睡的熟就没去吵你。”大叔将饭菜摆在桌上，向厨房指了指，“现在在里面吃东西，去吧。”

　　“哦，谢谢。”我笑了一下，快速冲进厨房：原来昨天晚上就到了，呵呵，可千万别是什么紧急消息，否则就真嘿嘿哈哈了。

　　我走进去时，忧灵正扒在一个大盘子边吃萝卜，听到我的声音，扑楞了下翅膀复又专注于食物上，直到被抓着拎起来，才嘎吱嘎吱的叫出声。我白了她一眼，从爪子上抽出两个装信的皮筒，然后随手一丢，某鸟就被拍在墙上做梦去了。

　　“早回来了也不叫我！真是！”一边嘀咕一边打开紫色的皮筒。里面是从风云阴雨，确切的说是雨音那里带回来的回信。上面简述了她那边的情况。哼，我就知道她那个势力老爸不可能那么容易就接受我的委托的，不出所料，神器出世是预兆已经被很多人获悉了。也就是说，未来数月之内，辄北是不可能太平了……可怜这里的人了，终于将要“苦尽甘来得到神明救赎”的时候，却又遇到这种人为灾难。

　　不过，和我无关，无论是辄北的人民还是那些即将来这里抢夺“雪羽之追”的人。我的目的再简单不过了，只要抢先到手，其余的，呵呵，就交给老天吧，哈哈。
　　尽管风云阴雨“拒绝”了，需要的东西还是基本到手，只要等雨音赶来辄北，天高皇帝远，她想帮谁她老爸那还管的住啊。

　　淡淡笑笑，转向另一个灰色的皮筒，不由的皱眉——

　　皮筒里并没有任何写有字句的东西，从里面掉出来的，就只有一枚断箭，古铜色的箭头青兰箭杆，共五寸长，箭头锈迹斑斑布满磨痕，箭杆上则刻着类鸟的动物，有着龙形的身躯、凤凰的头翅。虽然只是不到一半的残迹，却很容易辨认出来——这种图案只要见过一次就很难忘记。

　　呃，让我想想，好象叫做“龙雀”是吧，某一古老神秘民族的图腾。一年前我就是为了它才开始这个“珍宝收集者”的职业的。

　　“喂，这是什么意思，到底是来还是不来啊！”我盯着断箭不耐烦的嘀咕。瞟向墙角装睡的笨鸟，“他就让你带这个给我？没说别的话？切，那个老破族的人都一个样，就喜欢装神秘！”

　　“吱吱——”忧灵识相的扑棱起翅膀附和了两声，不过显然毫无诚意。八成是那边的小子又给她什么好处了！哼，从一年前就是这样，两人，呃错了，是一人一鸟，一见面就向认识了八百辈子似的投缘，那个相见恨晚啊！还真应了一句诗：“恨不相逢未嫁时”啊！

　　“算了，不管他。”把断箭和雨音的信一起收进衣袋里，转身出去，到门口时又停了下来，望了眼仍在墙角观望的某鸟：“呐，多吃点，等离开了这里，就没那么容易找到萝卜吃了。”

　　“吱？”某鸟惊叫中。

　　未时，雪总算小了些。我踢了踢脚边早就收拾好行囊，已经在出口处的山洞里等了好几个时辰了。小北一直在旁边陪我聊天，路大叔本来也在，刚才忽然来了几个旅人，这才带着他们下去到“旅店”里去了。

　　那些旅人似乎是由向天壁山以西行进的商旅，天壁山在辄北的西南，是疆土交界的重要地域，与外国相连通商道路有三条要经过那里。几人经过时，其中一个身着黑色大氅的男人特别向我这边望了一眼，确切的说，是望了忧灵一眼，眼光有些惊异，但很快就掩去了。我心里暗赞了一下，想不到一个商人竟然能有这种眼光。寻常人只当是忧灵只毛色古怪的雕儿——也难怪，“坤夜鸾”这种古时的神鸟，知道的人本就不多，即便知道的也只当作是传说，或者认为早已灭绝。虽然我不认为那个商人认出了她，但能觉出“异处”已是不易了。

　　“呐，外面的风雪小多了，我想我该出发了。”由石凳上站起身，说道。小北一惊，立刻也站了起来，有些慌张的向阶梯下面瞧去：“可是，爹还没上来呢。邢姐姐……”

　　“小北，天气可不等人哦。没准过一会儿又下大了，到时候又走不成了！”我笑着揽过男孩儿的肩，安慰的拍拍。“没关系，过一段时间我还会回来的。到时候不去别家，还住在这里！”

　　“恩……”小北低下头，看不清表情。我不知不觉的也有些怅然——一定是在这里住太久了，话说回来这孩子似乎也太寂寞了点。附近的住家都离这里有好一段距离，大概整个冬天，他都没办法找他孩子一起玩耍。而且气候恶劣的缘故，平日里很少有人向我、还有今天那些旅人这样，经过这里……所以，才会舍不得我走吧。真是个单纯的孩子，这么容易就和陌生人建立友情了！对我来说也够难得的，本人似乎不是那种招小孩子喜欢的气质吧。

　　想到这里，心里难得的生出一丝温柔，笑眯眯的摸着他的头，不自觉的就变成了哄娃娃的口气：“呐，小北还有什么话要和姐姐说么？不说我就走了啊！”

　　“……”谁知，男孩儿还是沉默，和我刚来时一样的不爱说话——还以为这半个月来他变活泼一点了呢。

　　“那我就走了。呵呵，下次见面的时候，可能雪就已经化了吧。别忘了你说过的话哦，到时候请我到你镇上的家里去玩啊！再见。”

　　其实我一直不太懂得如何道别，因为每次都是突然来突然走，很少有象这样和人正式送别的情况。心里惴惴的不知道自己说的话合适不，只想赶紧落跑走人，省得徒生无聊情绪。于是等不及小北开口就自顾自的快说一通，然后潇洒摆手，扛起行囊大步走出山洞。

　　凛冽的风雪纵使减弱了，还是让人举步艰难。我裹紧大衣，将行囊背好，招呼忧灵在前面带路。才走出十几米，就听见身后的呼声。回头，只见小北竟追到山洞口处，一边冲我招手一边喊着什么，耳边充斥着风雪的呼啸，听不清晰。看口型，隐约是“一路小心”的意思。不由的笑了，也冲他挥挥手臂，大喊道：

　　“小北，你和路大叔也都保重啊！”

　　确实应该保重呢，过不了多久，这里就更加不太平了。希望那些动乱，还有那些外来者，不会给你们带来不幸，至少不会波及到小北和路大叔两人吧——不过，我也着实没有资格这么说呢。自己就是个为了自己的目的不顾这里人生死的恶劣家伙啊。呵呵。

　　空中回荡着忧灵的清啸之音。我忽然有种预感，从现在开始，一切平静安宁都结束了。前面等待我的，不，应该是等待我们所有人的，将是什么呢？

　　哈哈，管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