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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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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记错的话,你叫段瑾言,是么。”
身侧,傅轻寒寡默良久,突地开了口。
段瑾言微微偏头。
傅轻寒漠看他一眼,轻描淡写道:“刚才,谢了。”
段瑾言缓缓勾了勾唇,“无事。”
傅轻寒言罢,白皙的俊脸上闪过一丝难为情,撇开了视线,也不再多言。
段瑾言知其一向少语,也不勉强。
两人之间一下子又沉默起来。
室内一片静寂。
在段瑾言与牟羽之后,良久未有考生再进入。
天璇躺于榻上,不免有些意兴阑珊,“陌陌,我乏了,接下来的考生由你选拔。”
“是,宗师。”
“选拔过后还须前往崆峒台进行收徒仪式,待会儿是否需要奴婢给您提个醒儿?”
“不用,多年未有考生愿入我门,今年亦不会例外。”
天璇红唇轻启,言罢,纤纤玉手搭着另一侍女起身,步履悠悠地走向了内室。
段瑾言皱眉,看着那抹倩影愈行愈远,随即也走上了前去,“宗师且慢。”
“大胆!尔欲何为?”一侍女看他自作主张接近不禁大喝出声。
段瑾言未多加理会,俯身对着前面的天璇拜了一辑,“宗师,瑾言愿在此拜您为师。”
他的声音不大,却传至了整个空荡荡的苍穹殿,清越中还带着几分韧性。
天璇闻言,并未回身,妖艳的眉梢微微勾起,“你说你想拜我为师,那你可知我这儿的规矩?”
段瑾言垂首敛眸,“若能入宗师门,何种规矩瑾言都能全全遵守。”
天璇未语,一双眸子无波无澜地看着前方,抬起脚步缓缓向内室走去。
过了良久,一缕袅袅的声音徐徐而致。
“进来吧。”
........
段瑾言与其走入室内,发现里面又是另外一片格局。
室内幽若宫殿皇宫般华贵,有着近千间金屋,各个繁华琳琅,尽显奢靡气息。
一路跟着天璇走了近一刻钟,段瑾言走进了一悬挂金色流苏,设计独特的圆屋。
处处都摆放着香炉,燃烧着一些奇异的香味,一缕缕的白烟在一间屋子里弥散开来,恍如云霄宝殿般迷幻缭绕。
天璇进入室内后便又找了一床榻躺下,妖娆的手支着美腻的下巴,一双如水般的杏眼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的幼童,“来我这儿的人,一般都活不过十年,我现在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若现在反悔,倒也还来得及。”
段瑾言淡定道:“我心意已定,不会再改。”
天璇伸出纤纤玉手从旁拿了杯玫瑰玉露喝,抿了抿唇道:“也好,我的身体与常人不同,须经常摄取男子阳气供以存活,近几年来,我都是到外私取的,你来了,倒也省了我不少事。”
段瑾言默然不语。
天璇续道:“不过你也不用怕,在此期间我会教你本门莲功心法,你若学会,身子自然也会好起来。”
段瑾言弯腰做辑,“请问宗师,以瑾言现有的资历,须学多久才能学会莲功心法?”
天璇雍容放下手中瓷杯,“先前心法秘籍被盗,我凭空教你,怎么也得学个十几二十年吧,只是不知你是否有命活到那时候。”
段瑾言敛眸,缓缓从袖中取出一本册子来递给了她,“宗师所说心法秘籍是否为这本?”
天璇纤长的眉目轻挑,接过那书随意地翻了翻,在确认后开口道:“你从何而来?”
段瑾言不答,薄唇微启道:“宗师,如今有了这本秘籍,期限是否可有所缩短?”
天璇抚摸了一下自己的玉寇,淡淡道:“七八年即可。”
段瑾言咬唇,漆黑的瞳孔逐渐转深。
天璇掀起薄薄的眼皮看他一眼,手指轻轻勾起他的下巴,“怎么,你很急么?”
段瑾言敛眸未出声。
天璇看着他,徐徐道:“你知道么,从我见你第一眼开始,我便觉得你的眼中有着很重的复仇欲念,我知你为何想不计代价入我门,不过在这几年里你必须先改掉一点。”
段瑾言抬眸看了她一眼,定定道:“望宗师指点。”
天璇眼尾微微上挑,嫣红的薄唇勾勒出漂亮的弧度,“蝎子跟蜘蛛同样有毒,但人们提起两者,一般都会较害怕前者。你可知其中原因?”
段瑾言沉凝片刻,淡道:“它们的捕食方式不同。”
“对,蜘蛛捕食时习惯布一张有形的网,让人预先有所防备,而蝎子则只是偷偷将毒液藏于尾后,无声无息接近,杀人于措手不及。”
“你若想复仇,便先得藏起你的戾气。今后面对任何人,无论是杀父仇人还是今后你以后要窃功对象,你都得笑,且笑的温良无害,笑的弱不禁风,让他们放下戒心。”
段瑾言听罢,漆黑深幽的眼眸微微下垂,唇角自嘲地勾了下。
要他向杀了自己爹娘的人笑么,他想到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办到。
天璇缓缓瞥他一眼,从容悠然起身,对着身旁的一个侍女道:“取一只玉兔过来给他。”
“是,宗师。”
身后脚步声缓缓踏来,一侍女将一只毛茸茸的小兔子递给了他。
段瑾言偏头,伸手接过,见那兔子可爱,不由揉了一下它的耳朵。
“杀了它。”
一把锋利的匕首被天璇扔到地上,一路移到他的眼前。
段瑾言怔愣了一刻,抬眸看向天璇。
天璇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中带着一抹浓郁的命令感,“我要你杀了它,并且唇角含笑。”
段瑾言心有不忍,长睫微垂,看着那只兔子,迟迟未动。
天璇看着他,眸中高深莫测般幽冷寂静,声音轻柔却满含危险,“若做不到,你便只能另寻他师了。”
段瑾言皱了下眉,阖了阖双眸,沉下心来凝思。
沉默片刻,他慢慢拿起那把匕首,眼中涌动着一丝挣扎,缓缓地,迟疑地用刀刃割断了那只兔子的脖子。
嫣红的血迹霎时染红了兔子白绒绒的皮毛,渗透到周边,形成一抹骇然来。
不消片刻,那只刚刚还活生生的兔子已然一命呜呼,变成一具尸首。
“再拿只兔子过来。”天璇慵懒的声音从旁响起。
段瑾言掀起薄薄的眼皮,看着眼前又一只活泼好动的小兔子,眸中微有闪动。
天璇睨他一眼,颇有深意道:“你记住,并不是只有杀而已,我还要你笑,且笑的温柔浅倦,即使做着世上最残酷的事情,你也一样能笑。你若学不会这个,便也无资格入我的门。”
段瑾言眼底似有若无地闪过一丝悲悯,握着刀柄的手有些发颤,但仍强迫自己挤出一个笑容来刺了那兔子一刀。
“噗嗤”一声,温热的红血从那兔子的体内汩汩而出,沾满了他白皙的手指,血的腥味四处弥漫,那兔子在蹬了几下腿后便呜咽着死去。
段瑾言手指微颤,视线在那具尸身上逗留许久都未移开。
天璇看着他,声音幽幽如寒潭,不虞道:“你笑的太过牵强。”
不待传令,侍女又将一直活蹦乱跳的兔子扔到段瑾言的面前。
段瑾言近乎有点麻木地抓住那兔子,唇畔浮现一抹苦笑,决绝又刺了一刀。
天璇瞳仁如一泓幽冷寒潭,嗤笑一声,俯身握着他的手,将这一刀刺的更加深入延伸,将那兔子的身体狠戾切割开来。
“再残忍点,之后每一只我都要你这么做。”
段瑾言不作声,闭了闭眼睛,只是沉默,薄唇紧紧抿着。
天璇起身不屑看他一眼,“继续。”
又有一只兔子被送了过来。
段瑾言视线低垂着,没有看那只兔子,扯着唇如方才天璇一般残暴地将那只兔子切割了开来,血淋淋般的五脏六腑也曝露在皮层外,发出令人作呕的恶心气味。
“再来,眼神不够温柔,笑的也不够自然。”
“再来,手下动作不要有犹豫。”
“再来,面上得再云淡风轻一点。”
“再来......”
“再来.....”
苍穹殿内室,天璇的声音一次又一次的响起,年幼的段瑾言跪膝于那一次又一次地刺刀,蔓延开一地艳红欲滴可怖的鲜血与尸体。
一年,一年,又是一年。
重复不断重复不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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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年后)
凌绝峰素来寒冷,今年的三月却尤为地暖和。
初春的阳光分外地柔和,淅淅沥沥照在林间。
树下,一年轻男子身披着雍容华贵的狐氅坐于一楠石椅上,初晨的暖阳打过来,在他白皙清隽上泛出一缕缕如月色般姣姣的光华来。
微风吹过,大氅的绒毛被风柔柔拂动,飘起一股药味。
石椅上,男子微微垂下长睫,如玉石般泛着光泽的五指极温柔地抚摸着膝上的一只毛绒的玉兔,略弯的唇角挂着和熙浅倦的笑意,面容如画般秀丽英俊,全身都似有若无地透着一股子卓绝的君子如兰气质。
那玉兔似乎很喜爱这位主人,一直拿毛茸茸的小耳朵蹭着他的手指。
男子极具美感的手指温柔地抚上它呵护揉摸着,雪色的绒毛被柔顺地漂漂亮亮。
玉兔舒服极了,享受地半眯了双眸,任由主人给予惬意的爱抚。
“唧唧”
蓦地,一声窒息般的兔叫响了起来。
男子温润的手指深深陷在它绒绒的脖间,形成了一道致命的桎皓。
玉兔本能不住地蹬着四只雪白的足,一双小眼睛中透露着求生的欲望。
年轻男子轻轻笑了下,面上从容温和淡然清雅,彷若天山般的玉雪般澄静,望向它的凤眸中渗透着极致的柔和爱恋,修长的五指却在不断地加大着紧箍的力度。
“唧唧”
玉兔又叫了一声,拼命地又乱蹬了下蹄,却愈加缓慢迟钝。
“段瑾言!你竟敢私自出苍穹殿!”
身后兀地传来一席清越的音色。
年轻男子听见声音,淡淡弯了下唇,手中的力渐渐松开,“牟羽么。”
那玉兔侥幸逃脱,蹦地一下跳下了他的膝盖,一路窜到了草丛边,害怕地看着石椅上的男子,吓地不敢再靠近。
“不是我还有谁!你疯了!你已经七年没出过苍穹殿了,今天这样突然出来,要是被天璇知道了可怎么交代?她可是千叮万嘱你的病不能受寒的!”
牟羽走近,为他拢好身上的狐氅,抚额苦恼地看着轮椅中身躯日益单薄的男子,一脸的无奈。
段瑾言轻笑,面上如天边时卷时舒的一缕流云般,清逸且俊雅,“无碍。”
牟羽长长叹了口气,“你当然无碍,待会儿挨批的可是我。”
段瑾言笑笑,一双乌沉温润的眸子只是看着躲在草丛旁的那只玉兔看,淡色的唇微启,嗓音勾人浅倦沐暖,“过来。”
那玉兔毛绒团一样的身子哆嗦了下,踌躇地看着轮椅中面容白皙清秀的年轻男子,好半响都没动。
段瑾言笑了笑,淡然俯身向那玉兔伸出修长白皙的手指,明丽的初阳铺散在他弧度美好的侧脸上,渲染出一抹极致的暖色调。
那玉兔迟疑了一会儿,慢慢地走向了他,跃上了他的掌间。
段瑾言将它温柔放于膝盖上,如先前那般慵懒地抚摸,一阵凉风吹过,引得他突地掩唇咳嗽起来。
牟羽摇摇头,“看吧,我都说你不能出来吹风了。”
“咳咳”
段瑾言咳嗽不断,苍白的面色映着眼下淡淡的紫青,配合着那件白色的狐毛大氅显得尤为疲惫憔悴。
牟羽直叹气,眸中只余担心,忙扶他站了起来,“走吧走吧,快回苍穹殿暖暖。”
“那天璇也太过分了,明知你身体不好,没多少阳气,还一次又一次频繁叫你去她屋里,再这样下去,你非得被她吸尽阳气而亡不可!”
“可惜人家看不上我,说我身上的阳气不合味口,不然我一定替你受这苦!”
段瑾言平缓沉静地微笑了下,声音温雅,“你误会了,她已许久未涉我阳气。”
牟羽微微挑起眉,“那她近段时间怎总要你去苍穹殿陪她?”
段瑾言眉间染上一丝淡淡的沐意,但笑不语。
牟羽捉狭地眨了眨眼睛,“跟哥们儿说实话,那妖女不会是看上你了吧?”
段瑾言缓慢地迈着步子,神情宁静柔和,“那你不妨先与我一说如何?”
牟羽不解,偏头看他,“说什么?”
段瑾言微微勾唇,清隽的眉间染上一丝揶揄,“听说你近段时间与天权门下的女徒岳灵珊处的不错。”
“切。”牟羽听罢便撇了下嘴,一脸不满,“人家才看不上我。”
“前几日,她对宗师摇光的门生一见钟情,扬言说要追人家。现在天天和那人腻在一起,整个凌绝上下都说这两人郎才女貌天生一对,哪有我凑热闹的分儿啊?”
“诶,就是那个叫秦尤的,你知道么?”
段瑾言静静地聆听,眸中神色未有丝毫的变动,依旧笑的柔和,“不曾听闻,他是何人?”
“秦尤,字子恒,自幼出身武林世家,长得挺英俊的,面若冠玉,貌若潘安。”
“他爹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武林盟主秦刘轩,秦尤继承他的优良血统,一直被他的入门宗师摇光夸赞是青年才俊,武学奇才。”
牟羽说到这就有点苦涩,垂眸道:“再比比我,我什么都不是,武功家世,甚至连长相也......是个女人都会选他吧?”
段瑾言偏头看他一眼,缓缓笑了下,声音如清风明月,“难得见你也有这么颓废灰心的时候。”
牟羽听罢立马抬头斜斜瞥他一眼,抱怨道:“这种时候,你不是应该说些安慰的话么,比如说也不一定所有女人都选他之类的,段瑾言你有没有义气?”
“等等,不对啊,好好的怎么扯到我身上,快告诉我你和那天璇是不是有猫腻?我总觉的她看你的眼神有点怪怪的。”
段瑾言摇摇头笑了下,淡色的薄唇上渗着丝莞尔,“你想多了。”
牟羽霎时就给投了一个满含质疑的目光过去,“真的?”
段瑾言轻描淡写,微微点头。
牟羽不虞地撇了下嘴,“骗谁呢,要不她最近怎么对你那么好,又是添衣又是.....”
他说到一半便给停住了,连带着脚步也不再动,目光定定地看向前方。
段瑾言也跟着他停了下来,微微抬眸,却见不远处有两人款款向他们走来。
牟羽一脸沉黑沉黑,凑近他耳边私语道:“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你难得出苍穹殿,应该是第一次见,左边那个是秦尤,他旁边的那个便是岳灵珊。”
段瑾缓缓掀起眼皮,入目的是一个长相颇为英俊的身披黑狐裘的男子,手上的玉扇给与他一种清风明月般俊朗,唇边带着抹似笑非笑的慵懒,一双乌黑清润的眸子深邃含情。
与前世想比,这人依旧风度翩翩,从眉至颔无一雅致俊逸,处处皆可入画,只不过眼角下方多了粒泪痣,为其又增添了一分极致的俊美。
“秦师兄,今日是鹊桥相会日,我求宗师特许,可下山一日,你与我同去可好?”
远处,一女子站在秦尤旁边,身上披着一件绣着粉色的花纹厚袄,乌黑的秀发用一条淡紫色的丝带系起,几丝秀发淘气的垂落双肩,将弹指可破的肌肤衬得更加湛白。脸上未施粉黛,却清新动人,一双明亮的眼眸只盯着眼前的气质雍容华贵的男子看着。
秦尤唇角略弯,含着一丝无奈,“先前与你说过,我并没有时间。”
岳灵珊抬手挽住他,俏皮地摇了摇,撒娇似道:“无非就是练功的那些事,秦师兄,延迟些或者少练几天都没事的,算我求你了?陪我去一次吧。”
这些日子她为了这事烦了秦尤不止一次,次次都被退回,实在是不甘心,一年才一次的鹊桥节,她可不想就这么错过。
也亏的秦尤涵养好,不与她一般见识,换做别人早就给生气了,不过她就是看中秦尤这一点男人风度,怎么都不会与你生气这一点下手。
一遍不行就求十遍,十遍不行就求百遍,反正到最后,以秦尤的性子是绝对会答应的。
这厢,秦尤也确实被她磨的没辙了,唇角含着似有若无的笑意,纵容了她这一回,“且随你。”
岳灵珊听罢高兴不已,一张鹅蛋脸霎时笑开,两只手都不由分说地挽在了秦尤的胳膊上,“说好了说好了,那天你可不能放我鸽子!”
秦尤摇头笑了,余光瞥见前方有两人,待抬眸时却蓦地怔了一下。
不远处,那身披雪色大氅,面容白皙的年轻男子也看着他,两人的视线同时对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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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际兀地下起了雪,轻柔的小白花飘飘悠悠地落下来,皑皑一片。
秦尤慢下了步伐,一双狭长深邃的黑眸专注看向前方,不再言语。
岳灵珊有些奇怪,抬眸看了下,挑眉笑道:“那不是牟羽么?他身边的男子长得好不清隽秀永,来来,秦师兄,我们去结识一下!”
言罢,她便一路挽着秦尤走了过去。
牟羽见他们举止亲昵,不由心中有些郁闷,没好气带着段瑾言想走另外一条路,可还没转弯便被拦住了去路。
“干嘛看见我就躲?带了朋友来也不介绍一下。”岳灵珊见谁都是小家碧玉的样子,唯独见牟羽时语气里总带着一股子跋扈之感。
牟羽心情极度不爽,把头偏向了一边,没理她。
岳灵珊斜睨他一眼,直接忽略他,转而将一双明眸直勾勾地盯着他一旁的段瑾言,自我介绍道:“你好,我叫岳灵珊,师承天权门。”
秦尤在旁看着段瑾言,在其后手执玉扇敛眸行礼,唇边带着英俊散漫的笑意,“秦尤,师承摇光门。”
段瑾言目光柔和平静地看了他一眼,轻淡地弯了下唇,君子般颔首,“段瑾言,天璇宗门下弟子。”
秦尤凤眸含笑,手中玉扇把玩地玉树临风,调侃道:“天璇宗排于摇光宗之后,按辈分,你该叫我声师兄。”
段瑾言无声地微笑了下,清雅的面容在初阳下泛着玉石般的光泽,依言嗓音温润道:“秦师兄。”
岳灵珊笑了,趁机道:“天璇也排位于天权之后,按资历,你该叫我声师姐。”
段瑾言薄如蝉翼的长睫弯成一抹极好看的弧度,“岳师姐好。”
牟羽在一旁听不下去了,“喂,你们俩够了,都是同一年入门的,何来师兄师姐之说,你们别看瑾言老实就欺负他!”
岳灵珊抱胸,颇为自豪地抬首道:“你不知道么,前几日摇光宗钦点秦师兄为凌绝首席弟子,凡是同一年入门的弟子都得称他为师兄,你们家瑾言刚刚叫的这一声实至名归!”
牟羽冷哼一声,“有什么好得意的,我记得过几日琉月宗也将钦点傅轻寒为首席弟子,琉月宗排于摇光宗之前,按你这么个说法,那你们家秦尤还得叫那傅轻寒一声师兄!”
岳灵珊气急,“岂有此理,你简直强词夺理。”
牟羽挑眉,“怎么,不服啊,是你们欺人在先的。”
秦尤看了两人一眼,眸中不经意逝过一缕无奈,继而将视线转向一旁的段瑾言,唇角微勾,似笑非笑,“段师弟,你自天璇宗后便一直未出苍穹殿,今日能在此见到你实属罕见。”
段瑾言温文尔雅一笑,薄唇微启,缓缓道:“只是突然来了兴致,想”话音未落,他蓦地抬手掩住了唇,低低地咳嗽起来。
秦尤乌沉的凤眸微沉,慵懒悠然地勾了勾唇,“看来这几年你被天璇折磨地不轻。”
段瑾言神情疲惫地弯了弯唇,“见笑了。”
秦尤微挑了下眉,漫不经心道:“可否想过转宗门?”
段瑾言不为所动,声音淡淡的,听不出情绪,“不用,现在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秦尤沉默不语,一双眼眸漆黑幽深。
段瑾言抬眸看了他一眼,大大方方迎上他的视线笑了下,“若无其他的事,我便先告辞了。”
言罢,他垂首做了一辑,从秦尤身旁走过。
秦尤雅黑的长睫微颤了下,下意识拉住了他的手。
段瑾言缓缓转身,俊雅的面容上没有多少神色变化,柔柔一笑,“秦师兄,可还有事?”
一旁的牟羽跟岳灵珊见到这一幕,也有些诧异,不禁都停下里看着两人。
秦尤笑笑,没放开他的手,薄唇间似有若无带着一缕不羁,“段师弟七年才出来一次,下次见面不知会是何时?”
段瑾言闻言,面容宛如月光般从容寂静,“先前听闻秦师兄要去鹊桥,不若那日也带上我与牟羽可好?”
秦尤慵懒地弯了弯唇,声音低哑勾人,“也好。”
段瑾言不作声,眼角眉梢处流泻着隐约的淡笑,颇有深意地将视线移向秦尤握着自己不放的手。
秦尤唇畔微勾了下,松手为他系了系大氅的扣子,黑曜石般的眸子含着宠溺般的深情,温柔道:“天冷,莫着了风寒。”
段瑾言从容一笑,敛眸垂首,再拜一辑,默默离开走远。
“瑾言,等等我!”牟羽恍了好一会儿的神方才追上去。
“秦师兄,你方才为何要答应那样的要求,鹊桥要一男一女去才有意义,那姓段的跟那牟羽去了那都成什么了!”
岳灵珊在人一走便闹起了小脾气,好不容易可以有个与秦尤共处的浪漫七夕,还非得被人介足其中,是个人都会不高兴。
秦尤却不答,半眯起双眸,一直遥望着那人远去的背影,久久不语。——这一世,这人完全变了。除了容貌与从前无异,性格与气质都已截然不同。
七年前,两人见面的第一眼,那人眸中寒冷彻骨视他如敌,七年后,两人再次见面,那人却已褪去所有,温柔浅倦,云淡风轻。
若不是方才瞬间莫名的心动感,他几乎不敢肯定那人是段瑾言。
......
“嗒嗒”
缓慢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
苍穹殿内,一婀娜倾城的女子半边身子支于书桌前,疏懒地捻着一本书卷翻看着,在瞥了一眼进门的俊朗男子后轻柔吐字,“如何?”
段瑾言神情淡雅平和,悠悠地褪下自己那件厚重的大氅,淡淡微笑,“一如你安排,在那棵榕树下遇见了秦尤。”
天璇笑了笑,“他是个难得一见的武学奇才,武功造诣颇深,你若能窃到他的功力,想必你现在这身病也能药到病除。”
段瑾言俯身走到书案前坐了下来,徐徐倒了杯茶,细细抿了一口,声音温润道:“我比较好奇被窃取功者的下场。”
天璇将一碗稠浓的药汁推到了他面前,语笑嫣然,“不会有何下场,只是会在几年后暂时武功全失,不消几月便也无碍了。”
“比起这个,我以为你更应该担心一下如何让一个男人爱上你。莲功心法难就难在只能窃取爱你之人的功力。那秦尤可是出了名的风流不羁,凌绝峰上下全部女徒几乎都对其有爱慕之心。你要他爱上你简直比登天还难。”
段瑾言未语,伸手接过那只瓷碗,神色淡淡地喝下那苦涩极致的药汁。
天璇雅黑的羽睫微垂,“近来咳嗽咳有加重?”
段瑾言放下那瓷碗,缓缓掀开了雅黑的长睫,抬眸与她对视,笑了下,“已经好多了。”
他本就生的隽永秀美,这一笑之间,俊美绝伦的脸孔随之舒展,仿似初阳的第一朵白莲绽放,温雅柔和至极,给人莫名的怦然心动。
天璇看的怔愣了片刻,心脏突地乱了几分,别过头去不看他,“那就好。”
虽说是她一手栽培大的徒弟,但随着年纪渐长,当初的少年已变成了一个风度卓绝的英俊男子,举手投足之间都有着一种如高山流水般的气质,偶尔一个温柔的眼神或是平和的笑容都足以有着祸乱天下的吸引力。
她不得不承认,在接近而立之年,她对自己这个年轻的徒弟动了爱慕之心。
室内有着久久的沉寂,依稀只听得见屋外雪飘的声音。
在又一刻的沉默过后,天璇缓缓转过头,却突地发现段瑾言一直在看着自己的脸,且良久都未曾将视线挪开。
天璇掩饰性地抚了一下自己的发簪,开口道:“何事?”
段瑾言唇角略弯,语气轻柔浅倦,为她拢了一缕发丝别在耳后,“你近来所涉阳气太少,憔悴了许多。”
天璇的眉目间罕见地染上一丝羞赫,被那白玉般的指尖触碰的地方泛起淡淡的薄红,强自镇定下来遮住自己的耳垂,抬眸却见对方眼中揶揄纵容的笑意。
多年雍容华贵的气质让她无法不能像别的女人那般娇嗔,只能狠狠瞪了眼段瑾言,“你最近真是越来越放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