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Con.1 忘川河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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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红色的花朵开得正盛，有花无叶。青羽知道这是什么花——红色曼陀罗，花落生叶，叶落开花，生生世世，花叶永不相见。
阿陀和阿朵告诉她，这花开在忘川河岸，代表着死亡。
青羽悠悠转醒，迷糊地看着大片大片的红色。
她有点想念阿陀和阿朵这对兄妹了。
阿陀是一棵树，扎根在雾宁山谷里已有十多万年，通晓天地，性子成熟稳重。阿朵是一朵不败的花，年纪比阿陀稍小一点，同样知识渊博，只是崇尚美好，放纵不羁。山里的鸟儿大多数都听着这对兄妹的故事长大，虽然不能离开雾宁山，却也过足了八卦的瘾。
青羽再也听不到故事了，听不见阿陀和阿朵在八卦神族众神时各持己见的吵架。
她以为自己已经死了。
“你醒了？”温润磁性的嗓音迎头罩下。
同时，脚步声趋之渐近。
青羽惊讶地仰着脸看走入她视线里的黑衣男子，且先不提他长得有多好看，单是一万五千年里第一次见到和她同样有人形的生物，就足以让她兴奋到惶恐。
他一身玄色衣服，就算青羽没出过山不识货，也能看出那身衣服华贵无比。黑衣衬着他高大的身材，着实好看。
只消一眼，青羽便认定了他是个同阿陀一样稳重温柔的家伙。
她并不知道，眼前的男人曾经到底是怎样一个高傲叛逆的人。
不过这没有关系，她总会知道的。
青羽忽然想起最重要的问题，急忙问道：“我是不是死了？”
她是不是死了？不然她怎么会到忘川河来？不然没有出山的她怎么会见到和自己同样有人形的男子？
“你还活着。”男子微微惊讶地看她。“这确实是在阴阳两界交汇处，但不见得你就要死了。”
青羽动了动嘴唇，心里实在是觉得疲累。
“但我没死，又怎么会从雾宁山到这里来？”
两人皆是错愕。
将各自对雾宁山的理解讲出来之后，情况才算是清楚了一些。
雾宁山坐落于阴阳两界边缘，虽有结界保护，但也没法使山中花草鸟兽不受影响。所以，山中鸟兽就算再如何修炼，也因为来自地狱的戾气而化不出人形。倒是这戾气容易使之修炼得偏了方向，山中的树开始学会食肉。
青羽太过特殊，一万岁的年纪就化出了人形。男子误打误撞闯进了雾宁山，刚巧看见了一只挣扎落难的漂亮鸟儿，于是出手相助。没想到他救出的鸟儿变成了女子模样，于是疑心这是哪个不小心闯进雾宁山遇难的外面人，便将她带了出来。
“不管你到底是外面的还是里面的，你都不属于那里。”他说，“你愿意随我离开吗？”
听完这些事情，青羽心中五味俱全，但仍是凭着直觉点了点头。
雾宁山就在忘川河边，山中的鸟儿离开了结界，便进入了阴间。怪不得，出来的都死了。
虽然不知这男子是何方神圣，但他能带她离开这里，去她最向往的外面。
“你有名字吗？”男子问道。
她点点头，将自己的名字报出。“青羽。”
“青羽，你叫我西景就好。”
青羽遇见西景无法形容为偶然，他们之间有足够的缘分去相遇。但这次遇见，确实是误打误撞。
但是，许许多多的感情，都是因为误打误撞和一时冲动，引发了那样多的不可控的事。谁又能说，偶然不是必然呢？
青羽认为自己与众不同，早晚能离开雾宁山。在她意识到雾宁山是座活山，自己性命垂危，再不报希望之时，却真的离开了这个困了她一万五千年的笼子。她所付出的，并不是全无收获。所有付出和欠下的债，都是种下了因，总有一天，果会以某种形式全部返还到她身上。
躺着的青羽因受的伤而折磨不已，又因着昏迷时休息了太多无法入眠了。她满脑子都是外面的世界，她所向往的并非只有凡世，而是阿陀说的四海八荒。
她想知道，自己是不是有一天也能修炼成神仙，到三十三天去看一眼。
在这里远远地能看见雾宁山，被包裹在一片蓝色光芒中，与周围的红色不同，那里就像是仙境。但是青羽知道的，真正的仙境和雾宁山不一样。真正的仙境虽然同雾宁山一样有着碧水长流，百鸟缭绕的好景色，却并不会限制了鸟兽花草的修炼。
她仍有不舍，但她只有一万五千岁，期待了一万五千年的事情，并不会因为不舍而放弃。
她如果回去，就再也出不来了。但她离开，兴许以后还能回来，然后放山中的鸟儿们出来，实现大家共同的梦。
想着想着，心里乱糟糟的青羽，反倒香甜地睡着了。
一直守在不远处的西景看着逐渐安静下来的她，如释重负地笑了。他打开身上背着的包袱，里面有两个画轴，拿出镶着金边的那个。画卷上的女子着一身白衣，裙摆上烫着疏落有致的海棠纹路，那般遗世独立的风骨叫人久久不忘。手指轻轻描摹过女子的脸颊，西景看着她那双漆黑的眼睛，无奈地摇摇头。
水墨再好，也无法描画出那个人。她裙摆上的海棠纹路是金色，不像画中这样典雅，而是清高中自带尊贵。她的眼睛不是这样柔和妩媚，而是要么挑衅，要么就如死水般沉寂。她也没有遗世独立的风骨，反倒是高傲嚣张地让人想要打她。
但是，有总比没有强。所有的画卷，但凡是绘了她的，统统被销毁。唯独这一幅不怎样的，反倒成了世间还记得那位上神的绝笔。
“君翎，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
睡得正香甜地青羽忽然皱了皱眉。
一觉醒来，青羽发现西景早已整理好行装在等她，想必她这一觉睡了不少时辰。
她讪讪地摸着鼻子，歉意地笑着，稀里糊涂地就要去捞忘川河的水洗脸，亏得西景眼疾手快地抓住她。
“你若是碰上水，这双手就没了。”西景松了手，解释道，“忘川河的河水可以消蚀一切，以前有游魂想逃离，从船上跳下，就再也没能爬上来。”
青羽吁了一口气，她又是差点送掉自己的命。
“那我们怎样离开？”她问。
西景嘴角一翘，卖了个小小的关子。他顾不着青羽的惊讶，化出一只巴掌大小的船来，将那小船投入水中。那只小小的船儿，竟变成了浮在水上的木舟。
“这是蓬莱方舟，传说中由蓬莱仙岛的树制成，能渡一切灾劫。”西景迈开步子踏进小船。“不过那只是个名字的来由罢了。这船是我七万年前得到的，赠我船的人不过是随手取了一块木头制船。”
因着好奇，青羽倒也放心地上了船。踩上去才知道，这船果真对得起蓬莱方舟的名字，在船中如履平地，丝毫感受不到水上的波澜。
船行得快，三个时辰之后，青羽便望见了碧蓝色的水。
忘川河的风景在背后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有这一望无际的碧蓝。
“别往外伸手，这是溟海。”西景好心提醒，他怕青羽再因为想要洗脸而将手伸进海里。
溟海中生万物，什么珍奇异兽，这溟海里一样不缺。若非修为极高，谁也不敢随意跑到这溟海上来——古往今来，已经不知有多少高人将命送在了溟海上。
“真的？”青羽显然没有那个心情洗脸，她已经被外面的这些东西勾住了魂。“阿陀告诉我，溟海上有翅膀很大的鸟，是真的吗？”
“那叫鲲鹏。”西景指了指天上正在飞的大鸟。“溟海上有不少有意思的东西，不过太危险了，还是早点离开的好。”
青羽倒是不觉得危险，但还是听了西景的话。
“我们要去哪里？”
“东海。”
她对外界所有的了解，都出自那颗名叫阿陀的树的故事，尚不知其真假，想要一一验证。
不管西景带她去哪里，她都很乐意。只要在外面，她就很开心。
带青羽下水之前，西景给了她一颗避水珠，好生交代一番：“青羽，我在寻重要的东西，你随我一起，必然要碰到一些危险。关键时候先护住自己，若是能帮我护住我包袱里的东西，就帮我护住，护不住也没关系。若是我遇难了，你千万别找我，去东海之东的琉璃仙境找伏皓君，什么也不用解释。”
这世上会无偿庇护她的，只还剩下两人，一个是西景，另一个便是伏皓。
作者有话说第2章 Con.1 忘川河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