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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五十六、参破无情 ...

  •   如果百氏入城要两个时辰,那么以柴洛槿百步一歇之速就无限放大到了……「所以我需要一匹马,骡子也成……不养驴了……」柴洛槿揉脚起身。两人终于进了博城。
      初秋之时天气清爽,站在车水马龙的街头,柴洛槿闭目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奔涌而来的那些复杂感觉,大半年了,甚至快一年了,莫名地躲着这世事。山中一日,是否世上千年呢。她重新振奋地指向一家赌档道,「虽然我可以帮你卖药,继而成为这片土地上最大的药材大亨,但是考虑到我不熟悉,短时间内来钱也慢,故弃之——这个,却是我拿、手、的!」
      百氏冷瞥一眼,打击道,「先要有本金……」
      柴洛槿遂蔫了,咳嗽道,「那便先随你去卖药……宝号药行是吧?」
      「宝号是邘州城里的,这里最大的是济世堂,走吧。」背上包袱前进。
      卖完药材得了点碎银子,柴洛槿一把抢过来往那家热闹赌档走去,「放心,想当日我在澳门挥金之时,你还不知在哪儿砢碜呢?这种地下赌档是最安稳来钱的,因为全是鬼把戏……」
      「知道是鬼把戏还去上当?」
      「嘘——你看着。」
      柴洛槿一身土衣男装,看上去像个贪玩小孩儿,分毫不惹人注意。她在赌档边徘徊许久,眼睛在押宝之人身上逡巡,百氏在一边等得浑不耐烦了,才见她慢慢挤进去押了一注,果然赢了,之后她不动声色连押数把,竟把把得钱。不一会儿她走出来,抛抛手中变沉的银子,道还不够,遂又去另外一家如法炮制。
      「为何别人十赌九输,你一把不失?」百氏盯着沉甸甸的钱袋放光。
      「十赌九输,是因为赌局都是骗局,是赌档老板在一堆人中舍小钱赢大钱之局。比如方才那一堆,有多金之主或许多人大把押小,那么我押大就不会输,这叫跟虎谋食,是小人物生存之法,毕竟全世界要对付的,永远是树大招风之人……比如从前的我……」柴洛槿突然低下声去,怔忡许久,然后又高亢起来拍他肩膀教育道,「但也不全是某方押的钱多就输哪方,因为这样的赌档还有许多招子或托儿混在其中混淆视听,他们与赌档一起,看起来某一边钱押的多,有可能是加上了招子的钱,而实际赌客的钱却是另一边多而输那一边,这样做让输赢看起来似乎毫无定数,赌徒们觉察不出是老千。如果没有观察清楚哪些是托儿押的钱哪些是真正赌客押的钱,就会盲从误区,故定要先观察再出手……」柴洛槿忽然又想起曾经之失,当时情伤之下自负之中,如一只无目飞蛾爽快扑进火里,为今已不是一个悔字可以囊括,当时如此,若同样境况再来一遍,可能还是如此。
      百氏眼眉稍有异色,觉察此姝定非寻常人,却脸色如常道,「回去么?」
      「不,先看看,还要买些东西……」柴洛槿徒步往那边走去,皱眉想一定要买匹座驾,骡子也成……
      「老板狼,」柴洛槿唤那老板,「给我牵匹劣马看看,能驮我就成。」
      老板乐呵呵应了,还头一次有人唤他老板郎,「这就来这就来。」
      柴洛槿在栏外等,看那牵出来的马一点也不差,知道这老板贪赚银子。
      「客官看这匹马,马是劣中极品,牙口好,脾气顺,特别适合您这样的文弱公子,尤其此马带贵相,现在公子虽不见富裕,乘此马后定诸事捷顺马到成功……您看您看这么好的马,只卖十两银子啊……」
      柴洛槿打个哈欠听老板狼吆喝啰唆,发现周围围拢一圈人,暗笑,十两银子,抢钱哪……这样的生意人看面相就知是针尖削铁、燕口夺泥、鹭鸶腿上劈精肉的人,不过,今日遇上她,要叫他精明反被精明误……
      「其实,老板狼啊,」柴洛槿一脸诚挚可惜道,「我家中早有一匹劣马,本来想再买一匹给我兄长的,但是想起我不常出来无需多用,一匹便够了……」
      老板有些不悦可惜神色,听柴洛槿又急切道,「可是我实在喜欢这匹马的马嚼子啊,你看这嚼子油光晶亮,质地奇妙,颇具古风,与我家那匹马般配之极,真真想要啊……这样吧,看您是否可以通融些许,便宜把这马嚼子卖与我,实在想要得紧啊!!」
      老板一怔,马上眼珠儿一转为难道,「哎呀,这拆开卖实在不便啊……况且,」他突然神秘地扬声对围拢的一大圈观看之人道,「实话讲,一匹劣马哪里值十两银子,主要便是这古风马嚼子啊,这马嚼子是前前朝老臣的座驾遗物,价值可不简单,所以这嚼子得要九两银子!不二价!」一脸笃定。
      柴洛槿故作惊奇道,「这么贵?那这劣马岂非只要一两银子?太不可思议啦!」
      老板一副理所当然道,「那是当然,这是劣马中的劣马,马价九成是这嚼子价呀……千金难买心头好,公子……」心中阴笑,嘿嘿,小子一看便好骗,叫你九两银子买个烂嚼。
      于是柴洛槿点头,毅然把马嚼子卸下来给老板,把马牵在手中丢他一两银子道,「谢谢,我就要这马了!」牵着马在一众人目光中,在老板震惊后口吐白沫倒地抽搐中,与百氏潇洒走远。
      「这又叫什么?」百氏挑眉笑问。
      「请君入瓮!」柴洛槿飞扬得意,沉寂埋藏了许久的一面,终于开始苏醒。
      「那现在去哪儿?」百氏眺望远处怡红院,咧嘴。
      「那儿,不是不可能,但是对于收集情报来说,还是酒楼比较好!」柴洛槿打个响指道,「走!」
      于是两人往馥郁飘香、各色食物吆喝的一串串酒楼旁路过。
      百氏非常有所指地念叨刚路过的某家店,水晶肘子的香气扑鼻啊,那家店散发的味道好棒啊,一直啰唆还兼嘟嘴地往柴洛槿捏住的钱袋瞄。
      于是柴洛槿停下来,回头认真问,「真的很喜欢路过那家店的味道?」
      使劲点头。
      「好,」又打个响指,「我们回头,再路过一遍!」
      百氏抽搐。
      终于找到一家样子猥琐的客栈,柴洛槿与百氏在一层落座,点上几个小菜就开始左右旁顾,不一会儿就听周围响起需要的声音。
      「说起去年冬天,那场我们家死狗都叫唤的大阵仗啊,那才叫一个娘西皮!」说话人蹲在凳子上,一手挠屁股一手挖鼻洞,周围一桌子或站或坐的工匠样儿的人,他唾沫星子乱飙道,「那个冬天雪飘啊,十几万人哗啦啦往武林大会闯,那猪狗样的啥细财神,愣不知道全是去砍她的,还得尔得尔地往里扑,说她笨吧,又不笨,知道整山整山地安排,可是她那点能耐,敌得过我们山水帝?敌得过全天下英豪?呸!」唾口唾沫润润嘴巴,「她当时就被抓了,打得那叫一个大快人心啊……她生前飞扬跋扈,死那会儿愣是没一个人救她,愣是没人上心。」喝口水。
      「然后呢然后呢,腿儿六难不成你亲眼见了?」
      「也就差不多亲见了,我跟你说啊,她的那些家产行当,全给抄分了,若不是那场阵仗,这天下也不会大乱哪!据说那时候,前朝,就是大燮皇帝叫丞相给捅了,登时全乱了,烧的杀的,皇帝的爱侄儿那个什么信阳王的,回去后又痛又怒,你们猜怎么着,篡位了!娘西皮地好笑,爱侄儿啊,巴不得皇帝老子早点死就赶不及地篡了,然后对我们山水帝的山水渡下了清缴灭门令,这可好——咱们山水帝一怒揭竿,反了!天下群雄投奔响应,于是忽大战至今还在打……所以说玉水两岸分江而立两国,就是这么来的……」
      「是啊,」有个蹲在一旁的人插话道,「尤其我们博城,刚好一城跨玉水两岸,两家抢这地方抢得那叫凶,偏偏两家都不打这里,护得恁好,咱也占了便宜了……」
      「那可不,幸亏咱们是属于山水帝这一半的,君明臣清,不过,听说那狗拉的信朝那边儿的博城,狗细财神的地位可不一样哪……」
      「我还听说我还听说,经常有大陛细作来那儿打探细财神的消息,一个消息属实万两黄金啊……」
      「她娘的!!!!」
      柴洛槿攥紧杯子,憋住,憋住……突然脑子里往日场景翻飞,一潮一潮涌来把脑袋撞得天旋地转,再也听不下去,起身放下银子道,「百氏,走。」
      出门深吸口气,「山水帝……信朝……」
      百氏膜拜着柴洛槿的负手桀骜气度,又回头瞟眼没动一口的菜,哭。
      牵马怔忡缓步,良久后翻身上马飞奔而去,留百氏在身后哭号追赶。
      柴洛槿回屋踹门,倒头抱起枕头就睡。
      却如何睡得着。
      打仗了,分裂了,那么自家人呢,柴爹柴妈呢,闻呢……小草呢。翻个身又想,那人如许无心缺德,比她更甚,当然活得好,该担心的是另几个。
      忽然她脊背如电滚过,刺溜爬起来,「丞相捅了皇帝?!」
      丞相捅了皇帝……那还有命吗?
      ……我以为你当时是为得宝而来,我以为你是信不过我的能力终究选择靠皇帝来夺它……『您得天下,我求人命……』想起小草最初所求就是杀人,原来这样……可你何必在那情况下杀他,你有……很多更好的机会……
      为了那个执念,生生目睹她皮开肉绽,为了给你小叶报仇,倒是什么都无所谓啊我的草儿……
      「呵,那贱人,残障,杀才……」把头埋进杂草枕头,不知此刻唇边是苦笑还是冷笑,真不错这个乱世,总算让自己比较起来正常了些。
      大草在找她吧,他肯定惦着她的,虽然不言不语却是个好兄弟。闻呢,蚊子呢,若被她害了,可怎么办……
      又是一脸泪,她起身走近篱笆深呼吸,幽幽碧色夕阳下看不大清楚了,却根根扎心。
      落日再升,流水复回,正因看破流水斜阳总无情。
      死死攥住拳头,「总无情……」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8章 五十六、参破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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