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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四十八、醉街 ...

  •   地,是四四方方王府前的石板地。
      人,是端端正正四个大活人。
      她在王府门口站定,前面有数百人马,当先两个人三匹马,而她身后只有一个人一双眼,风在其间刮过。
      她即将离开,与千百里赶来护她的大小草回邘州柴府。天地已经换了颜色,尽是无血之红,在消息传遍整个江湖后,她柴洛槿从此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背后那双眼沉重地盯着她,无情中带些深情,似乎深情中还有些战栗,久久不肯移开,盯着,有永远那么远,有许久那么久……
      「小畜生你究竟关不关门!」柴洛槿受不了了回身就是一巴掌,那个遭打的门童哆嗦道,「小财神踩着奴才的裤脚了,奴才关不得门……呜呜……」
      柴洛槿啐了一口跳开一步,看着王府门沉沉关上,不禁磨牙道,「郑显小王八羔子,老子此去后生死难料你丫最后一眼都不来看看,果然决裂得彻底,好,相当好!」于是又吐了口口水,不解恨,接着骂,骂一句口水一句,转身走时踩到一堆口水差点滑一跤。
      大小草看到她迎面而来万年不变的石榴开口笑法,抚头想,她果然是天塌下来先睡觉之人。
      「对!天塌下来先睡美男一觉,你们给我准备好了,」指指草护来的数百人,「要是没护好我,抹脖子之前我一人睡你们一觉!走!」纵马扬鞭而去,身后是哆哆嗦嗦的数百男。

      「来吧!来吧!我就是小财神!」马上的柴洛槿做就义状对路边窜出的马贼喝道,「向我射箭,向我射箭!」然后安全地躲在数百人的保护圈中吃枣子。

      晚上睡眼惺忪起来,对抱着她的小草问,「我还活着?」
      「死了。」
      「记得烧纸。」
      「嗯。」

      第二天早晨醒来自己分泌了许多口水,就着口水漱了个口,还很大方地对大小草和兄弟们说,「我还有多的,刷牙洗脸的,要吗?」
      在无数波攻击中巍然不倒的草护男儿,坠马一片。

      过敛都时,吃饱打嗝,用身上搓下来的泥丸弹小草,「打退第几拨啦?」
      「比你吃的枣子多。」
      「唔,那是挺多的……」

      快到长坊口,从抱着她的小草手臂间伸出万年不安分的脑袋问旁边的大草,「大儿,累么。」
      黑面,摇头。
      「那换你抱一会儿吧,小草手酸了,我又想睡了,顺便腾个手给我捶捶肩哈,我累啊,这一路就我最累……」
      ……奔波十日,千里避敌。
      喧嚣尘土被甩在身后,邘州城门在望。柴洛槿以为进城后必然是风止云息、风云色变、风雷涌动、风光大不同,不过乍看上去依然是该做生意的做生意,该骂街的骂街,吃饱饭打嗝的,没吃饱打屁的,似乎一切如常。但是回回衣锦还乡声势无二的小财神,这次不同了,几百人的队伍安安静静入城,如默片一场。
      身子窝在大草怀里,只有头脸从他手臂间露出,柴洛槿面无表情,唯余一双眼睛半开,目光沉而利地如刀锋在街两侧割过,暗揣这路边卖糖人的剪纸的摆摊的,有几成真、几成假、几人暗箭正对着她……
      茶水铺子的一个伙计侧身端茶给客人,似乎目不斜视,却没注意手指有两根伸到了茶碗中,错;
      抱孩子在路边看糖人的母亲,一脸慈爱认真地望着宝宝,使力的手臂却竟然横在孩子跨间,孩儿一张小脸都快憋哭了,又错;
      炸油饼的行脚贩子手执两根长筷在油锅里翻,吆喝得好不起劲,细看那长筷竟干净之极上部不沾一点油星子,贩子竟是好一双青葱白嫩手,极错……
      柴洛槿收回目光冷哼一声,懒散伸出手对旁边的卫字说,「卫一,给我去酒坊随便端壶酒来,顺带碗一个。」
      酒是芳香醇厚的竹叶青,「兰羞荐俎,竹酒澄芳。」柴洛槿轻道,揭开酒盖,绵香扑鼻。在巴掌大碗中倒满,懒散靠坐大草怀中,举碗向天,扬声道,「一敬乾坤玄妙,引盛世英雄竞逐!」仰头喝一半,垂手倒一半,淅淅沥沥洒在马边。
      长街熙攘,却为这一句缓缓静了下来。
      又满一碗,端碗环视长街两侧,「二敬诸君辛苦,鸡鸣狗盗劳碌!」灌入喉中一半,往马前泼一半,浅笑擦去嘴角漏出的酒液。
      一路盯梢监视的各路匿藏之士,无不为柴洛槿此刻的写意豪情暗暗动容。
      再满一碗,平平端在眼前,「三敬谣言可畏,未怀璧何来罪?!」仰头一碗见底,把碗翻过来伸出马侧,看余酒一滴滴落在地上。
      本已渐渐安静的长街,因这一句变为死寂。
      高举酒壶,语音已带醉意,「最后敬我小财神,被冤横遭劫难,有宝不尽其用,乱世他娘的不想发财?!」饮尽壶中酒,一把把酒壶砸在路边,崩裂大声。
      长街静静,所有装腔的作势的易容的藏身的,统统呆立无声,目送那几百人大队伍拐角远去,只听见柴洛槿气息不稳地含糊念道,「我本楚狂人,凤歌笑孔丘……咯,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
      宫雪漾在旁边马上轻笑一声,眼中抑不住地赞意,伸手过来给装酒疯的某人揩干净嘴角的口水混酒水,顺手还擦在大草胳膊上。
      柴洛槿眼睛半眯懒散躺着做醉酒状,迅速跟小草挤眉弄眼一个,两人相视暗笑,突然她瞥到拐角站的那人,眼神慢慢清明犀利。
      他带了几个仆从站在那儿,想是看了一出好戏,偏头懒散,嘴角是一贯的戏谑调笑,只是平日高于顶的眸中此刻竟也带了些许正视,风无名慢慢敛起笑颜,眼中是收不住的锐气,看了柴洛槿一眼,便带人转身离开。
      ……柴洛槿,好一出轻狂恣意、借酒妄言,好一手假痴不癫、绵里藏针。第一敬提及乾坤二字,看似随意却引起了满街人注意;第二敬明的警示当街探子、暗的嘲讽武林群豪:她柴洛槿目如明镜一眼看穿——沉而又狠夺人气势;第三敬为自己脱身,其人无罪、怀璧其罪,而江湖纷传乾坤易在她身上,她说这真是可笑可怕的一个谣言;最后彻底装醉,大倒被冤枉的苦水,既然有了可以夺天下易乾坤的宝贝她为何不尽其用,还颠沛闪躲受这委屈,当此将乱之世难道不想发财得志么?……只怕本就有些江湖中人疑心此事虚实,看了这场戏后会心中更为惴惴吧,会担心为一个不真不实之事与小财神撕破脸皮值得否……哼。
      他冷笑,回头又看一眼,她的招摇大队已经远去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9章 四十八、醉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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