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4、四十三、过中人庄 ...

  •   马车颠簸,柴洛槿挑开帘子往外望。
      尘土无声喧嚣,不时有翻飞的奔马越过。她弃了惯骑的马坐缓慢的马车,不过是想在行走中静一静,过大的欢喜和悲哀一样,都让人失心不智,难以冷静。
      方才依依别了情哥,他话不多,只是从床上撑起到门边,左右憋出一句「要信我」。看到那双莫名有哀伤又有眷恋疼惜的眼,实在不懂他的挣扎要进行多久,不就是那个十九岁小儿而已,有她过门之后治他,忧什么。
      昨日之信报的是江北告急,玉水以北她不容易挣来的地盘,被风临府蚕食鲸吞如虎狼夺食,特别是天下皆知了她重回人间之后,风临府摧城掠地简直疯了,郑显这小子,是几月没被姐姐摸摸皮痒了么。
      依然穿着件流苏曳地裙,步摇沉香钗也在髻上晃荡着,她抬起突然变得妩媚高贵的脸,下巴扬起一个纯洁优雅的弧度,果然,经历了哥哥的温柔之后,她变得成熟宁静了啊……
      于是她轻启朱唇吟起了对哥哥的无边思念,「你是风儿我是沙,你是草纸我来刮,你是哈密我是瓜,你不理我我自杀……」
      马车一个趔趄拐了一个轮子,柴洛槿疏忽不稳被摔下去连滚几大圈,瞪圆眼睛插腰骂那车夫,于是价值千金的一身行头,成了泥滚沙。
      柴洛槿后脑摇着一支变形的钗,颤巍巍爬上马车,七曲八拐地往铎州驶去。
      一路走走歇歇,耗了十日才路过敛都,想起闻还在中人庄苦情上演无间道,决定拨马路过一下。
      中人庄在离敛都城很远的边郊。普通的砖瓦屋檐,勾心斗角设计,白墙壁没有雕花没有彩画,朴素不起眼,但是整个中人庄幅员百里,结构宏大铺排,难掩百年大气。
      柴洛槿站在不高不大的门外等人通传,忽然门开,数十人排排站出来看着她挥毫速写,完了之后问找谁,柴洛槿道,「咳,闻……就是姓闻的一人。」
      那数十人一怔,「本庄人人姓闻……从闻一到闻百到闻千而八百,请问姑娘找哪一个?」
      柴洛槿一噎,哆嗦道,「我,我是邘州小财神柴洛槿,不知是否有幸拜访贵庄……」
      数十人一起退一步,思索了好一会儿齐道,「要问庄主。」
      俄顷,庄主亲临庄门迎客,柴洛槿整了整乱发摇钗躬身客套,便被领了进去。
      中人庄中轴对称布置,一条康庄主道直通宴客议事的大厅,柴洛槿在厅门前伫立少顷,眯眼打量高悬的匾额上隶书的『中正人和』四字,道,「区区以为,中人庄百年风骨所禀的是不偏不倚,全身世外,却原来也暗含正气和谐,以人为本啊……」那几晚和谐、人本喊得高亢过了头,如今竟随口都抖了出来。
      容貌端庄也平平的庄主浅笑抚须道,「前人书,今人悟。要悟出些什么来,又因时因地而异了。小财神里面请。」
      举茶盏顺转三圈,逆转三圈,揭盖轻轻在杯口拂几下,做尽表面端庄功夫啜饮几口,随意道,「区区也是久仰贵庄渊源,好奇来拜谒,让庄主见笑了。」
      「若说好奇之性,却也是敝庄僻陋习性,只乞天下人不要笑话便好,鄙人风闻小财神是来找人的?」
      此问一出,柴洛槿只觉周围狼光大放,中人庄庄众求知若渴的眼神简直如口水一般要从眼眶里滴出来,她吓得差点茶水喷出,惊恐地望着一双双紧锁她身上的圆眼道,「是……是,找,大约一个,方入庄之人吧……」
      厅中众人把几乎弹出去凑到她眼前的头收回来,忽然精神更为振奋,方入庄的只有本该继任下任庄主的闻三八,近日反省归来被罚在庸碌阁中洒扫,难道他们之间有什么瓜葛么,跟三八突然回庄请罪有关么,有趣有趣,定要好好拷问三八。
      庄主忙双目闪闪地问,「小财神与闻三八有何交际渊源?」
      柴洛槿一口水狂喷出来,憋笑颤抖,原来闻一直不肯说名字,是因着好一个空前绝后旷古惟今之名,「嗯……也算朋友故交,今日顺路探访……啊,若是庄中不便那也罢了,区区正好也是忙碌,我改日再来改日再来。」忙火烧屁股一般起身,在这中人庄里被无数无孔不入之眼灼灼盯着,真有毛骨悚然之感。
      辞谢上车,柴洛槿长吁口气,我的闻儿,姐妹实在顶不住,下次全副披挂了再来会你……却不知这心血来潮一拜,种下了些祸福因由。
      路上又是一日,晃悠悠未注意时辰,到铎州竟已将近亥时人定,柴洛槿忙亮身份送了些银子才顺利得入。
      更鼓二声,喧闹铎州城此时如巨兽蛰伏,满城的深浅呼吸同律,街上不过几个敲梆的更夫和夜巡官差。
      去哪儿落脚呢,小草府上在京城,虽不过一个多时辰路终还是远,也不知他在府里还是……宫中。柴洛槿心一紧,便不愿去那空旷的丞相府,唤车夫往信阳王府去,反正她此行就是来骚扰他的。
      郑显正和衣躺在床上,就着鹤首灯架的夜明珠辉看风临府血部的斩首录,上面一个个都是拦路小卒,真正的对手,却不能光用刀剑就解决得了。
      「王、王爷……」门扉轻叩,郑显皱眉,「何事。」
      「小财神……」
      听见这三字郑显有一瞬地僵直,不一会平复问道,「她怎么?」
      「深夜来访,并且是直闯入府中,竟自己随便拣了间房倒头睡了……这……属下们,也,没敢拦……」
      他呼吸一滞,眉头大紧做怒意道,「讨死之徒,竟狂妄至此……罢了,明日再去理会……」
      心头狂跳不止。
      他夺她地、抢她铺子,半是正经意思,半是他也说不清的想法。
      起身推窗望云中月,此刻她竟然在这里呢,在他的府中安眠,深吸一口气,是呼吸的同一片空气,悬了好几月的心沉下,又浮起,这些事情每夜都想,她究竟去了哪里,回来又做了什么,为什么全不来敛都或京城露几面,受伤还是患病了,看她回来许多日收声敛气的,应该不会有什么快活事发生,是被谁欺负了吗,到底怎样……
      她『死』的时候他真的遣人去挖坟三尺,知道不过是衣冠冢后竟心头暗喜,人都只道他恨柴洛槿入骨了。
      确实恨她,莫名其妙恨得心头又痛又痒,想把她剥皮拆骨咬碎吞下。她若是个普通女人,他可以夺来羞辱她,任意支使她,可以踩着她脑袋驾驭她,可偏她是个有财有势有人心有兵力之人,可以与他分江鼎立之人,他既动她不得,还要任她来去自如,还要由着她心情好便逛窑子般来一趟,还要忍受她似有似无的轻蔑与调笑,还要……想她。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4章 四十三、过中人庄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