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临别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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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最后我还是忍不住问那曾经的审神者到底有没有爱过她的刀剑，那个名为压切长谷部的付丧神。她沉默了一会儿以后只说了一句话:"我那个时候太年轻了，还不知道什么是爱。"
很难以想象，十五年前在我们都安然享受和平生活的时候有一个天生拥有特殊力量的群体被政府秘密地号召起来，穿越时空和刀剑的付丧神一起为了我们的现有历史与和平生活而去和那些妄图修改历史的朔行军浴血战斗。然而今天我们有幸邀请并得以采访到了当初的一位审神者——七海深森（化名）。
照片上十四岁的七海看上去非常乖巧的女孩子，短发，还穿着学校的制服，和那些背着书包去上学的普通女孩没有任何本质上的不同。这是她十五年前被征召后唯一留下来的一张用作档案记录的照片，据悉当时政府为了保护她本人以及她的家人不受朔行军的伤害，所有有关于她在这个社会上生活过的痕迹在那个时候都被全部销毁了。
在见到七海小姐本人以前，我对经历过漫长的战斗的七海小姐非常好奇，也做了很多设想，她的外貌，她的性格有没有被改变呢？十五年前在其他同龄女生对着试卷烦恼，享受冰淇淋和恋爱的时候，穿越时空去战斗的七海小姐有没有迷茫过呢？如今她又成为了一个怎样的女性？
然而真正见到七海小姐的时候，事情却完全和我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初次见年，我是七海深森。”她端坐在我面前友好地微笑道，仪态优雅得像是古代浮世绘上走下来的仕女。如果不是她古典的仪态和知道她的真实年龄，我完全会以为她就是一个修养良好的普通初中女生而非饱经隐秘战火的英雄，她的脸和照片上相比完全没有任何变化，仿佛时间永远凝固在了她十四岁的时候。
"响应政府的号召其实并不是出于什么民族大义，也不是因为什么奉献精神。"被问起加入政府军的动机时坐在我对面的七海小姐露出了一个有些拘谨而害羞的笑容:"当时我和父亲大吵了一架，因为我看到的那些东西。他一直都非常害怕，并不是害怕我，而是为我而害怕。"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一下，年轻的脸上露出了些许悲伤的神情:"那天我的父亲用了非常非常伤人的词，我哭着跑出了家门，愤怒又难过，在街上晃悠，然后我看到了政府的征召广告。他们用了很特殊的墨水，只有灵能者才能看到上面内容，在普通人看来那就是普通的白纸。我想反正我也没有容身之所了，那就干脆去另一个世界好了。"
"你的意思是说你其实是为了逃避你的爸爸选择去当审神者的？"我忍不住问道。
"对没错，某种意义上来说我是一个胆小鬼，"七海吐了吐舌头，这让她看上去鲜活了很多:"那时我觉得一个能用可怕字眼来辱骂自己女儿的父亲要比死亡和未知的怪物要可怕得多。"
"那么，真正到了异世界后你后悔过吗？"我继续问道。
"当然没有！"她笑起来，稍微提高了一点自己的音调，想当肯定得回答道。
"因为你的刀剑吗？"
"他们对我来说不仅仅是我的武器那么简单。他们都有各自的名字，外貌性格更是不一样，有的大大咧咧有的又严肃认真。"在提到她的刀剑时七海脸上的表情相当温柔，在本丸里的刀剑付丧神是她在隐秘与时空中的硝烟中所能拥有到的唯一的安慰，他们不仅是她的下武器和下属，更是她的老师，是她的朋友是她的家人，是她在幽暗又与世隔绝的世界里的精神支柱，她珍爱他们犹如珍爱自己的眼睛。
“以前人们总是说人与人之间待久了以后总是会不自觉得相互模仿，你瞧，我说话的方式，我的礼节，还有我的书法，都是他教给我的。”说这句话的时候她正站在和室里用杂志社提供给她的木质太刀娴熟得甩了一个利落而漂亮的剑花:"虽然非常严厉不过他真的是一个很好的老师，虽然只学了十分之一不到但是我从本丸回到现实世界后，大家仍然我的变化大吃了一惊，说我除了脸以外，其他的都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她孩子气得露出八颗整齐的牙齿，笑得颇为自豪。
“依然是压切长谷部吗？”
"对。"她点点头，把刀收起小心得放回桌子上后重新在我面前坐下，娴静的样子彷佛从不知刀为何物。
从讲述自己的本丸生活开始，七海就在一直频繁得提起一个名字——压切长谷部。她念那个名字时的发音自然得浑然天成熟悉得就像自己名字一般没有一点犹豫和羞怯，一切都是那么理所应当的，俨然呼唤和夸奖那个名字的主人已经成了她生活中的一部分。
"那个人啊，他才来本丸的那段时间不知道为什么老是会在恍惚间把他看成一个长脸大叔，明明仔细看挺帅气的……可能是因为气质实在是太老成了吧。”七海说着就情不自禁得捂着嘴笑了起来，仿佛完全陷入了自己的回忆里。灰蓝色的眼珠里升起一抹狡黠的光来，看上去亮晶晶的:“不过后来轮到他当近侍的时候真的让我大吃了一惊！效率超高不说还是个主命狂，真的，只要是我的命令无论是什么都能完美且毫无怨言的把事情做完，太厉害了，所以后来他就一直是我的近侍了。"
"那战争结束了以后和压切君分开一定很不好受吧？"我试探性得问道。在她的描述里压切长谷部简直是个绝佳的导师兼下属，又或者是恋人，换做是我的话肯定要伤心很长一段时间，人类和付丧神的爱情，对读者来说多么哀伤又有吸引力的话题，让我忍不住想挖掘出更多的东西。
"实际上……我本来可以一直留在本丸的。"
"诶？"我愣了一下，抬起头注视着坐在我对面的"女孩"，她低着头并没有看我，而是兀自玩弄着自己挂在脖子间纽扣形状的吊坠。
"这场战争一共打了十年，十年的意思就是审神者与现世隔绝了十年……"七海把目光从手中的纽扣形吊坠上移开，平静得看着我轻声说道。"我们中的大部分人其实早就已经没有办法适应现在的社会了，况且有些人，比如我，当年本来就是为了逃避现世才加入政府军的。对此政府也是知道的，所以当时有一个政策就是在时空隧道永远关闭的前审神者可以选择留在本丸里。"她的脸上没有表情。
"那后来你怎么又回来了呢？"
"我啊……其实那个时候也很纠结。"她垂眼，继续把玩着那颗纽扣吊坠，一缕微弱的光芒在灰蓝色的眼睛里浮出又很快消散掉，然后她凑近那颗纽扣在上面落下一个吻。
在得知自己必须要在现世和本丸做出选择的那一刻起七海就陷入了巨大的矛盾之中，她整宿整宿得失眠，仿佛时间又回到了她刚刚成为审神者的那段日子，但是当她看到本丸里那些同生共死了十年的付丧神时她又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对政府代理人狐之助说出"我希望回家"话。"选择"这个词也成了她的本丸里所有人心照不宣的禁忌。
"后来长谷部实在是看不下去我的黑眼圈了，有一次远征回来的路上从万屋带了助眠的熏香给我。托熏香的福我睡着了，但依然睡得不好。然后有一天长谷部拜托我带他到现世去，说想去现世看一下。现在想起来的话，其实那个时候他应该是故意要带我去现世的。"七海摇了摇头笑得有些无奈，把纽扣吊坠重新放进了自己的领子里，隔着衣服轻轻拍了一下:"他明明不懂什么是家人的。"
或许是蓄意而为或许是无心为之，在那次现世的短暂停留中七海见到了自己十年未见的家人。那是一个七海离开现世后才建起的教堂，七海跟着长谷部身后一边在教堂里溜达一边新奇得打量着头顶以前只在电视里才见过的彩窗玻璃，研究那用一小块一小块的玻璃贴成的圣玛丽亚和耶稣，随后她远远得看到了前方耶稣的十字架下跪着两个绝不可能出现在教堂的熟悉人影在做祷告。相隔十年，那两个人的身影和记忆里的有些不一样了，说不出来是更老了还是更萧索了，又或者是两者都有，但是七海还是把他们认了出来，两个被拉得很长很长的影子在巨大的十字架下面显得孤独又寂寞。
她记得自己的父母是彻头彻尾的无神主义者。
明明以前想过她永远也不会回家，觉得自己拥有自己的刀剑朋友们就能快乐得在本丸里生活一辈子，但是当她看到十字架下那两个人的身影时，恍惚间觉得见到十年前那个哭着跑出家门的小女孩，怯怯得回到了家门前，咬着嘴唇犹豫着要不要回去。
说不出来话，七海就那么定定得站在教堂里看着那两个跪着的身影发呆，彷佛脚下生了根，面对怪物时都不曾出现过的眼泪最终还是流了下来。
"主将？"七海听见有人叫她，她喘了一口气，茫然无措得寻着声音望过去只看到了一双熟悉的带着点紫色的浅色眼睛，压切长谷部正有些担忧得看她。"我想您心中已经有答案了。"棕发的青年走近自己因为穿梭时空而永远停止了发育的审神者。从口袋里掏出手绢捧住七海的脸细致得把她的眼泪擦干净，动作轻柔得像是对待那十字架上的救世主。"回现世吧，比起封闭狭小的本丸，拥有广阔陆地的这里才是您真正应该生活的地方。"青年脸上露出了七海从见过的温柔却又带着些许悲伤的微笑。
七海闭上眼没有说话，仰起脸任由青年擦拭她脸上的泪痕。过了很久她才轻轻地点了点头，发出了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恩。”
"后来的记忆隔了这么久其实已经有点模糊了，只记得最后在分别的时候，他像往常送我带领二队出征一样笔直得站在本丸的门口送我。"
"‘愿您在有生之年都不会再有机会见到我。’那是他最后跟我说的话。恩，他那个时候，我记得是在笑的。"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临别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