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芳华》幽祭

49、禁忌

　　程毓从梦中惊醒，脑子里留下的最后一点梦的残影是一道白虹破天而来。

　　捂着胸口，程毓大口呼吸，人已清醒，那种脖颈被人掐住的窒息感仿佛还滞留在身体里，让她难受，衣服被冷汗浸湿，夜风一吹，让人顿觉鬼气森然。

　　外头打更的敲响了更鼓，丑时已过，寅时到来。七月十五，是民俗中鬼门开的日子，在这一天出生的孩子，会被人当成不吉利的象征。偏偏肃王选在鬼门大开的一日登基，绝对不是良辰吉日。钦天监不会选这种被百姓忌讳的日子，那么下决定的人只能是肃王。

　　鬼节登基，肃王是要与百鬼同欢么？滑天下之大稽。

　　程毓起来换了一身衣裳，点了灯将吴悠留给她的东西又翻出来细看，时间一点点过去，直到天亮了，也没看出个所以然。

　　窗子突然被人敲响，程毓看过去，窗户外一张老脸探了进来。

　　“一道子，你怎么在这里。”偷偷摸摸闯进女子的闺房，太不懂礼数。

　　“找你拿点东西，你不介意吧。”一道子笑得诡异，程毓挑眉，来不及说话，胸口上就插了一把匕首。程毓猛地抬头，探了探胸口，心有余悸。

　　她什么时候又睡着了？程毓扭头看向窗外，原本合上的窗户不知什么时候打开了，小黑跳上桌，冲她喵喵地叫着。

　　白日天晴，万里无云。皇宫中，肃王身着龙袍，一步一步登上高台祭天。阴云刹那汇聚，挡住了太阳光。站在高台上的肃王神色冷凝，静静地看着他身边的那个道人。如果程毓在场，一定会大吃一惊，因为肃王身边的道人竟是一道子。

　　不知一道子口中叨念什么 ，天上的阴云越聚越多，遮天蔽日不见太阳。一时间阴风骤起，刮得人心惶惶。

　　七月十五日，哪里是什么登基的好日子，分明是百鬼出行。高台下，百官神色各异，高台上，肃王的眉越拧越紧。

　　在决定借助阴煞压制天运改天换日时，肃王就做好了准备。可当计划实施到最后一步时，肃王心中的不安突然膨胀。而他身边一直念念有词的一道子闭着的眼陡然睁开，唇角勾起一丝诡异的笑。肃王大骇，侧身闪避破空飞来的长箭。

　　长箭奔来，势如破竹。肃王身手矫捷，可那箭却如跗骨的蚁，任他如何闪躲也躲不开。长箭没入肃王胸口，直插心脏。

　　“一道子，你敢弑君。”肃王不甘地看着满脸嘲讽的一道子，重重倒下。

　　“君？你们这一支，窃我父气运霸占皇位，从来都不是命定的君主。天要亡尔等，必先绝尔等香火，我杀你不过是替天行道。”

　　肃王目露凶光，恨不得将一道子扒皮抽筋啖血肉。可那一箭斩断了他的生机。

　　肃王死在了阴风怒号的登记大典上，被天外飞来的一箭夺走了性命。时人敬奉鬼神，认定肃王不是天命所归，是以登基大典上，天上才会出现异象，以作警示。

　　先皇驾崩，二王俱死，肃王折于天道，徐皇室中，能有资格继承皇位的只剩昔年肇庆太子长孙，禹郡王徐晸。徐晸以为，择日不如撞日，大典贺仪齐备，今日就是新皇登基的时间。徐晸一袭常服登上高台，天上阴云尽散，随后有百鸟朝贺，引祥云缭绕，意喻徐晸乃天命所归，一时间百官朝拜，声呼万岁。

　　徐晸顺利登基，前朝事顺，一切都在掌控之中，身为新帝的肱骨之臣，陆源在功不可没。论功行赏，陆源可得头一份，毕竟那一箭出自陆源之手。陆源正在志得意满时，同康坊传来消息，程毓病危。

　　程毓突然倒下，秦妈妈惊慌给陆府送信，却被告知陆源尚在宫中。等陆源第二天从宫里回来，听到消息赶到同康坊时，程家已经没了程毓的影子。

　　“圆圆去哪了。”陆源强迫他冷静下来。从秦妈妈的面色看，程毓暂时没有大碍，可她是怎么病的，为什么要离开程家，去了哪里，让陆源无法安心。

　　“福伯说小姐不会有事，但是他带小姐去的地方不能被其他人知道。”

　　程家有许多秘密，吴悠也有许多秘密，就是一直跟在吴悠身边的福伯身上也有许多秘密。秦妈妈是后来者，有的事她不清楚。

　　陆源心知秦妈妈没有说谎，可他找不到程毓了，甚至他请求徐晸派人全力寻访，也找不到程毓离京的痕迹。

　　此刻，葫芦山中，程毓好好地坐在她花重金开凿的密室里，脸上看不出半点病态。

　　“福伯，我只要在这里住够三十六日，出去以后就真没事了吗？”

　　“夫人是这么说的。夫人有交代我，小姐要一世顺畅，这话我就是带到棺材里，也不能有只言片语流出。可天终究变了。”

　　福伯语气低落，程毓听得出来，不过她不会阻止福伯，她想知道当年的事。

　　“小姐的外家在几万里之外的境山，当年我跟着年幼的夫人从家族中跑出来，只为追踪小姐的外祖父吴玄。我们历尽千难万险，终于到了京城，却发现小姐的外祖父已经仙去，死前枉顾家训，使用禁术，替先皇偷天换日，断肇庆太子传承，夺人气运，逆天改命。”

　　程毓听得心惊，逆天改命四字戳到她内心深处。她直觉福伯接下来的话，能解了她两世的疑惑。

　　“禁术之所以被禁，是因为使用禁术造成的后果不可估量。一个人的命运早在出生时，就定下。倘若只是延长生命，不更改旁人的命数，牵扯不大还好。可小姐的外祖父所做的事，却改变了大多数人的命数。所以，在禁术完成以后，小姐的外祖父当场气绝。而他施展瞒天过海的禁术带来的无穷遗祸却没有就此消去，直接落到了直系子孙，也就是夫人身上。”

　　“夫人这一生，本不该成亲。不想因缘际会，遇到了老爷，有了小姐。为了让小姐不受遗祸牵累，夫人强行更改小姐的命盘，以致重伤难愈，只撑了三年就丢了性命。然而小姐身上的遗祸并没有完全去除，反而因为夫人的插手，将小姐的命运轨迹绑到了先皇一脉上。换言之，先皇一脉存，小姐可安顺长寿，先皇一脉绝，小姐死。”

　　“然而，先皇一脉毕竟是偷窃他人气运，享用着不属于他们的一切，迟早会有被天道发现的一日。于是，郑王齐王生不出儿子，香火将断。先皇心中有数，却不甘心辛苦窃取的果实就这样没了，所以先王动了不该动的心思，杀禹郡王徐晸。”

作者有话说

　　更新到了，我再睡二十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