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chapter.3 别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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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二那年夏天，支教的海报贴满学校的宣传栏，我站在海报前权衡在家和母亲共度假期还是找别的去处，听到了严谌的声音：“你要去支教？”
我朝他点点头，原本我读的就是师范班，去支教没什么不好，我只差给何灵打个电话。
然而最终我并没有去支教，在我提交了申请，通过了测验，甚至我已经提前出发，在中途拐去宛城，我在离开后一次也没有回去过。
打听到阿嬷去世的消息我并不太意外，她送我走的样子就像预知了永别，然而我看到她有些简陋的墓碑，还是抑制不住想要难过。
何灵的电话就在这时候打过来。
何家在父亲去世后仍在C市屹立不倒，何灵的忙碌超乎我想象，以往偶尔的见面已是她时间海绵里最后的水，我从没和她一起旅过游。
然而此番，我花了几乎整个暑假在与何灵的旅行上，私心却希望行程能再长些。何灵早些年因为学术会议跑遍了全国，熟悉各大城市的机场和酒店，而我从高中起在四处旅行里消耗假期。我们走过一个又一个城市，到某处故地便自然的停下来分享彼此曾经的际遇，像是站在了对方的视角重新看世界，何灵看起来前所未有的神采奕奕。
从大理回昆明的火车上我收到了严谌的一个电话，无奈信号实在太差，我给他发了条信息，没有收到回复。
昆明之后我们转去了北京，在我对着地图研究西南其他景点的时候，何灵推了推我，语气像是突发奇想：“我是不是还没带你去过首都？”
我和何灵最后一张合影留在北京，天安门广场上，国旗杆下，金水桥和城楼做背景，堪称爱国主义标配。我显得心事重重，何灵却笑得很开心。
开学之后我带着旅途上买的纪念品去找严谌，大理古城道旁的画师根据真人做的油彩写意画像，何灵对着自己的画像美了好久，我在摊位上买了两张空白明信片，从手机里选了图，严谌和舒芸一人一张，分装在塑封里。
我原计划由严谌转交舒芸的一份，没料到先在教学楼里遇到了舒芸。
何灵在回到C市后就住进了医院，遗传性弥漫性胃癌，她读医做研究曾让外国人低头，却不能庇护自已躲过疾病的阴影。
我和母亲轮班照顾她，何灵生病的事再没有其他人知道，病房始终很清静，就在这样的清静中，我偶然在门外听到何灵对母亲说：“我大概真的撑不过去了。”
母亲一直更喜欢和她长得像的何灵，喜爱到近乎依赖，何灵又说：“妈，您不止有一个女儿。”病房里沉默了片刻，传来母亲压抑的哭声。
我实际上不是遇到了舒芸，而是被她堵在了走廊上。
舒芸说话很直接：“你知不知道严谌为了你跑去支教，那地方那么偏，严谌水土不服到被送进医院。结果呢，你一句话不说跑去旅游，全中国都要知道你们姐妹感情有多好。你们何家也是厉害，姐姐是白衣天使，妹妹是人民教师，做的事怎么就跟高尚一点搭不上边。”
尽管大家经常在一起，实际上舒芸跟何灵并不对付。何灵曾经一度担心我适应不了都市生活的环境会受委屈，与我相关的东西向来由她接管，而现下何灵不在，她一直护着的便由我接手，她在意的我和何家，还有她忽视的她自己，我都会护好。
“我告诉严谌我要去支教，可是他自己并没有透露给我一点消息，我没有拿钱诱导他，也没和他达成什么协议，他出了什么事你告到法院也轮不到我承担责任。我跟何灵去旅游，事先和校方以及负责人都沟通过也得到了允许，我高不高尚，又如何呢？何灵专业领域有什么成绩不说，就算她现在你面前说舒芸你有病你都最好想想再质疑。这件事严谌自己还没表态，又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指手画脚？舒家的家教就让你每天围着严谌转？”
我和舒芸之间的冲突一直在，只是一边有严谌一边有何灵，这两个人倒是都跟我说过同样的舒芸不是坏人的话。
舒芸是典型的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听了我的话一巴掌就要甩过来，我没躲，迎着她挥过去，打在她小臂内侧，会很疼，我知道。
舒芸抽了手回去，眼神里是混合了惊愕的怒火。
这时候周围已经渐渐聚集了人，严谌这年才当选院学生会主席，也不知道若是对严谌有了影响舒芸又该如何自处。
“舒芸，从前你跟何灵闹，她年长于你你事后不觉得挫败，然而现在我们在平等的位置，你这么气势汹汹地来找我也不能把我怎么样。我和你其实并不熟，我猜想今天以后我们大概交集会更少，所以今天一次说完也好，我跟严谌，什么事都没有，别再拿这件事来找我，也别去找何灵。”我把明信片递给她，“这上面有你的图片，就交给你自己处理了。”
严谌像是得了消息匆匆赶来，一个假期没见他倒是真的清减了些许，“我把你青梅惹生气了，你先去看看吧”，他似乎有什么话要说，抿了抿唇，“你先在这里等我”。
我当然不会等，就像何灵的生命不会因任何停留，我那段时间怕死了死亡。
天气渐渐转凉，我翘了形势政策去医院看何灵，走遍医院附近的花店，在一众剑兰百合康乃馨中挑了一束玫瑰，是何灵最喜欢的花，然而我却不知道还能给她送几束。
那天何灵的状态似乎还不错，我摸摸她的额头，没有发烧。她和我聊了很多小时候的事，在我有记忆之前，曾经的四口之家的幸福快要从字句间漫溢出来。最后她对我说：“我原来就怕这一天，害怕你对我太依赖，你那时候十五岁，刚刚脱离熟悉的环境，在家里最亲的人就是我，我却还是怕，怕你对我的感情只会让你在未来更痛苦。但是，我后悔了……何夕，妈她被有些东西遮住了眼睛，她会明白的。你是我最骄傲的妹妹，妈怎么会不喜欢你呢？”
这天傍晚，夕阳的光线撒进来，病房里充斥着鲜花的香气，何灵像是说累了，靠在床头休息了一会，忽然，她睁开眼睛，对我说：“何夕，现在，走出去，别回头。”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chapter.3 别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