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一次下馆子 ...
-
五味觉得，她这恩人真的是过得穷困潦倒。一顿“鸳鸯锅”之后，他们后面两餐都是泡面，就这两包面应该也是压箱底的货了，面一倒出来全是渣渣。吃完她还看了下包装袋，自己吃的红烧牛肉面过期3年多，牟霖那包更是连日期都看不清了，估计市面都不流通了。
眼看又到午饭点了，五味的肚子又开始打鼓点了，怕被恩人听到，她用手紧捂着肚子。
“丫头过来。”牟霖递给她一张纸，“来，你来帮我念着，从这开始。”
“好。”这样也好，有点事情做也能转移下注意力。照着念道：“300目砂纸10张，500目砂纸20张，抛光海面10块……”
“慢一点。”牟霖的手指飞速在键盘上敲击着。
五味一字一字念得认真，可渐渐发觉这份【购物单】不但漫长，还有点诡异。
“碳分子除臭尿布垫20个，虱立净灭虱喷雾2支，赛香妃狐臭止臭剂……”直到五味念完，120个商品全部加入购物车。
“好了。”牟霖双眉突然收紧，用一种近乎痛苦的表情，手指颤抖着缓慢地按下【提交订单】，接着双目通红的盯着【立即付款】四个大字，几乎要滴出血来。
“啊！”只听他大喊一声，狠狠敲下最后一击。仿佛所有的力气被掏空一般，牟霖瘫软地一躺，仰天长叹：“这次真的弹尽粮绝了，老天爷保佑，西王母慈悲，这个月补助一定要按时到账啊。”
五味回想起之前上楼时那些大妖们提的要求，再看这份清单，也明白这些东西是做什么用的了。抬头看见一脸愁云惨淡的牟霖，不禁又替他挽了一把心酸泪。
牟霖看了眼时间，“哟，又到中午了，丫头你饿不饿？我去翻翻还有什么吃的。”说完，又开始翻箱倒柜的找食物。
五味实在不忍心，按着肚皮使劲摇了摇头。“恩人别找了，俺一点也不饿呢。”
确实连根葱叶都翻不出来了，牟霖只得道：“别。我习惯吃了上顿没下顿，可你这正长个儿呢，可不能跟着我挨饿。等我收拾下，再找地儿蹭饭去。”
“铃铃～”一阵手机铃响。牟霖一看是本地的陌生号码，心道终于来业务了，赶紧清清嗓子对着电话熟练地说道：“您好。牟灵官百年老字号灵符，镇宅驱邪化太岁，保命护身防小人，招财进宝旺桃花，符不灵钱包退！另有线上看相批命算八字合姻缘，十年皇冠老店，支持七天无理由，欢迎详询～”
“……”
漫长的静默，当牟霖几乎以为对方挂线了，赶紧道：“喂？还在吗？”
“我是沈渊。”
“沈队长啊！哦对不起，我忘了存你号码了。”牟霖延续着之前的热情态度，“不好意思啊，一般打我这电话的都是客户，您说，什么事？”
沈渊：“查到些线索需要出外勤，你有没有时间一起去。”
牟霖低头看了眼五味，“现在吗？这都到饭点了……”
“方便的话过来一起吃，可以边吃边说。”
“好嘞！甩个地址我马上到，哦对了，我带个孩子行吗，就之前跟我一起进警局那小丫头。”
“好。”
挂了电话，牟霖嘴角都快翘到天上了，笑着：“丫头，你知道这世上最美妙的三个字是什么吗？”
五味想了想，“是……我爱你？”
牟霖一愣，一副吃了苍蝇的模样，“完！一看就是被人类狗血言情剧洗了脑的，做妖这么久没听过那句吗？杀死妖的只有两样东西：天雷，和情爱。记住啊丫头，远离七情六欲，活个万年有余。”
五味懵懵懂懂地点点头。
笑容重新回牟霖脸上，“最动听的三个字是‘我请客’！”“走，蹭饭去。”
五味受他笑容感染，也傻呵呵地笑没了眼。
·
楼底，椒图正在修大门，“干嘛去？”
“案子有线索了，我过去瞧瞧。”牟霖回。
椒图冷着脸，“你现在法力被封，连个传送结境都使不出来，去了能干什么？”
牟霖低头问五味，“丫头，法力恢复怎么样，结境术能开了吧？”
五味点头，信心满满地：“方圆百里之内绝对没问题！”
“我还有这个呢。”说完，牟霖露出腰包里的一角黄纸。
椒图一脸不屑，冷声：“早晚有天玩火自焚！”
牟霖笑出俩酒窝，“那我发芽的时候，你勤给浇浇水呗。”
看着牟霖要走，又冷冷问了句：“吃饭了吗？”
牟霖笑容灿烂，“今中午有人请客。”
“滚吧。”椒图撇过头不再说话。
没多久黑子攥着围裙从厨房走出来，盯着牟霖走远的背影，问：“你不是叫我多炒俩青菜吗，老牟怎么走了？”
椒图恶狠狠地瞪他一眼，“放什么P？菜又不是给他吃的，我最近便秘不行吗！”
黑子翻了个白眼，咕哝道：“你丫就嘴硬吧！”接着又补问道：“老牟不是没法力了吗，如果真凶不是毕方碰到别的妖怎么办？”
“要是别的妖就好办了。”
“什么意思？”
椒图皱眉：“万物相生相克，这世上如果只有一物能灭了牟傻，你说是什么？”
“是呢，那可是红莲业火，牟霖的真身又是……”黑子想了想，又问：“毕方他……不会真对老牟下杀手吧？”
椒图没说话，笔尖蘸取的红漆缓缓滴落在门上，仿佛一滴鲜血。
·
普水斋是当地著名的斋菜馆，一道普水八素色鲜味美吃过的没有不称绝的，一碗罗汉菌汤香飘十里连肉汤都比不得。即便不是吃斋念佛的人，但凡有点口舌之欲的都抵挡不了这里的美味佳肴。所以，普水斋的位子很难订，包间就更难订了，除了有钱还要有面。
而然，牟霖对这些浑然不知。他只知道，此时他拿着筷子的手和奋力咀嚼的嘴巴已经不听使唤了，全靠本能带动，就算这时告诉他这些是吃了会起疹子发高烧的肉，他也停不下了。
就连天生胆祛的小五味在美食面前也溃不成军，都说近朱者赤，这才几天她的吃相已与牟霖有几分相似。服务员进来给在座每人上了个炖盅，俩人闻到那香味，四只眼睛再次瞪圆。浅尝了一口，再也移不开嘴了。
沈渊把自己那份炖盅也转到牟霖跟前。“这份也是你的。”
牟霖一抬头，摆着手直道：“不，沈队长，我看你都没吃多少，还是你吃吧。”
“这里面有白果，我吃不了，拿去吧。”
牟霖一咧嘴：“那我就不客气啦。”说完，把一半扒到五味碗里，剩下的自己昂着头三口就干出来了，末了抿抿嘴，“这汤真浓郁真香啊。”
沈渊盯着他嘴边挂着的半根笋丝，嘴角微不可察地微微扬起一丁点… …
坐在沈渊身旁的乌泽可笑不出来了。他是“三方合作”中的妖管局派来的，也是沈渊的老搭档，原本作为第一个能和镇妖塔一起查案的妖警，来之前还有点小激动和小兴奋呢，可这一顿饭时间不到，激动和兴奋碎的连点渣都不剩了。这俩货哪有一点传说级大妖的神秘与威严啊！
乌泽指着手里的炖盅，道：“这是素佛跳墙，188一例，当然香了。”
“多钱？！”牟霖差点把筷子捏断。
“人民币188一份！”乌泽不客气的语气。
心疼归心疼，牟霖赶紧又把碗底刮了一遍，咂巴着嘴说道：“你们妖监所待遇真是不错，出来公干招待的规格都这么高呐。”
乌泽人类形态是白白净净一小青年，他本身也是文职，鼻子上架着个金丝镜框更显文气，头上两撮少白头的白发很有标志性。不过呢，像他们这样的妖界公务员都有个通病——姿态甚高。“你别乱扣帽子！我们妖监所在妖界出名的廉洁奉公，哪有这种招待，这顿饭是我们老大自掏腰包的。”
牟霖扭头看向沈渊，不好意思地，“沈队长，让你破费啦。但不得不说你找的这地方真好呀，都是我能吃的菜，而且做得也太好吃太好看了吧，堪称三界第一！”
面对牟霖的夸赞，沈渊喝了口水，淡淡道：“好吃就行，不够就再点。”
牟霖赶紧摆摆手，“够了够了。”低头看了眼盘子里的剩汤剩菜，犹豫的说道：“可以的话，就再来两碗米饭吧。”
“好。”
牟霖附在五味耳边小声：“丫头，一会儿把这些菜汤浇在米饭里，吃饱了也塞个缝，这趟回去能顶两天呢。”
“唔，好的。”五味小嘴上蹭的全是油光，牟霖给她擦干净，俩人继续低头吃。
作为同类的乌泽感觉挺没眼看的，清着嗓子说道：“咳，早听闻镇妖塔日子清贫，全靠着总局拨的补助金度日，你们这样跟好久没吃饭了似的。”
“那倒不……”牟霖话语一顿，心想这时候逞什么能？妖管局内部人员在此，这不卖惨的好时机嘛，于是一脸沉痛地说道：“是啊，上面压着我们三个月补助金没给了，就靠我在网上算算命卖卖灵符赚点小钱。日子好的时候路边吃个泡面，不好的时候就靠馒头就点水来填饱肚子了。”
“也太夸张了吧。”乌泽听着他这通卖惨，脸色有点难看。
“跟你说句实话，自建国以来这是我第一次下馆子，以前我都是靠趴在玻璃上看人家吃解解馋。”牟霖一脸哀戚地摸着五味的小脑袋，又道：“我受点苦倒无所谓，问题是孩子都严重营养不良了，你看她这像有500多年修为的吗？小乌你不是200年修为吗？你瞧着都像她叔。”
“……”
“小乌，回头有机会就跟你们领导反应反应，我们这边的补助金是真不能再拖了，月底要再不到账我就要去总局写血书拉横幅了。”
沈渊突然问了句：“一个月补助是多少？”
牟霖伸出两根细手指，摇了摇：“一妖200，我们塔里一个月总共17600。”
“这么低？”
“低吗？还行吧，听说我们是按妖界最低保算的。”
乌泽瞅见沈渊一双皱紧的剑眉感觉格外扎眼，赶紧道：“老大，他们镇妖塔里绝大多数妖兽早都刑满可以出塔了，可他们既不加入我们总局报效妖界，又不入社会自食其力。”一脸不屑地：“一个个大妖有手有脚的还天天吃白饭，给他们低保就不错了。”
牟霖见好赶紧收，笑着应道：“是是，已经很知足了。”
乌泽撅着嘴，一副算你识相的模样，低头继续喝汤。
沈渊的视线从牟霖吃得正香的脸庞转到他的衣服上，只见发黄的白衫上满是毛球，外套领子磨得净是小缺口，衣角还豁着一个大口子。一身衣服也不知道是穿成这样还是二手的……
穿着这样一身衣服，过得什么样的日子，不言而喻。
沈渊一双剑眉缩得越来越紧，问乌泽：“你们妖监所一年光罚金能收几个亿，差这点钱？”
沈渊低沉的声音似是听不出任何情绪，可跟他搭档十几年的乌泽明显听出了什么，肩膀一缩，端碗的手连抖了几下。“不是呀，老大，发放补助金是财政所的事儿，跟我们妖监所没关系。”
“有没有关系不论，妖监所就不需要礼义廉耻了是吗？”沈渊用冷淡至极的语气道：“你一个妖管局文员，妖界的历史没学过？天地之初开灵智的妖仍然以兽称，与畜同道，三界中根本没有妖的地位，是先辈的那些凶兽和神兽用血肉在天地间杀出的一片妖界。他们天不敢收，地不敢载，才被囚禁在镇妖塔。论辈份他们是你的先祖，论情份他们是你的恩人……”
冰寒如刃的眸子直刺乌泽，“此刻就是西王母坐在这里，也不敢说他们一句吃白饭，你算个什么？”
乌泽手里的碗再端不住了，“咣”一声掉在桌上，垂着头好半天才颤巍巍抬起来，没有一句狡辩，转过头恭恭敬敬地对牟霖说了句：“对不起前辈，是我说错话，失礼了。”
牟霖猛然惊醒般地摇了摇头，赶紧道：“不不，没事的。”
镇妖塔里的大佬们，上天杀过神，下地宰过人，三界深恶痛疾，若说唯一对得起的，就是自己的同类。可在牟霖记忆中，这些同类对他们惧大于敬，甚至从未替他们说过一句话。而如今，一个人类说了。
不知怎么的，就像是没心没肺的活了几千年，突然心脏突突地跳起来了，有一种胸口满满的又暖暖的感觉。此刻，他真想让那群与世隔绝对外界心灰意冷的家伙们听一听这番话，让那些尘封在冰窖里心脏们也暖一暖……
牟霖凝着沈渊，对方也正看向他，牟霖大大方方的对他扬起个好看的笑容。
沈渊放下筷子，说了句：“吃饱了吗？”
“嗯。”牟霖身子一直。
“那就说案子吧。”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一次下馆子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