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雀羽》悟空吃桃子

7、 七．林芷

　　七．林芷

　　“先生……怎么还在……？”白雪不由自主地问出了口。

　　眼前的景象像是时间凝固在了那一刻，白衣的人，静静地倚坐在那张藤椅上，墨黑的发逶迤如墨玉四散着，一双手握着一只素白的杯子，慢慢地品一杯茶。指尖跟细腻的白瓷快要融为一色了，而杯沿处红艳艳的唇在素白的映衬下却美得动人，然而那双清冷的墨黑的眼睛扫过来的时候，又让人不由觉得高不可攀的神圣。

　　无论看了多久，如先生这般的容色，都是惊心动魄的美。

　　先生看着怔在门口的白雪问道：“什么叫我还在……你要赶我吗？”“不不不……”白雪连忙解释，并把刚才的事略带愧意地说了一遍，临了瞄了一眼先生说道：“先生要是气恼，尽管罚我出气就好……这事情本就是我的不是……”

　　先生看着她，指尖微点掐算。

　　“你们缘份很浅，你无须介怀，你与他很快就会尘归尘，土归土，再无牵绊……”

　　“恩？”白雪对着骤然的一句有些愣了，然后就很快反应过来先生对今天的事并未怎么放在心上，这话是在说她与叶初阳。她叹了口气，抱过那一大包的栗子，在先生身边的一个小小的软墩上坐下，低着头慢慢地剥栗子。一个个圆滚滚的栗子被放在瓷盘里，又被一只修长的手捏着，一点点优雅的送到嘴里。“我一直觉得我是喜欢他的……可是好像不是……我好像真的跟他说的一样……不懂爱恨……”白雪有些懊恼的说。先生的手又触上了一个栗子，说道：“情爱痴妄，本是世间最难懂的事情，你看不透，自然正常。”白雪仰头看他，问他：“那先生你看的透吗？”

　　先生停了手头的动作，微微地低了头，墨黑色的发随着他的动作飘散了下来，拂到了白雪的脸上，有些痒痒的，温柔的感觉。

　　先生那双墨中泛红的眸子看着她，眼中隐隐有些迷惘。

　　他说：“自然看不透，混沌初开，情之一字就翻滚红尘中，又能有几个人真正看的破呢？”

　　“连先生这样通透的人都看不透吗？”

　　“我这样的……才是真正的看不透呀……”

　　先生的声音有些飘忽。正是因为有与天地同样绵延持久的生命，所以在这长久的可以等到海枯石烂等到沧海桑田的生命中，一旦陷入情劫，便是真正的万劫不复，生生世世求不得。一旦无欲无求，心灵澄澈的仙有了执念，便可轻易一念成魔，下界十万人家，顷刻就可以白骨血城。仙妖神佛皆是如此，有了执念，便成了劫……

　　昔年千里漫漫飘雪的大雪山……高耸入云的梧桐树……还有染透了衣衫的鲜血……那是他的家……他记忆里褪也褪不去的记忆烙印……那也是他的……执念

　　“先生……先生……”白雪看着显得有些空远的先生，明显地觉得有些心惊。她连连喊了几声，先生才慢慢恢复了平日里那张不悲不喜总带着清冷意味的脸庞。他看了看白雪，指尖像之前的很多次一样，慢慢触上白雪的眉心，凉意顺着先生的指尖流走于白雪的四肢百骸，俱是舒适的凉意，眉心间那枚孔雀羽光华愈灿，慢慢的又黯淡下去，消失在那雪白的肌肤之间。先生的指尖并没有离去，指尖一点点摹画着那印记的痕迹。眉心传来的微微的凉意让白雪慢慢平静下来，最初的日子还有惶恐，现在一点抵御的心思都没了，她闭了眼静静感受着眉心的指尖。

　　很久后，先生收了手，对她说道：“白雪……今日，很有意思。”白雪看着他，想了想问道：“先生，你今天早就自己跑了吧，留我一个人吓了半死，心里想着，我竟然把你弄丢了，死都够死一百次了……你什么时候走的？”先生的眼睛里有微的戏谑“他喊你的时候……我就离去了，你手心里的是我一口清气。”白雪忍不住笑了，细长的眉眼，弯弯如新月。

　　接下来的日子，一如既往的过着，叶初阳也曾来找过她，她却没有再见过。相处的愈久，白雪也算是见识到这名动四方的孔雀尊者有多么的随性自然，当真如他自己说的那样，一切唯心而已。种种皮相都是空，他就是他，唯心而已。所以当白雪看着一脸矜贵神色的人执着一双竹筷食量一点也不矜贵地吃着一锅栗子炖鸡时也渐渐不觉得是石破天惊的意外了。

　　时间久了，白雪想起初见先生时，他立于碧枝梧桐树下，容色无双，清贵无双。再看看现下吃着栗子鸡的人，顿时觉得佛家说的色即是空，说的真是没错。

　　又一次的周末结束了，白雪把最后一碟子小菜摆好，唤先生吃饭。先生悠悠的飘了过去，在白雪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一筷子青葱碧绿的芹菜丝就被塞进了嘴里。嘴唇抿成一道红线，咽了下去。

　　此情此景白雪已经见怪不怪。她利落的收拾好自己的包，在门口换鞋就要走。

　　“怎么不吃饭？”先生看着匆匆忙忙的她不由问道。白雪的鞋已经换好了，拎着小包就要出门了“公司有事情要赶紧过去，我就不吃了，先生你慢慢吃吧。”先生看了她一眼说：“不用着急，过来，吃饭。”话音刚落，指尖一挥。白雪就不知怎么的坐在了桌边，再看他那云淡风轻的姿态，就觉得再紧张的事情也无所谓了。手里又拿上一双筷子，陪着先生吃起了饭。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早饭慢慢见了底。

　　先生起身，一手拉住白雪的手，说道：“我送你”

　　尘世生活让先生也慢慢改变了许多，平日里那身穿起来仙风道骨飘飘欲飞的宽袍大袖被他换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利索的短袖长裤，只是那一头乌黑的长发被束在脑后，乌亮亮的一如星云璀璨。但是无论怎么变换，这个人的气度，依然是风华绝代，无人能及，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足以让世人敬仰膜拜，不管看了多少次，还是能从心中油然而生一声感叹。所谓举世无双，除他无谁。

　　先生拉着白雪跨出了一步，只是一个瞬间，身边景物依然变了许多，纷繁陆离的景象让人直直地眼花缭乱。脚步抬起到落下，一眨眼的时间，已然跨过不知多少距离。白雪看着眼前的办公大楼，再看看身边站着的人，这般手段，真让她这一介凡人大开眼界。

　　“谢谢先生了，我先过去了，你也早点回家。”话说完白雪就匆匆地向着大楼跑了过去，身后那道身影也很快的模糊消失不见了。

　　白雪推开了会议室的门，会还没开始，她来的很早，只有零星几个坐在那里。白雪平日里也没几个特别交好的同事，就随便坐在了一个叫林芷的女孩子身边。这个女孩是近些年才来公司的，白白净净，苗条纤细，一张瓜子脸上嵌了双欲说还休的桃花眼，很是动人。

　　白雪坐下来以后，林芷跟她打了个招呼，白雪回了她一声儿。接着陆陆续续同事领导都到了，会议就开始了。会上依然是那些人在大开大合，高谈阔论，白雪也依旧是静默的，只是在一些时候才安静地表述下自己的观点，虽然简短却也有力。而身边的林芷却不似往常的活泼灵动。沉默地坐在那里，一言不发。一张本就素白的脸庞此时竟白的有些吓人。白雪忍不住问她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她连忙摆了摆手，只是那脸色依旧是差的吓人。白雪也不好再问，只好继续继续会议。会很快就开完了，白雪收拾着手头的资料，就准备走。

　　“白姐，你能不能陪我一会儿？”身后就传来林芷柔柔的声音。白雪看去，就见着脸色苍白的林芷有些不好意思的拽着自己的挎包，显然是做了很久的心理斗争才开口说出这话。

　　她这么开口了白雪也不好就走了，就问她怎么了。她这下脸色更是苍白，一双含情的桃花眼也有些惊恐，她快走了两步，一把握住了白雪的手。走的急了，刚刚过膝盖的裙子微微飞起，露出了一双笔直雪白的腿和那腿上盖不住的斑斑青紫淤痕。

　　“白姐，不耽误你多少事，你陪我一下好不好？”林芷的声音里有些让人无法拒绝的哀求，柔柔弱弱地很惹人心疼

　　白雪看着她这样都快哭出来的神情还有她的伤痕再加上公司里总少不了的一些传闻，白雪心里也多少明白了几分。她安抚似的拍了拍林芷的手，对着她说：“今天我没什么事的，我陪你，你要去哪里？”

　　林芷抬头看她，一双桃花眼几乎要渗出眼泪了，她一把紧紧攥住白雪的手，像是攥住了自己最后的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