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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二.迷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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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黑,饭也吃完了。丹景就让人撤了菜,送了白雪去屋里休息。故人他乡遇的桥段才算是告一段落。彼时,月色正好,院中银辉粼粼,丹景红开的亦是如火似焚,分外娇俏。
漫天都是一片晶莹的雪白,白的耀眼,无数的雪花盘旋飞舞着,每一朵都那么洁白,看上去是透骨寒意,千里冰封,万里雪飘,银装素裹。
长长的墨黑色头发在白雪皑皑里显得分外显眼,墨玉一样的色泽,在雪地里自生光的美丽,那个人穿了身白衣,仅是一个身影,就足以美到精心动魄,胜过世间一切的色相。
那个人遥遥地站着,素白纤长的手接住了晶莹雪花,神色有些茫然,像是天地间的一朵雪花,洁净到让人不忍触摸
白雪默默地站在远方,看着那道身影,也是一片茫然,这是哪里?眼前那个看不出男女却又美丽到无法形容的人是谁?那么她自己又是谁?
雪白色缠绕在眼前,分不清今夕何夕,身处何地,满眼都是茫茫的雪色,那道风华绝代的身影也慢慢消失在一片白茫茫之中。
眼前突然变成了一片昏黄,暗暗的黄色,夕阳将坠未坠的光阴阴沉的打下来,照在眼前的人身上,他的脊梁挺得笔直却又有点僵硬。那是叶初阳,她爱了十年的人
他一脸落寞的问着自己:“白雪……你真的懂得爱吗?”
白雪蓦然睁开眼睛,脑海中仿佛还是那片遮天蔽日的雪白,还是叶初阳那张落寞的脸,一脸落寞地问她,真的懂得爱吗?她慢慢的呼了两口气,待到纷杂的思绪慢慢理清晰,她支起了身,看着四周。依旧是丹景这里一贯的古旧做派,雕花的大床,从床脚的小塌到撑起帷帐的柱子都密密匝匝雕刻了满满的牡丹花,一丛艳过一丛,一丛压过一丛,连浅色的帷帐都用极细极浅的颜色绣了那栩栩如生的牡丹,一弯折一弯,看久了眼睛都有些涩涩的疼。
睡在这里,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在花丛中一样,被牡丹轻掩,被牡丹吞没。
白雪心中说不出哪里难受,蓦然发紧,就在这时,门外不知是七蕊还是四旋的声音,低低的不知在说些什么。
只隐隐约约听到几声训斥,说什么不知天高地厚什么的,再仔细听下去却什么都听不清了,只留下些模模糊糊的调子,像是些许的虫鸣鸟啼,如若不是在这么寂静的夜里,根本听不出。
白雪起了身,赤着脚悄无声息地走到了门口,开了门。
果然是夜半时分,天色浓黑,乌泱泱的,墨汁泼了一样,黑沉沉的压人。
门外站着的是七蕊,她看见白雪时那清秀的脸上有些不明显的诧异。但是那一抹异色转瞬即逝,快的几乎抓不住。她笑了笑,白净的脸上还有小小的酒窝,显得很清秀。
“小姐怎么起来了”
“没什么,就是睡不着了,就起来看看。”
“院子地方有些偏,夜深了,小姐还是早些休息吧,小姐用宵夜吗七蕊给您端去”
“这么晚了,不用了,我马上就回去了,你也歇着吧”
七蕊向她道了个安,慢慢退了下去。白雪看着着那个穿着雪白长裙的女孩的身影渐渐变成一线模糊的白线,眉心慢慢地皱了起来。悠悠的长叹了一口气,转身进了屋,上了床。依旧是用极浅极细的丝线绣的漫天匝地的牡丹,一弯折一弯,直直要把人给缠住了。她伸手揉了揉眉心,努力理清心中纷杂的思路。
这是她来到印度的第六十二天。也是来到丹景宅子的第四十八天,将近四十九,
“四十九……”
白雪在心中默默地念了一句四十九,八十一,九九归一,佛家里这都是极为玄妙的数字
这么些天里,丹景也跟她出去过,但是更多的时候是拉着她在这深深庭院里。这个院子里的时间像是凝固了,一切都保持着老旧人家的做派,请安做礼,分毫不错。那满园子里的花都长开不谢,在这里一月有余,初见时就让她惊艳无比的牡丹花如今还是娇艳欲滴,一点颓势都不曾显现。院子里有很多年轻漂亮的小姑娘照应着丹景的平日生活,捻红 ,赛玉,四旋,七蕊,八宝,十锦,千黄。一个个娇艳的名字让她都有些禁不住的眼花缭乱。她也曾问过怎么有那么多的小姑娘在这里。丹景也是跟之前一样回答她,说这都是没了父母的,在这里长大,就不曾走过了。几次下来,白雪也不再问了。
在这院子里呆的越久越觉得周遭有种说不出来的诡异感觉。呆上大约七八天的时候,她曾经提出过要走,而丹景却用些不软不淡的话那么把她堵了回来,说这么久不见,多陪她两天又怎么了,缠着闹着硬是不让她走。她也就这么留了下来。
丹景看她的目光,总让她觉得她是在透过她看些别的什么,眼神绵远而深邃。用一种说不出的深沉渐渐吞噬内心记忆里那个活泼明艳,却又心软善良的丹景。
记得很久以前与她第一次见面的景象,两人才七八岁,她笑盈盈的对白雪说,我叫丹景,以后就住你们家隔壁了,我妈妈说有种牡丹花叫丹景红,我的名字就是那个丹景,你叫什么呀?我叫白雪,就是下的那个白色的雪,小白雪也回应她说。丹景笑了笑,一蹦一跳地拉住了白雪的小手说,那好,我们后就是好朋友了!说这话时,丹景晃晃悠悠的小辫子她现在还能记得清清楚楚。
也记得同样是很久很久以前,两人至多也不过十五六岁的时候的一件事。那天,丹景穿了件白裙子,在学校一片长满郁郁葱葱的法国梧桐长荫道下,像只雪白的鸽子一样向白雪扑过来,一把搂住了她。
夏日里,斑驳的光影里,少女的长裙在柔风里挨上了白雪的腿,长长的黑发拂上了她的脸庞,温柔的让她平日里静水一样的心都有了几丝波澜。脖颈间是丹景消瘦的下巴,渐渐的泪水也润湿了白雪的衣裳。
“怎么了,怎么哭了?”白雪轻声问她。
“陈桦不喜欢我。”闷闷的声音从耳后传来,搂着腰的手也收紧了几分。
白雪握住了在她后腰的手,把丹景拉到身前,看着她红红的眼睛,叹了一口气问她:“怎么了?”“他跟别的女孩子吃饭,跟别的女孩子笑,他还不接我的电话,他不喜欢我了!他一定不要我了!”丹景越说哭的越厉害泪水止也止不住,玉似的脸庞上梨花带雨的。“只是跟别人吃个饭呀,怎么就想那么多呢?”白雪有些疑问的看着眼前哭的抽抽噎噎的丹景。丹景撇了撇嘴说:“我喜欢他,他怎么能跟别的人在一起呢?”
白雪还是不理解,她继续问为什么呢?丹景就红着眼攥着她的手说因为喜欢所以才更在乎呀!白雪依旧不明白,说我也喜欢你,可是你跟陈桦吃饭,你不接我的电话我也没有生气呀。
丹景本来还正伤心,被她这话说得气都没了,就对她说那不一样的。说完之后,玩心顿起,又起了几分捉弄她的心思,就追问她平时都跟谁在一起比较快乐,跟谁比较开心,比较在意谁?
白雪说跟你呀,丹景笑了,说不算不算,要男孩子,快想快想,这下白雪默不作声了,
当时她默默想了很久,久到丹景都不哭了,只是用那双泛红的漂亮眼睛一个劲儿的盯着她,等着她的答案。
直到丹景都等的要跺脚了,她才悠悠地说出了一个名字,叶初阳。
那个总是跟她一起读书的男孩子,静谧的午后,阳光正浓,一杯茶,一本书,时光总是很开心。
丹景听了就笑了,那你就是喜欢他了!一定是喜欢他了!白雪皱了皱眉头,问道真的吗?肯定是真的了,你这小木头,有记得的人就一定是喜欢他了。丹景笑着拽着她跑了,长长的裙摆,像是旋开的花一样,美丽动人。那时候,白雪默默的在心里记下来,原来她喜欢叶初阳,原来白雪喜欢叶初阳。一喜欢就是十年……
寂静的夜里,千簇万朵的牡丹花里,一声悠长的叹息传了过来 ,曲曲折折的调子在繁盛的花丛中显得很无奈。白雪闭上了双眼,真是那么复杂做什么,她不懂,真的不懂……
天气渐热,天亮的很早,白雪夜里折腾了几个来回都不曾睡着,辗转间,阳光已然透过窗户打到了那一丛丛的牡丹花上,明明是死物,却在阳光的照耀下要活过来似的。
还没等到白雪起身,门口就传来一阵轻轻地叩门声,接着四旋糯糯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小姐可是起身了,四旋来侍候小姐起身。”四旋虽然年龄尚小,但是窈窕的身形已经现出来了,粉色的衣裳,衬得小姑娘粉嫩嫩的,裙角还绣着些连枝纹样,很是精致好看。
年龄虽小,干活却很利索,话刚说罢,就领着几个同样是十几岁的女孩子端着洗漱用品就进来了。
白雪还没来得及拒绝,那群姑娘就有条不紊的侍候着她洗漱好,让她端坐在妆台上,用一柄檀木的梳子慢慢地给她梳头发。梳妆台的镜子里,白雪静静地看着自己,并不是很出色的一张脸,眉眼都是细长的,有些上挑的感觉,但是却不妩媚,反而多了几分淡淡的感觉,唇色很浅,只是一点的红,整张脸看起来像是笼上了山水云雾,有几分朦朦胧胧的意味。无甚出挑,自然是比不上丹景的娇媚万千,甚至连身边的四旋她们也比她清秀几分。唯一可取的也许就是白雪跟名字一样的一身肌肤,当真是肤白胜雪,如玉如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