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月传说（原名：流浪之歌）》弋斯

22、第二十一章 绝境之多情应笑我(下)

　　当一个人有准备地接受某件让人痛苦的事时，大概都会像可儿这样吧。她不停地掀开纱帘盯着夕阳逐渐下沉的角度，当金黄色变成橘黄色，当橘黄色变成橘红色，当橘红色变成红色，当红色渐渐聚多，又要渐渐消散在天际。当心中的不安和恐惧如黑洞慢慢扩大蔓延，又以倍数的几何递增。可想而知，原本以为这些年来自强独立的自己够勇敢，够坚强。然而在这个时候望着天际那轮美轮美奂的残阳想着“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却只有苦笑的份，轻摇着头嘲笑自己的脆弱。许是看得太过入神，回过头来发现马车不知何时已经停了下来。萧逸正掀开布帘，注视着她。
　　顿觉有种被抓包的窘迫，故作轻松地笑笑，想此刻的笑颜应该好看不到那去。“夕阳不错，很美。”
　　萧逸黝黑的眸子深不见底，露出了大概是他平生最诙谐的笑容：“夕阳是很美，可惜我们就要在这荒郊野地露宿了。”还不忘附加瞠视以兹惩戒，然后宠溺地用宽大的厚实的手掌在可儿柔软的秀发上轻轻的摩挲：“咱们又得吃硬硬的干粮和肉干，这回你总该乖乖的吃了吧？”
　　可儿用力的眨了眨眼，觉得他怎么突然之间变了。而这种变化让自己无法适应。直接的反应就是变得这么容易就可以让自己心儿狂跳。一句话，一个笑容，一个动作，一个眼神就可以让自己丢盔卸甲，就可以让自己的小鹿怦怦然到如撞钟响，可儿都怀疑他是不是已经听到了。
　　可儿忙收拾收拾自己的蠢样，武装自己的心防，笑道：“呵呵……当然，当然。放心，我一定乖乖的吃。”
　　“那就好。”萧逸似乎并没注意到自己造成的意外事故，利落地转身下了马车。可儿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在后面暗暗捂了捂自己的胸口，频频吸着气，咕噜着：“你还真没用耶，丢脸到家了。”
　　片刻后，才稍适平静，双手双脚很不雅观地溜下马车，没办法对马车很不适应。觉得还是骑马方便，可儿如是解释着现在的失常动作。
　　下车后，发现原来马车停在了溪水旁，水并不是很深，不急不缓流着，应该是融化的雪水聚集而成，清清亮亮的水似透明得毫无杂质，各色光怪陆离的石头或高或低清晰凸现，还可以隐约窥见几条悠闲的小鱼游来游去。冰冰凉凉的触感浸入心田，可儿叹息着将双手浸入水中，拨动把玩着溪水，偷偷地瞄着身旁给水囊灌水的人。萧逸将衣袖半挽起，露出半截强健有力的手臂，白色长长袖筒下端柔顺地飘在水中。半刻后，可儿皱起柳眉看着他手臂上一排清晰血红的齿印，别开了视线。看着水中的小鱼，找到了牺牲品。
　　“逸，你有小刀没？”自从早上醒来开始，她就不再叫他的全名，觉得叫单字的感觉不错。俏丽的小脸蛋上还露出奸邪的笑，按耐着推鞋冲下水的欲望。
　　萧逸回头看着她，挑挑眉：“只有这个。”说着从腰间抽出了薄如纸张的软剑。非常谦谦君子地问道：“要吗？”
　　可儿咬咬牙，“要！拿来。”这家伙还进步真快，都会戏弄人了。可儿真后悔自己还好心劝他多笑笑，没想到他这么恶劣。伸手抢过那把软剑，拿在手中才发现这东西怎么这么软，看在他手中时挥洒自如，想直就直，想弯就弯。到了自己手里就跟蛇一样无骨，曲里拐弯，难以驾驭。
　　“你确定它对你有用？”看着可儿将软剑在手里绕来绕去，送剑人不忘补充询问。
　　“当然。”什么事能难倒她辛可儿，骄傲地扬了扬下巴，开始研究水里哪条鱼将会成为第一个牺牲品。挽起衣袖，左手撩起长得烦人裙摆抓在手中，右手握住无骨软剑。正要行动，突来的力量将她拿剑的手禁锢。
　　还没等来人出声，可儿先给出了保证。“放心，我不下水，你看着好了。”说着绣花鞋踏入凹凸不平的岩石中。
　　可儿在其中轻盈灵动地来回跳跃，移动观测着水中的景象。她的身形步伐如在仙鹤在水中优雅的跳舞，夕阳金灿的余辉渡在她身上，染红了飘逸的人儿。不出一刻钟，可儿盯准目标，倾身一动将手中长剑如梭镖射出一米远处。回头冲着岸边的萧逸，两手插腰炫耀：“怎么样？厉害吧。中了。哈哈……”
　　萧逸飞身从水中捡回自己的剑，抖了抖剑身上的水，将剑尖处的鱼提起，对着可儿礼貌地询问：“的确，只不过这么小的鱼被剑插去了一节，想是也吃不了什么了。你确定还要靠这条鱼吗？”
　　可儿顿时垮下脸来，咕噜着：“有的吃就不错了，还挑什么挑。谁让你给我剑的，要是小刀就好了。”看不出这家伙一点都不给面子，分明是在讽刺她。还真是非常的不可爱。当然只是想想而已，不敢说出来。
　　令人惊呆的是，没想到萧逸一个跃身，只是在溪水上来回轻点，用剑轻挑两下，只见活蹦乱跳的、美美的鱼一条接一条地飞奔上岸，好像岸上有什么金银财宝等着抢，而且更过分的是个个比她的大，比她的肥。可儿这才明白，刚才他为什么要拉住自己。她简直是在关公面前耍大刀，顿时觉得脸上的温度上升了几度，很是热。
　　“呃……我去找些干树枝。”她要去找绳子，然后在树枝上把自己吊死。不然挖个洞把自己埋了好了。低垂着小脑袋转身上岸去。
　　眼前白影一晃，传来萧逸动听的声音：“你在这儿等我，我去。”
　　然后白色的身影渐渐远去，消失可儿的视线里。看着岸上只剩下蹦来跳去的鱼还在拼命挣扎着，可儿清澈的眼眸暗淡了下来，忧伤地眨着，不让晶莹的泪光闪落，低低地喃道：“你真傻，比我还傻。你这个傻瓜。傻瓜。超级大白痴……”
　　不过五分钟左右，萧逸抱着大捆的干树枝回来了，看见可儿还在溪水里来回徘徊。而且还半蹲下身，双手在水里来回摸索着，大半衣服都浸在水里浑然不觉，不知道在找些什么。
　　“你在找什么？衣服都湿了。快上来吧。”萧逸皱着放下木材，开始生火。
　　“再等等，再等等就过去。”可儿还在埋首于溪水间，头也不回地答道。
　　“你先过来吃点东西垫一下，鱼还有一会才能吃。”萧逸看着远处的红色余光正在消散，担心地说着。
　　“好，马上就过去。”还在埋首中，在有些暗的光线下，不时捡着水中的小石头。然后蹦蹦跳跳地跑了过来，在草地上席地坐了下来，将兜在衣服上大小不一的各色石头撒了一地。逐一盘点着自己的战利品。
　　“你拾这些做什么？“看着可儿认真的神情，不解地问道。
　　“你不觉得它们很好看吗？在我们那儿这些可是很受欢迎的噢，尤其是情侣特别钟爱。”想起以自己命名的石头吊坠可是卖到爆的程度。就因为麻吉说她有戴那种款式的吊坠，那个奸商靠着她真是捞了不少钱。
　　“是吗？石头也有那么多人要？”萧逸疑惑不解，早就想问她从哪来的，可现在觉得知不知道都已经无所谓了。
　　“是啊。而且还可以卖得贵得吓人噢。”想想石头记流行得令人匪夷所思。不就是普通的石头被加工的很漂亮而已。低头在一堆大小石头里来回筛选，最后选出了成双非常相似的石头三对。摆在一一整齐地摆在萧逸面前。
　　“干吗？”萧逸好奇地看着一堆石头。
　　“挑一对你喜欢的。”
　　“为什么？”
　　“挑嘛。我用来送人。”可儿眼眸泛着异彩。焦急地催促着。
　　“你还是快吃吧，别玩了。”萧逸忽觉窒息，为着她的‘送人’二字而觉得胸口闷闷的，将干粮递给可儿，自己拾材勾起火来，又将几尾鱼串在棒上架起来，掩饰着自己异样的心情。
　　可儿并没有注意到他细微的变化，仍在催促着，“快嘛。让你挑你就挑嘛。”一边啃着硬硬的肉干含糊不清地说着，一边拽着萧逸的衣袖。
　　不耐缠的萧逸在石头中扫一眼，指了指一块黑青色的椭圆形石头。
　　“啊!你跟我一样耶。我也觉得它最好看。拿在手上不会太大。呵呵……”咕噜着，将石头拿在手中把玩。转了几圈眼，眉笑道：“逸，你这么厉害一定可以在这上面刻字吧？”
　　萧逸阴着脸，又不忍拒绝她：“你要刻什么？”
　　可儿低头冥想，“刻‘可’字好了。辛可儿的可，可以的可。”说着还两眼笑得眯成一条缝。
　　“好。”萧逸快速抽剑在只有不到可儿两根手指大的石头上拨动一下，可儿还没看清他是怎么出手的，他就要将剑插回腰间。石头上出现一个深深的‘可’字草书。
　　“哇，你好厉害。” 惊喜地捡起来，爱怜地用手指抚摸上面的字迹，像在摸着稀世珍宝一样珍惜。
　　萧逸看着像是一对的石头问道：“另一块不用写吗？”
　　“不用。你把剑借我用一下。”说着将石头揣入袖子里的内袋，将手里吃了一半的食物全部塞进嘴里，将小脸蛋塞得圆鼓鼓的。拿过萧逸的软剑，一边咀嚼着食物，一边摸索着怎么整治这软软的东西，她可没有萧逸那么出神入化。
　　“不用我帮忙吗？我可以一下就写好了。”萧逸这会算是知道嫉妒为何物，只觉得此刻真想走过去将那块破石头扔掉，仍得远远的。
　　“唔呜……”可儿含糊不清地低垂着摇头说着，笨拙地来回拿着剑，不知道该拿剑柄还是那剑尖，最后决定拿剑尖比较好用。小心翼翼地避过锋利的剑刃，在光滑小巧的石头上来回磨动着，那认真专注的神情叫人窒息，光亮的额头都渗出细汗来。
　　过了好半天，当萧逸以为自己快要被嫉妒之火焚烧而死时，可儿发出赞叹声：“好了。看起来还不错。”
　　“给。”将剑物归原主。又仔细端详了一下石头。
　　萧逸闷闷地插回剑，正要抬头又听可儿说道，“还有这个，可要收好，不能弄丢了。”这才发现可儿将那块被他刚刚诅咒了无数次的石头递给了他。他愣愣地呆立在原处，用灼灼的目光盯着可儿。
　　可儿见他不伸手，有些气恼：“不要。算……”她话还没说完，就觉得手中一轻。
　　萧逸仔细端详起手中的石头，激动地捏得很紧，又忙松开手来，就怕一不小心让自己给弄碎了。半天后，疑惑地问着：“这个图案是什么意思？”
　　“呵呵……”可儿尴尬地挠挠头，“不好意思，呵呵……你的名字太难写了。所以我只好用字母Y代替。”
　　“什么是‘字母Y’？”他还真是好学。总不能跟他说是拼音，然后再解释什么是拼音吧。
　　“就是……就是……一种代号。哎呀！你就不要管那么多了嘛。反正你知道那是你的名字就行了。”可儿跌坐地上，很累地喘息着。她的酷刑早已开始了，不过此刻再没有刚才看夕阳时的恐惧，她在想是不是每个得了绝症的人快死前都是她这个样子，觉得这个世界真的很美，美得让她舍不得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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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逸激动得似有千言万语就要冲口而出，却又呐呐地不知该从何说起，侧头才见可儿的神色不对。她虽然并没有抱住头，却在一旁的包袱里用有些颤抖的双手不停地翻动，不知找些什么，脸上更是汗如雨下。萧逸这才惊觉天际的光早已消失殆尽，篝火明明地闪烁在黑夜中。
　　“你在找什么？我帮你找。”收回心神，走过去低头俯视她。
　　“哦，我……在找布块之类的东西。”可儿有些吃力地粗着声音说道，回过头来还给萧逸露出抚慰的笑容，似要说我还好。
　　萧逸皱了皱眉，蹲下身扳过可儿的身体让她正视自己，却见她将手紧握成拳，禁不住厉声说道:“你开始疼了。你为什么不吭声？找那种东西做什么？”
　　可儿暗吸了口气，笑道：“还好，你包里都没有布条之类的东西吗？”说着又回过头去在包里继续探索。“我在想你要是点我的昏睡穴我会暂时好过点。嗯，以后开始疼以后就这样办好了，到时候疼醒了再说。”低低地喃喃自语。
　　“啊！我找到了。”可儿惊喜地叫道，从包里的一件衣物中掏出一块有些泛黄污渍的布料。“咦，怎么这么眼熟？是块手帕耶。”
　　萧逸在可儿还没来得及仔细端详时，就一把从她手中夺了过来，“你找这个做什么？”脸上还有可疑的神色。
　　“有什么好神秘的？不就是块布嘛。用一用有什么了不起的。”可儿违心地埋怨着，因为她在看到萧逸的反应时就想起了布的来历。嘴角不由地溢出了微笑，可两秒后又开始了搜索行动。
　　萧逸看她如此执著，只好自己从马车里的一个包袱里掏出类似绷带的长条布带，递给了她。“这个可以吗？”
　　“可以。可以。”可儿连连点着头，接过布带，在手中缠成可以握住的棒状。“好了，大功告成了。呵呵……”松懈下来的她直喘着大气，手将棒状的布握得死紧。
　　萧逸在她身旁找了个位子席地盘膝而坐，疼惜地伸开修长的双臂将她搂进怀里，什么也没有再说，点住了她的睡穴。当可儿再次疼着清醒过来时，模糊的焦距非常努力地辨别清身旁的人时，气若如丝地咕噜了句：“你也该睡一下了。”然后拿起先前握在手中的棒状布含在了口中，随后再也没有清醒过来。
　　萧逸紧紧地抱住正在开始抽搐的人儿，将头扬起下巴抵住可儿的秀发，看着漆黑的夜幕上星星点点的耀眼星辰在视线中模糊地出现了叠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