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凤]谁说江湖无闺秀》黛薇眉上笑

70、第六十八章 与子同归

　　宫中甬道，两排长长朱红色的宫墙，墙头筑缀金黄色的琉璃瓦。阳光洒在瓦砾上，闪闪发光。泉深与陆小凤走出贞顺门的时候，就听见司空摘星和老实和尚说，“……我才不管陆小凤会和圣上讨什么，他敢负了我师妹，我将他拔皮抽筋……”
　　陆小凤喉咙发出一声闷笑，睇看泉深一眼，满是求饶的戏谑之意。
　　泉深无可奈何地一笑。
　　老实和尚道，“名利权势女人，人之常情，陆小凤肯定会选一样的。”
　　泉深对陆小凤道，“你还不出去？”
　　陆小凤问，“可我什么也没得，出去不是让他们笑话。”
　　泉深道，“你自然是有鬼点子，笑话回他们。”
　　陆小凤扬着头，道一声好。昂首阔步走出了贞顺门，对众人道，“你们猜的都不是。”
　　众人见陆小凤安然无恙，都围聚了上去，一人一口诸多问题。
　　唯有司空摘星折到泉深面前，一贯紧张关切地问，“师妹，你没事吧。”
　　泉深只是笑，“无事。”

　　西门吹雪迎面站在不远处的甬道中，他怀中抱着剑，仍旧是那份高寞冷清的面孔。
　　泉深见着他，不免想起了另一个白衣的剑客。斯人已逝，从此江湖唯有一个西门剑神。
　　西门吹雪眼底高深莫测的神色，泉深是看不懂的，也许是关心，也许是友谊，她从来就不了解西门吹雪的为人处世，此后也没兴趣了解。
　　但他毕竟是秀清的丈夫，泉深也只是朝他微微颔首，算是问候。
　　西门吹雪亦是不发一语，见泉深颔首，也就转过身，抱着剑同那群江湖人一并往前走去。
　　司空摘星跟在自己身边，难得安静，不作聒噪。
　　泉深有些不习惯，于是问，“师兄，今日似乎很少话。”
　　司空摘星道，“本来我是满肚子的疑问和担心，但看见你出现的那一刻，我就一个问题都不想问了。”
　　“关于陆小凤你不问？”
　　“不问。”
　　“关于叶孤城的你也不问？”
　　“不问。”
　　“那关于我的，你就没什么想问的？”
　　“有。”
　　泉深嫣然一笑，“那问吧。”
　　司空摘星道，“你何时临盆？”
　　泉深一顿，没想到司空摘星问的是这个，“按月份你猜不出来。”
　　司空摘星道，“按月份，就是年末或是年初的时候。既然一切都安定下来了，你也该好好为孩子做打算。”
　　泉深问，“师兄的意思是……”
　　司空摘星打断她，语重心长道，“陆小凤生性放荡，喜欢四海为家没错，可你也不能只顾他，而不顾自己。我本以为你嫁人了，会过一些安生日子，可这几个月，你们夫妻东奔西跑，实在令我担心啊。陆小凤就不能不惹麻烦，而你就不能不那么惟夫是从。”
　　泉深哑然，竟没有想到有一天让司空摘星教训了自己。她想了想，道，“听师兄怎么讲，似乎也成熟稳重了不少，不知道什么时候愿意成家……”
　　司空摘星大手一挥，就此截住话题，“欸，陆小凤是陆小凤，他娶到你是他福气。我呢，还没遇到那么大的福气。”
　　泉深道，“你不试试，怎么知道遇不到。”
　　司空摘星默静了一阵，才由衷地叹道，“因为我想娶的人已经不可能。”
　　泉深不以为然，道，“如果只是一味犹豫和等待，那个人也不是你真的想携手一生的人。”
　　司空摘星忽然停住了脚步。泉深转身问他，“怎么了？”
　　司空摘星道，“师妹啊。”
　　泉深等着他说下一句。
　　司空摘星见她毫无动容之色，也明白那确实是再不可能了。于是，换了一副贼兮兮的表情，“你这样说，师兄会很心疼的~”
　　泉深笑了，“要不然我让陆小凤陪你去怡情楼。”
　　司空摘星不屑道，“那样，你过后一定有理由不搭理我了，我才不上你的当。倒不如让他帮我再挖三天三夜的蚯蚓。”
　　“行啊，江湖就你最有办法欺负陆小凤，这点，我一直相信。”
　　司空摘星深深道，“有我在一天，陆小凤绝不敢欺负你。”
　　泉深微微扬起面孔，带着笑意看着司空摘星。司空摘星神情释然，眉宇莫名夹杂几分苦涩几分忧惑，他深吸一口气，终是背手阔步往前走去。

　　泉深则停了下来，往后回首，深深地看了一眼晨光中威严而庄重的紫禁城，宫帏红墙，奸佞小人。这里有太多的迷局，太多的绝望。此生，她再也不愿跨进这里半步。

　　陆小凤登上城楼，眼见到城楼旁站着一名年轻少妇，身上披着一件披风，衣袂任风随意吹动，或起或落。
　　陆小凤走了过去，道，“唐天纵自刎了。”
　　泉深什么也没说，眼睛注视着城墙之下，一道白色的身影迈步走出紫禁城。
　　“唐天纵的暴雨梨花针确实可怕，但有时人心……”陆小凤话说着，泉深却打断，冷冷道，“唐天纵算什么，叶孤城才是我见过最可怕之人，剑术之高，心计之深，天下大统险些悄无声息地改朝换代了。”
　　陆小凤顿了顿，“叶孤城之计如果成功，确实可怕。我能否问一下，夫人你是怎么知道叶孤城的阴谋？”
　　泉深的视线里出现了一脸缓缓驶来的马车，马车上的帘子一挑，孙秀清掩着自己的嘴唇，似是激动不已地看着走出紫禁城的西门吹雪。
　　“无论是多天衣无缝的计划，都会有拆穿的一天。叶孤城是人，不是神。”
　　陆小凤昂面叹息，“他本来不会如此。”
　　泉深木了般，“他是大金鹏王朝的青衣侯，一雪国耻，是他祖辈时代传承下来的使命，他的祖辈能攀上平南王这样的权势，他焉能不报。”
　　陆小凤静静地看着泉深，目光深邃，许久之后才缓缓地点了点头，“那杜家的仇……”到底不愿说重一句，问，“你是怎么想的？”
　　说罢，陆小凤便垂下了目光。他在等一个回答，如果泉深真的想报仇，刀山火海，赴汤蹈火，他也愿意为她去做。
　　“我很累，一路走来，三大家臣死了，叶孤城也死了……我本以为走到最后可能只有我一个人。”
　　泉深望着城里下紧紧相拥在一起的西门吹雪与孙秀清，心底泛起感伤与喜意交织，轻声道，“我想放下了。”
　　陆小凤猛地转过脸，一副不可思议的神情。
　　泉深随之笑了，笑得格外温柔格外开朗，“有了你，我又有什么放不下。”
　　陆小凤在她这样一笑面前，领悟到了释然与轻松，却仍旧很难相信，泉深之所以放下复仇，会是因为自己。
　　陆小凤凝视泉深半响，不自觉地伸出手掌贴近泉深对自己含笑的面孔，触手肌肤细嫩光滑，如同无瑕的宝玉。他倒是自己先深吸了一口气。只见泉深用手贴着自己脸庞的手背上，闭着眼睛，说，“你得在我身边，一辈子也不能离开。”
　　陆小凤淡淡一笑，“赴汤蹈火我都在所不惜，何况你说的本来就是我应分做的。”
　　泉深忽然睁开眼睛，道，“和我白头偕老，可以和赴汤蹈火比啊。”
　　陆小凤怔了怔，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泉深想了想，也用平实语气道，“若是真的那么难，不如我生完孩子之后，我们便和离。你必须给我一半身家，写下和离书，从此你娶我嫁毫不相干。就是这个孩子不知是归你好，还是归我好……”
　　陆小凤越听脸越拉长，“夫人，好长远的打算啊。”
　　泉深失笑，“还没想好孩子怎么办呢。”
　　“不许。”
　　“不许什么？”
　　“今生今世，都不许提合离，不许提分身家……也不许你离开我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