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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第四十四章 千金难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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泉深第一次听说叶孤城的名字,是在很小的时候,阿爹对阿娘说,“……我给阿雯找了一个婆家,是关外的白云城主家的独子,名字叫叶孤城。”
阿娘没有多大的喜悦,幽幽地说,“阿雯一个女孩子怎么能许两户人家。”
阿爹也叹气,“柳家的儿子是不错,阿雯也喜欢人家。可他家的儿子却当众直言,宁可饿死也不会领我们杜家的情,我们又何苦再让阿雯受这样的委屈。”
阿娘冷言道,“你做主意前,可有问过阿雯的意思,如果柳家的亲事一早问过阿雯,也不至于闹出那么大的笑话。”
阿爹说,“本来阿雯和叶孤城这两个孩子年纪相仿,我才起了这个主意。如果你觉得不好,叶家的亲事就留给望君吧……”
老天有时也着实可笑,还有一个月,五妹就要和西门吹雪成亲了,如今却让泉深又想起了这桩往事。
马车外的男人们还在继续着关于叶孤城的话题。
“……白云城主叶孤城?”陆小凤道。
“在东南王府见到叶孤城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金九龄淡淡道,“世上谁人不知,南王世子已经拜师于叶孤城门下。”
司空摘星说,“你应该问的是我是如何在叶孤城剑下逃过一劫的。”
陆小凤睁大了眼珠子看他,司空摘星却不肯说了,“你想知道,我偏不告诉你。”
陆小凤反而笑了,“这也没什么,叶孤城也是轻易杀人的。”
司空摘星自讨没趣,侧身坐过来,用背对着陆小凤。
金九龄说,“叶孤城出手,多一分不多,少一分不少,剑确实出鞘了,但却没刺入司空摘星身上。”
陆小凤说,“因为叶孤城并不会轻易杀人。”
花满楼笑说,“这点和西门庄主倒是很像。”
陆小凤竖起手指,轻声说,“嘘,泉深不喜欢西门。”
金九龄不解,“为什么?”
陆小凤唇角起翘,不由摸了摸自己的两撇小胡子,“因为不巧,我和这位朋友即将成为连襟。”
花满楼对陆小凤的事情最为熟悉,立刻会意说,“真是双喜临门。”
陆小凤顿了顿,压低了声音说,“也是因为这点,我夫人好几日不愿理睬我。”
金九龄迷惑,“这不是喜事么,西门吹雪人称剑神,但凡女子能嫁与他也实属骄傲。”
陆小凤苦笑,“并不是个个女子的家人,都喜欢自己的姊妹嫁给一个神人。”
花满楼却是笑,“幸好你没见到叶城主。”
这次轮到陆小凤迷惑,“为什么?”
“他对我问了很多问题,因为我和你最为亲密。”
陆小凤又问,“他问你做什么,难道因为我很英俊,连叶城主也对我感兴趣。”
司空摘星在一旁插话,“那是因为你是西门吹雪的好朋友,江湖上能当那个活僵尸的朋友的也就只有你——陆小凤。”
金九龄幸灾乐祸地插上一句,“对,江湖上能当那个活僵尸的连襟的也就只有你——陆小凤。”
陆小凤蹙眉,“你们都小声一点。”
事实上,凭他们的内功,听呼吸声都能判断,泉深早就醒了。
泉深也没有隐瞒的意思,他们说话的声音并不算小,正好让她听见陆小凤的为难、谨慎以及惧内。
泉深用指尖挑起车窗的帘子一角,盈盈笑意凝于注视的目光中,恰好瞥见在朋友中机智漂亮的陆小凤。这几个骑着高头大马的年轻人,都是江湖上出类拔萃的英雄才俊。温润如玉的花满楼,志满踌躇的金九龄,亦正亦邪的司空摘星……但,这些人中,唯有一个陆小凤像一块金子一样会发光般吸引着她的视线。
陆小凤说笑着,无意间地一个回眸,不偏不倚地撞见了泉深的视线。两人目光隔着半掩着的帘子,不由地相视一笑。千回百转地,彼此都是一个眼神让对方明白。
金九龄见陆小凤噙着不寻常的笑,顺着视线一看,果真窥见帘子一角后的嫣然玉颜。风一动,帘子掉了下去,泉深的笑容也给掩住了。
千金终难难买一笑。
陆小凤的眼睛发出光来,快意地拍了拍离他最近的花满楼的肩膀。花满楼什么也没说,但他知道陆小凤此刻就是世界上最开心的人了。
有时候,花满楼会羡慕陆小凤。他能遇到这么一个人,可以什么也不在意,只要在一起,一切都变得格外容易满足。
在江湖中见惯了阴谋诡计,名利争夺,能遇到这么一个人,也确实蛮走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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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小凤一伙回到客栈之后,陆小凤要陪老婆,几个光棍佬也不是没眼色,于是结伴去喝酒了。
泉深问乖乖和自己回房间的陆小凤,“你为什么不和他们去喝酒?”
陆小凤反问,“你很想我出去陪他们喝酒?”
泉深脱口而出,“我想你高兴。”
陆小凤笑了,“你怎么知道我陪着老婆不高兴。”
泉深认识陆小凤以来,只知道他最在意朋友,而不是在意老婆。当然他从前也没有老婆,但他从不会为了哪个女人,违背自己的本性。都说怀孕的女人会性情有所变化,难道老婆怀孕的男人也会。
陆小凤朝泉深笑得意味深长,“陪老婆比陪那几个光棍有意思多了,而且不高兴的应该是他们,才不是我。”
泉深不解,“为什么?”
陆小凤扬眉说,“从此以后,我便是有妻有子有着落的人,他们……”话语顿了顿,“连个女人都没有,你说他们会比我快活到哪里去。”
陆小凤说得不假,在客栈喝着闷酒的几个老光棍确实不那么快活。
金九龄抱着一壶酒,眉头紧蹙,似乎在沉思着一件很难解的事情。司空摘星则没形象地一碗过一碗的大口喝着,说是喝,不如说是灌,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是想把自己灌醉。
花满楼没有喝酒,而是轻轻拦下了司空摘星的碗,说,“再喝你就醉了。”
司空摘星笑得比哭还难看,“醉了不是更好,再说,谁管我喝醉了什么样。”
金九龄不解,“你怎么和自己有仇一样。”
司空摘星说,“我就是和自己有仇,行不行。”
花满楼笑着摇了摇头,“凡事都有原因,何必和自己过不去。”
司空摘星呆了呆,叹了口气,“我是气自己,好好的一块宝贝,让人捷足先登了。偏偏盗宝的人还是一个顶混蛋的大混蛋。”
金九龄笑了,“那你之前怎么不动手。”
司空摘星由衷的难过,“我配不上,我总觉得她值得更好的,却没想到……”
金九龄听出了什么,又没猜懂,“你说的是人,还是东西?”
花满楼却听得明白,“有时,并不是得到手中便是最好,司空兄何尝不是懂得这个道理,所以才希望是更好的人能获得这件宝物。”
司空摘星低垂着脑袋,看不出是什么表情。
金九龄却说,“那是花公子宽仁,如果是我,不管是什么,都是得到自己手里才是最好的。”
司空摘星性格古怪,忧愁来得快走得也快,此时,他抬起头来,抽了抽鼻子,喃喃道,“道理我怎么可能不懂,可真的看见她放在别人手掌心的时候,尽管是百般呵护,我还是觉得心里难过。当然男子汉大丈夫,输得起放得下,只要是有人珍惜她,总好过一直以来我都不敢靠近的好。”
金九龄问,“什么宝贝,当真千金难买?”
司空摘星认真中带着神伤,神伤中带着固执,如果他的样子如花满楼一般俊秀,必定是个翩翩的多情公子,但这种神情摆着他竟是稍稍周正点的长相上,多少有些差强人意。但这不影响他说这话的效果,“千金难买心头好,我的心头一辈子唯有这么一点好。多情自古空余恨,好梦由来最易醒……”说罢,面庞悠然流下两行晶莹的鼻涕……
花满楼轻轻地拍了拍司空摘星的肩膀,金九龄却连碰都不想碰他。
“好一句‘多情自古空余恨,好梦由来最易醒’。”陆小凤施施然地从客栈的楼梯上走下来,对着三个光棍笑了笑。
司空摘星抱起一个酒坛子,坐到离他最远的角落里,背对着众人又喝起闷酒来。
金九龄觉得好笑,忽然间又明白了些什么,于是试探地问陆小凤,“陆小凤不用陪嫂夫人?”
陆小凤竖起一根手指,抵在长着两撇胡子的嘴唇前,“嘘,夫人睡着了。”
金九龄说,“哦,陆小凤也趁机原形毕露了。”
陆小凤笑说,“什么原形毕露,是夫人打发我下来的。她知道我嗜酒如命,就怕我闷得慌。”
金九龄说,“当真不是你说的大话。”
花满楼轻摇纸扇走过来,“这个我可以作证,陆小凤和陆夫人从来都不需要假装。他们眼中的彼此就是最真实的模样。”
金九龄唏嘘不已,“就陆小凤这么混蛋样,都能打动女人的真心,这世道真不公平。”
陆小凤颇为得意,“羡慕不来的,就是花满楼我也常劝他,早日成亲吧。”
花满楼哭笑不得,这往日他可没少受家中长辈催促婚事,如今却连平常最为浪荡不羁的陆小凤都劝他成亲,这世道当真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