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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袭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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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陌在船头迎风而立,衣袂偏飞,两岸猿声啼叫,轻舟顺流而下。
暗红色的船,不大不小,船舱有两层,内饰齐全,颇像土豪出游的游船。
慕容尘和小宝走了三月的路程,如今只用了半月。
再过半日,便可到达锦州,绣画就长眠在锦州边界的山林里。
她和慕容尘就在那片山中生活了五年。
绣画的尸骨就埋在这崇山峻岭中,地方是她自己选的,就在他们住的木屋后面。
木屋是猎人们遗弃的居所,唐铁帮着他们修整,加固了房顶,刷了漆水。
那时慕容尘身受重伤,二次遭受嗜血,人几近徘徊在生死边缘。
他躺在床上气若游丝,每天的药都是绣画一口一口用嘴巴喂给他的。别说用嘴巴喂药了,就是连饭都是用嘴喂进去的。他无法自理,吃喝拉撒全仰仗绣画的亲自照料,该看的不该看的,全看了。
到了最后,慕容尘都弄不清他对绣画是什么样的感情了。难道仅仅是因为楚曦,于是把保护这对母子当做一种责任?
人的感情若是能这样单一就好了。
不同于慕容尘的迷茫。绣画心里明白,朝夕相处,患难与共,她是爱上了这个青年。
当天罗地网铺天盖地,三十多个杀手,个个都武艺高强。慕容尘浑身浴血对她喊“走呀,快走”,拼尽力气保护着她。人太多,无处可逃,她抱着嚎啕大哭的小宝逃走,摔在了地上。她看见有个蒙面人举刀迎面砍下,竟然吓得忘记了躲避。
就看见那铮亮九节鞭抽了过来,黑衣人的脑袋都被打碎了。
鲜血喷了一脸,她无助的惨叫,不是因为身旁的死人,而是她看见慕容尘的身后有人举起了刀。
她看见慕容尘只是刹那回头,瞥了一眼偷袭自己的人,毫不犹豫将手中九节鞭刺穿另一个偷袭她的黑衣人。
生死瞬间,他选择了救她。
他躲过了致命袭击,却没能躲避横着砍过来的偷袭。那一刀斩断了慕容尘的半条腿,倒下前他忍着剧痛对她喊:“逃吧,绣画,别跟着我送死,保住楚曦的孩子,保修他最后的血脉吧……”
她抱着孩子奔走,不敢回头,眼泪源源不断的往下淌。那个时候,这个叫慕容尘的男子在她心里就变得不一样了。
也算他们命大,命不该绝,她遇到了唐铁。等唐铁带着她回到林中,除了几具尸体,黑衣人已经不见了踪影,慕容尘也不知去向。
好在唐铁经验老道,循着打斗痕迹,沿着山崖落石细微的改变,真让他们找到了挂在悬崖树上的慕容尘。
慕容尘重伤,两年离不得床榻,视力也越来越差。她帮他穿衣擦背,沐浴洗漱,喂饭喂药。看着那人清瘦俊朗的眉眼,突然觉得就这样隐居山野做一对平凡夫妇也是挺好。
再后来,她染上重病,那个男人瘸着腿摸索着照顾她,不是不让她感动。
“阿尘,唐铁的妹妹唐小兰好像挺喜欢你的,要不你娶了她吧。”她那时劝他,心里真心希望他能找个她认可的女孩,好像这样她才能死的安心。
慕容尘听了,只是抿着嘴笑了笑,端着药碗慢慢摸着过来,小心的走着,药竟然一点都没有洒出来。
“我这个样子就不要祸害别人了。”他总是这样搪塞她。
她端着药碗边喝边说:“楚曦就算没死,也不能和你在一起,还有我和孩子呢。”她说这话的时候,竟然不是出于愤怒和嫉妒,而是发自内心感叹他这样好,为何要为了男人蹉跎岁月?
慕容尘坐在床旁,脸颊微微有些红:“嗯,不会跟你抢。”过了许久才道:“他活着,我就把你安全的交给他。他死了,我就保护你。他心疼的人,我也要去心疼,不去和你争抢,就在他身边当个小小护卫也罢,看着他好,我也安心。”
绣画望着他的脸,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傻子,何苦呢?”
好意思说人家。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傻子?到死她也没有说出那点心思,就这样带着遗憾将萌芽的爱情装进了棺木里,成为永远的秘密。
可是,她不说,并不代表慕容尘不知道。
绣画的死几乎击碎了他,他亲自挖的坑,填的土。脑中回想这么多年的点点滴滴,麻木的坐在雨中,从黄昏坐到黑夜。
他的眼眶肿胀,他不想哭。可是剧烈的疼痛刺激着眼泪往下滚,满脸的水,也不知是雨水还是源源不断的泪水。
直到小宝从睡梦中醒来,哭着拉着他的衣袖:“阿爹,你这样,娘会伤心的。”
他寻着声音看过去,一片漆黑。清晨的鸟叫在远处想起,雨后的泥土散发着清新的味道。原本还能看见模糊的世界,现在确实深渊一般无止境的黑色。他知道,他瞎了。
为什么他要活的这样凄惨,最后给他温暖的人也离他而去。
仇恨的火苗喷薄而出,于是,他等待时机,苦练武功,让自己残缺的身子适应漆黑的世界。耳力越来越强,他甚至比动物的第七感还要敏锐。
功夫不负有心人,他真的干掉了当年追杀他们的影卫头目罗亚……
然后……遇到了楚陌。
缘分就是这么巧,一环扣一环,不差一分一秒。
慕容尘侧耳倾听,待找准楚陌的位置,才偏着头对他说:“王爷,水路虽快,却有弊端。”
安王爷呼吸了新鲜空气,身心舒畅,习惯性摸了摸脸颊上精致面罩,道:“说。”
几日相处,慕容尘以最快的速度适应了安王爷说话方式。有时他在自己掌心写字,即便是龙飞凤舞,也能猜出八、九不离十。
慕容尘道:“我有朋友曾说过,去往锦州的水路虽然便利,但是却鲜少有人水路运货,主要是因为这一代山匪出没,经常抢劫商人钱财货物,幸幸苦苦走一趟到头来人财两空。”
小宝符合道:“唐叔叔家的货物不就被劫过吗?”
楚陌斜睨过去,冷哼一声:“打劫?……敢?”
慕容尘道:“有什么不敢?天高皇帝远的,王爷又是单枪匹马来,能吓唬谁?那些山匪人多……”
暗红色的船穿入狭窄河道,两旁的高山遮住了阳光,黑压压的阴霾盖住了整条船。
峡谷形成一道风口,吹的两岸草木沙沙作响。
慕容尘脸色苍白,鸦眉长睫又异常的黑,阴影笼罩在脸上,像个鬼魂一样。他突然停止说话,扶着船舱的门站起身来,睁开眼望向远方,头缓慢转动,耳朵偏向河岸密林之中。
“那边”,他指着一处,“有什么吗?”
崔江海是个半瞎,眯着眼看了半天喃喃道:“不就是树林吗?”
符左和贾彦凝眉远眺,并未发现什么异端。
楚陌拍拍衣服起身,看了看地形,比划道:“别疑神疑鬼。”他眼神瞥了一眼慕容尘,暗示贾彦翻译。
“以目前的距离,普通刀箭的射程都达不到,有什么好担心的。再说了,连那些喽啰都要怕,我这十年仗就白打了。”安王爷自信满满比划着,让贾彦翻译。
“若是……不是普通山匪?若是……他们有火药呢……”慕容尘警惕听着动静,可惜风太大,扰乱了听力。
突然,他喊道:“小心。”
楚陌道:“乌…鸦…嘴……”
符左和贾彦赶忙转动舵杆改变方向,迅速启动机关加快速度前行。一枚硕大铁球从天而降掉入水中,河水被炸的十几米高,掀起的波浪把船摇晃的几乎要翻倒。
符左赶忙进了船舱,启动了一个按钮,船底下精巧的齿轮开始运转,悠闲地船只突然就利箭一般穿了出去。
这条看似不起眼的船竟然是改装而成的战船,还是那种快返类攻击型战船。
小宝惊讶地嘴巴都能塞进去一个鸡蛋。
事发突然,慕容尘扶着门框而站,一条假腿在颠簸中根本无法受力。船只被颠簸在最高点时,一个重心不稳,手上一滑身子跌入水里。
众人惊呼中,楚陌跃入水中。
这一跳楚陌是想也没想,只是起跳前用眼神示意符左引开敌人。
符左不愧跟随楚陌多年,仅仅一个眼神,便能明白对方的指令。
小宝尖叫着扑过去,被崔江海牢牢的抱住。
“放开我,我要去救我阿爹。”
浪太大,很快淹没了水中的两人。岸上的人没有给他们喘息的机会,第二枚炮弹从天而降。
符左赶忙转动船只的方向,尽可能离开楚陌,避免让不断袭来的炮弹伤害到水中的两个人。
船越行越远,炮火渐渐停息,原本汹涌的水面恢复了平静,可是水中哪还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