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重鸾》雪千城

32、【小小伎俩】

　　昨日，杨冉向曲容问了君环的身份底细，虽然曲容因有顾忌不敢多说，但杨冉总算了解个大概。原来她并未帝王千金，只是自小在王府长大，又深得祁王宠爱。祁王始终视作亲妹妹一般对待，是以王府众人皆尊称她一声君环小姐。而她本人对君环小姐这一称呼极为受用，所以，当杨冉这一声“多谢君环小姐”说出之后，君环原本再故作牵强的笑颜，在此刻也多了几分自得，她道：“嗯，我们走！我刚刚准备了好多好吃的东西呢！”遂拉着杨冉的手向门外走去。

　　“呀，我真糊涂，居然把李爷爷给漏了。”还没走几步就停了下来，似是脑一热，她忽然扔下杨冉的手跑回院中，望着那李太医一脸困窘道，“李爷爷，真对不住！你看我……真是糊涂鬼，居然忘记扶您出来了！”说完便要去扶那李太医出门。

　　那李太医原本整张脸都跟谁欠了他药钱似的，在听到君环那娇滴滴的解释道歉后，脸上居然放晴不少，他嘴角动了动，似是一笑道：“你这丫头！”言语间几分嗔意，却毫无责怪她的意思，他回头看了眼祁王：“祁王殿下，您不走，老朽可不敢动一步呀。”

　　祁王闻之，道了“请”字便走在了最前面，身后君环扶着李太医，二人正低低谈着什么，走得稍微慢了些。杨冉不便偷听身后二人的说话，只得独自紧紧跟在祁王身后，亦步亦趋地，生怕迷了路。

　　忽然北门丰祁脚步慢了下来，他道：“今日李太医来说的话，没有让你为难吧。”

　　杨冉一听北门丰祁居然有几分为自己顾虑的意思，受惊不少，她笑了笑：“没有。其他倒没什么，只要祁王殿下你信得过我就好。”

　　祁王掉头看了一眼杨冉，然后说了一句让杨冉分外丢面子的话：“我不是相信你，我是相信回春谷。”

　　好吧，既然这样……既然这样又能怎办？杨冉无所谓地嘴角一弯道：“李太医来馥苑找我这件事，不会是你故意安排的吧？”

　　北门丰祁摇摇头：“不是。他从宫中远道而来，又是特来为莫白复诊，所以若他非要见你，本王不便阻止。之前我已令紫叶去馥苑找你，可她回话说你出府寻药去了，我便又差人去问门口守卫。可是下人皆说无人见你出府，我便心中有了数。”

　　原来如此。杨冉索性也直言：“我平日闲散惯了，不想与宫中的人有牵连受到拘束，所以出了馥苑在府内别处看了会儿书。”

　　北门丰祁心中了然：“我明白。刚刚我跟你说那些，是替环儿给你求个情，希望你不要怪她找李太医来试探你。她只是担心君莫白的病。”

　　她也担心君莫白的病？这点杨冉没有验证过不好多说，不过她担心他北门丰祁倒是千真万确没人敢说个不字。杨冉其实自从看到君环走进馥苑开始，便猜到幕后黑手根本不是祁王。但既然他北门丰祁为君环的求情讲得这么直白，杨冉如果再斤斤计较反倒显得小气，再因先前自己利用他的感情做文章救苏执的错在先，杨冉点头道：“好，我不怪她就是。不过日后她若再找我的麻烦，祁王不如就替我与君莫白另寻个修养之处吧！”

　　“绝对不会。”北门丰祁断定道。

　　入厅用饭。席间，君环数次有意无意地谈及杨冉的医术与师门，被祁王不着痕迹地岔开了话题。总算用饭结束，众人留在大厅中闲叙，杨冉说要回房准备新的药方，便赶紧先回去了。

　　她先去沁园看望君莫白，紫叶说中午君莫白很难得吃下了半碗米饭，似是身体恢复得更快了，欣喜非常。杨冉点点头，心想有了胃口确实是件好事，嘱托她继续好生照看，如果有什么事派人来馥苑说一声便是，然后回到馥苑。

　　一进房门就看见曲容手指捏住衣角站在墙角处，身体瑟瑟发抖。杨冉好奇忙问她怎么了，只见曲容立即双腿一跪，泪垂两行哽咽道：“姑娘，今日的事……是我的错，我……我不会撒谎……不然他们……也不会一直在院子里等着……”

　　居然是为这个事。杨冉连忙擦了擦她脸上的泪水扶起她道：“我知道你确实不懂撒谎，不过今天这事不是你的错，就算你之前说谎的时候再怎么镇定，只要那李太医铁了心要见我，祁王他们肯定也要在这里等我回来。”

　　曲容立即用自己袖子擦了擦眼角，愣了好一会，终于吐出一个字道：“啊？”

　　杨冉无奈一笑，曲容这丫头真不知是真心思单纯还是城府深沉，居然连这么明显的一步都考虑不到？杨冉躺倒榻上道：“罢了，跟你解释这些没什么用，以后我不在祁王府的时候你肯定还是要回你原本的地方做事。你只要记得好好做事不惹是非就好。”

　　曲容听得不明所以，可看见杨冉已经躺在榻上闭上了眼睛，便不敢再说话，悄悄关门退了出去。

　　傍晚时分继续去沁园帮君莫白诊脉，然后准备药材交给曲容吩咐下去。如此平稳度过几日，眼见着君莫白的气色逐渐好转，祁王对待自己的态度好转了些许，就连那君环，也不再敢轻易找自己的麻烦了。

　　可君莫白突然而来的病情再度恶化，就来得实在让人难以预料！

　　原本君莫白已能起身行走几步，气色虽如常，但说话已不那么费力，甚至偶尔还有几分气力跟杨冉开玩笑。杨冉心想尽管自己的医术只是半吊子，能帮君莫白的身体恢复成这样，也算是超常发挥了。可迷迷糊糊中，紫叶此起彼伏的一声声惊恐叫喊声，愣是硬生生将杨冉从梦境中摧残醒来。

　　“姑娘，快醒醒！姑娘，你快醒醒！”

　　“怎么了？”听到声音的杨冉揉着眼睛从被窝里坐起，打着哈欠看着推门而入一脸惶恐的紫叶道，“你别慌，慢慢说怎么了？”

　　紫叶立即躬身道：“姑娘，君公子的病情突然加重，请您赶紧随我来救人！”

　　一听君莫白病情突然恶化，浑身倦意瞬间被击退，“好，你别急，我这就去。”她赶紧钻出被窝，穿上外衫朝外边走边问道，“祁王那里派人通知了没？”

　　紫叶回已托曲容去通知了，杨冉点点头，反正眼下留曲容在这里也帮不上忙，杨冉道：“小白那边现在是碧兰在照顾？”在沁园待了数日，君莫白醒着的时候杨冉时不时与他说话，在一旁的她们对“小白”这个称呼已经算得上熟悉。

　　紫叶“嗯”了一声，急道：“这几日，我们一直都给君公子服用您配的汤药，眼见着一日日气色好转起来，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杨冉暂时答不出个所以，等到进了沁园，看到躺在铺上的君莫白此刻浑身痉挛似的抽搐着，杨冉眸子一凛道：“今天你们都给他吃了什么？”说完立即抚上君莫白的手臂诊脉。

　　紫叶跟在身后，听了顿时身体微微一颤，镇定后马上回道：“奴婢均是按照您的吩咐准备的饭菜。”杨冉收起探脉的手，一脸眸色深重道：“真的？你再仔细想想！”

　　杨冉先前在众人面前一向和颜悦色，所谓特例便只有北门丰祁一人独享而已，后来随着北门丰祁身体好转，杨冉对北门丰祁的态度也跟着稍稍好转，是以，杨冉的突然发飙让紫叶不由得怔了怔。

　　紫叶凝着眉头想了片刻，最后终于迟疑道：“难道是那个……”

　　“是什么？”杨冉迅速接话道，“小白还吃了什么？”

　　紫叶回道：“午后时分，宫里的太医来给公子把过脉，说公子近日身体恢复得不错，但因之前身体长期虚弱，需要及时进补，当时便拿出一粒丹药给公子服下……会不会是因为这个……”

　　如果君莫白今日除了那粒药丸之外，再也没吃过其他东西，那最后出问题的地方就一定在这丹药上。杨冉立即问道：“那丹药现在还有没有剩余下来的，有的话快拿给我看看。”可是紫叶一脸慌乱地摇摇头，道：“我原本以为李太医毕竟是宫里医术首屈一指的人物，该不会……他没有再留丹药给我，我也没细问……”

　　这可怎么办？杨冉深深自责，说到底当初自己的嘱咐不够全面也是问题发生的主要原因之一，但检讨在此刻无用，杨冉正想要如何施救，曲容开门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道：“回禀姑娘……祁王……祁王不在府上！”

　　怎么关键时刻他北门丰祁不在府上坐镇？杨冉一边问曲容打探到的消息一边想着药方，但曲容只道祁王今早出府后便一直未曾归府，至于其他就实在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了。

　　但是碧兰突然插上话来：“李太医来的时候，我去过祁王书房外叫人向通报祁王，但也被告知祁王不在府上，听说祁王原本早就准备回府的，可回府途中突然听到什么消息就风一样地骑马返回了……”

　　能听到什么消息扭头就走？杨冉忽然生了好奇，话没问出口，只听开门声又响，一股冷风跟着嗖嗖灌进来，一中年男子跨着大步走进房中道：“千姑娘，君公子现在怎么样了？”

　　杨冉之前见过那个人，在王府里算得上能管事的人物，便道：“君莫白突然病重，我方才已经为他做了急救，但稳妥起见，还要麻烦您尽快通知祁王回府。”

　　那男子面色一难，沉着道：“我已差人将此消息告知给祁王，但眼下祁王另有要事不能回府，命我等一切务必听从姑娘安排。姑娘你有什么需要，跟我直言便是！”

　　另有要事？在此关键时刻还能有什么事情比君莫白的身体状况更重要？突然想到什么，杨冉心中立即暗道不好，脱口而问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那中年男子听了杨冉的问题一时不明所以，这时站在杨冉身后沉默许久的曲容忽然开了口，她犹豫着低低道：“姑娘，你问这个做什么？今天，是十月初八呀……”

　　十月初八！不就是那一天么！

　　那今天就不管如何，都必须要拦下祁王了。

　　“烦你转告祁王，就说君莫白眼下生死攸关，我之前请他搜寻的东西，如果他能在一天之内找到送回府内，我可保君莫白一时性命无虞，可如果等到后天凌晨都还不能送到，那神仙难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