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 不得不面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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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的声音轻柔，似是一股暖意袭来，瞬间将杨冉心中绷到极致的紧迫感驱散。只是来人是谁？前后思索，终于幡然醒悟。这才稍安心，又被一句近在耳边的女声吓得不轻。
“师傅！”
近在咫尺的声音意味着方才近在咫尺的危险。杨冉心中细思恐极，只听那谷主语调更为紧张，急问道：“这几日她的伤口可有复发？”
“回师傅，伤口已在慢慢愈合，气色也日渐好转。”女子声音含了几分担忧，“可是人一直不醒，会不会……”
会不会什么？杨冉忍不住好奇，却是猛然一声“不”字传来，那声音异样肯定道：“她会醒的。”
没有回答，屋子里的气氛忽然有些微不寻常。杨冉不知其中缘由，只是注意到那女子的言辞，心中越发犹疑。那女子究竟是敌是友，还有，她的“一直不醒”是什么意思？
不错，现在自己的确神清气爽精力充沛，但这昏睡的时间能有多长，以至于让他们这般担心？就在杨冉百思不解之时，忽然一阵轻微的凉意传来，不知谁的手悄悄探入了杨冉的被窝。
是谁？
杨冉心中一惊，可一只透着玉般微凉的手很快伸进来握住了杨冉的手腕。难道要号脉？杨冉立即暗暗镇静，只是无从知晓，自己这副病容未褪的面孔一直都在被那男子的双眸深深凝视着。
略显苍白的脸色有些凝重，清冷的眸子更透着无限肃意。他俯身抽出杨冉的手轻轻搁在床边，将她的手臂放平使其手心朝上，然后缓吸一气将指腹置于她的腕处不动了。
这只手能号出什么？杨冉心里没底，就在杨冉心中猜测的时候，那只手突然离开，他将自己的手放回被窝，然后久久沉默。
屋子里本就很安静，此刻只剩下炉火燃烧的声音，这种到极致的安静让人不得不让人多想。
不是常说穿越有法宝有三，装疯卖傻扮失忆，失忆最好用，但现在……反正在经历刚刚的命悬一线之后，杨冉觉得要事事小心了。可问题是那人难道真发现了什么？
男子终于出声，却只是和那女子聊起谷中事务。
原来此地正是山谷，谷中人并不多，除擅长医药的谷主之外，还有两位弟子。大弟子便是此刻屋中不辨敌友的这位女子，貌似为人恭谨，还有个小徒弟叫做舒越，如今出谷未归。谷中另有几人负责照应谷中其他事务，各负其责。
不一会谈话结束，杨冉总算得了机会对此地了解一二，难免心生感慨。
别人穿越，都是一睁眼就有丫鬟、奶妈之类的哭天喊地扑上来，主动给自己报上身份信息，顺便科普了年代背景、人物关系，不忘辅导各种生存技能，甚至最最重要的存活禁忌，都会嘱咐得一清二楚，自己怎么就没这种运气，反而一睁开眼睛就危机四伏，连个年代背景都摸不透？
“快醒吧，澜儿。”正当杨冉感慨的时候，这个谷主突然出了声。“喂，”被褥被轻轻拍动，那个声音靠近了温柔道，“澜儿，别闹啦，快点睁开眼睛。”
这是在对自己说话？杨冉顿时神经紧绷，难不成他是看出了自己在装睡？还有——澜儿，难道现在自己这个身体的主人叫澜儿？
男子修长的指温柔抚上杨冉的额头：“澜儿！”指尖的微凉徐徐渗透到皮肤里，带着无比珍重，令杨冉心底迅速激起一阵鸡皮疙瘩——这、这个“澜儿”跟谷主的关系不一般啊！
但杨冉继续闭着眼装睡。
看到那双眼睛依旧紧紧闭着，男子若有所思地一笑，低了眉，他默默抬手，示意身边的女子走近道：“臻儿，你先去药房，帮我准备一下这副药。分量和火候这方子上都有，熬好之后送来。”
臻儿应声退去。
熬药……是为自己熬的？杨冉知道身上伤势尚未复原，服药在所难免，可想到中药苦涩，心中亦跟着微苦。
“别闹了，澜儿。”男子的手轻轻抚过杨冉的眉间眼角，“我知道你醒了。臻儿已经走了，你快点起来吧。”
呃，他不会真看出自己装睡了吧？但听这话，感情他是故意把他徒弟支出去？还是说他知道臻儿对自己不怀好意？
立在床畔的男子继续轻声催促着，语调神情仿佛是在劝慰一个正同他闹脾气的孩子。可久久没有得到回应之后，男子终于沉沉一叹：“澜儿，我会等你，记得你一定要醒过来！”
呃……喂，这话、你这话绝对不能乱说，否则绝对吓死人的！杨冉被那谷主突然而来的一句话震得七荤八素，不觉关门声已传来，后知后觉想起，心中似了添了堵——他就这么走了？
抱望而来，失望而归，此情此景，杨冉忽然对那男子的心境深有感触，未想竟在此心烦意乱中睁开了眼。
可刚睁开眸子，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那双似水深情的眼睛。他居然没有走？
苏执并没有走，他的确早已发现千亦澜早已清醒过来。
以为她同臻儿向来有些隔阂，尤其不知何故对臻儿不是很待见，是以料到许是臻儿在一旁站着，她便不愿睁眼，于是将早早准备好的方子交给臻儿，顺道支开了她。
可是澜儿依旧闭目不醒。苏执不由得猜测，这丫头难道故意不醒？因此装作离开，在外守着，这才终于看到她睁开了眼。
“澜儿。”苏执一脸柔和地走进屋子，望着床上半躺着的杨冉舒了一口气，道，“我真怕你会永远不醒。”
可杨冉看着眼前青衣玉面的古装男子，呆呆地愣在那儿，不知如何反应。
苏执没有立即扶杨冉起身，反望着满脸错愕的她笑了笑，扶住她的肩让她平躺下来，将她的被角掖好，动作轻柔细致，丝毫没有一地之主常有的架势。
勉强缓了神后，杨冉还是觉得心中不大自在——自己可不是澜儿！她看着眼前男子，二三十岁年纪，面孔白皙清俊，剑眉秀目，俨然一副谪仙容貌，唇畔尚自留着的余笑，更令如玉雕刻的面庞多了一层薄薄光辉，使人如沐春风，再度失了神。苏执等待许久不见她说话，不由担心问道：“怎么样，伤口还疼不疼？”
杨冉听了摇摇头，忽然又立即飞快点了点头，抿唇没有说话，在心底自嘲果然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可苏执见杨冉这副反应着实怪异，迟疑道：“怎么了？”说罢就要掀开杨冉的被子查看看伤势。
但杨冉怎会依允？她立即双手朝被子外一捂。岂知这猛地一捂，连带着腰肢一动，碰着了伤口，反而又让杨冉痛得牙直咬。
瞧见杨冉此举苏执赶紧松手让开一步：“澜儿，你别乱动！”他稍作妥协，担忧的语气更甚道，“是不是伤口又裂开了？”
杨冉捂着腹部看向苏执，忍住疼痛没说话。她心里叹了一口气，想：谷主啊谷主，你要我怎么说？告诉你我不是澜儿，我不认识你还是说我是穿越过来的？这些话杨冉当然不能启齿，于是只能依旧沉默。
而苏执看着眼前的女子，依旧清秀的容貌，只是面孔有掩不住的憔悴。还记得她的眸子那般光彩照人，可如今那道眼神欲语还休，神情举止间稍稍有了忌惮……似和当初的那个千亦澜有些不同了。苏执心中渐生不安，难道全然因为那场变故，让她彻底改变？
他忖思了一阵，望着杨冉无比真诚道：“澜儿，请你相信我。”
他的目光似水温柔，饱含真诚与期盼。
杨冉被苏执那诚挚的眼神看得愈见发毛，而苏执亦看出了眼前女子的慌乱，但他没有说话，只是安静望着她。
“你是谁？”也不知道内心挣扎了多久，杨冉终于开口道。
“澜儿，”苏执听了，原本担忧的眼神此刻微微一漾，好看的眉目染了笑意道，“我是苏执呀。”
杨冉默默记下名字，继续问道：“这里是哪里？”
“回春谷。”
“现在是什么时候？”
“辰时。”
“我问的是年份。”
“贞祐三年。”
杨冉陆陆续续问了几个问题，但是效果甚微。因为这一问一答实在要命——
“现在是什么朝代？”
“什么是朝代？”
“现在的皇帝是谁？”
“皇帝是什么？”
“就是谁是这个地方的老大？”
“什么是老大？你说的可是我？”
……
终于问不下去，杨冉心中怨念：感情这里还是我认知之外的世界？不过总算得知了一点，就是自己已经在这床榻上躺了七个多月！这也太不可思议！想起方才他二人如此担心自己苏醒与否大抵是因此缘由。杨冉心中思量很久，终于对苏执低声道：“我想问你个问题。”
“好。”
“你说你是苏执，那么，我是谁？”
这个问题终归是问出了口。杨冉暗地里咬了牙。身份这东西有时候很敏感，知道了不一定是好事，且这一问，容易暴露自己的来历。果然不出她意料的，苏执原本平和的面孔上忽然流露出担忧的神情。他立即帮杨冉再度把了脉。一番长久的望诊观察之后，苏执的眼神更是不由自主地慌了慌。他轻轻问，连语调都变得不够确定：“澜儿，你……你是不是所有事情……都记不清了？”
那双瞳孔里充满希冀，他迫切期望这句话能被眼前的女子完全否定，但是被窝中的杨冉迎向他的目光，残忍地点了点头。而苏执明亮的眸子，在女子点头的一瞬间悄然黯淡下去。苏执沉默着，目光凝视着视野中空洞洞的某一处久久不动，最后终于紧紧闭上了眼睛。
一阵微弱的叹息：“澜儿。”杨冉没有说话，她知道他的话还在继续。“你是千亦澜。”
苏执说千亦澜受伤昏睡数月的原因，是因在山林中采药，不慎遇到猛兽袭击跌落山崖，好在后来及时发现医治，不然如今早已身首异处。
杨冉不禁记起自己闭目之前看到的最后一抹身影，冷意瞬间蔓延到了全身——他讲的这个故事，和自己刚穿越那会儿所经历的，明明完全不一样……
突然敲门声响，苏执应声请进，便看到一个长相恬静的女子，端着碗轻轻走进屋子。人未到杨冉身边，苦涩的味道便已飘到了杨冉鼻下。杨冉心中一叹：“呵，原来是送药来的。”想到中药苦涩，心中有些不甘：明明不是自己受伤，如今却要为了这副身子饮下苦药，真是情何以堪！
杨冉下意识地观察那个送药人。那女子二十上下年纪，目光沉稳内敛，一举一动恭谨有度，一身紫衣淡淡，纵然不够天姿国色，也亦算得上眉目如画。料想此人大抵就是苏执的徒弟臻儿了。看她的模样，不会是穷凶极恶之人，难道真是自己小人心思，她根本没想对自己怎么样？
只见臻儿走向苏执，双手奉上汤药，便退下站到了一边。苏执接过药碗，远远地闻了闻，以掌心靠了靠碗壁，然后用勺子在碗中来回拨动了三四次，便坐回到杨冉床边。
“刚好不热，”这时苏执也镇定了情绪，舀了一匙药喂到杨冉嘴边，“澜儿，该用药了。”似是理解失忆带来的不安，苏执轻声安慰道：“相信我，先把这药服下。”
然而杨冉双唇紧闭，静静看着苏执，任凭苏执好言相劝就不开口。
一旁的臻儿尚不知此处刚刚发生的一切，看着杨冉拒绝服药甚是心急，终于看不下去了，急着开口，却被一旁的苏执冷声打断：“臻儿，你先下去。稍后我回药庐找你。”
纵然心中愤愤，臻儿却只得再次退下。
“我想出去走走。”见臻儿走开，杨冉终于说话，可苏执立即劝道：“你的身子刚有好转，不能受冻。若是想看看外面风景，我陪你到门口坐坐可好？”
奈何杨冉向来犟脾气，只平静道：“我想去外面走走。”
澜儿的固执苏执清楚，于是杨冉的这番举动并没让苏执觉得异样。他只得妥协道：“好，等你喝了这碗药我陪你去。”
这其实已是难得的纵容，可杨冉岂能明白：“不，我要先出去。”
看着杨冉眸中不容妥协的笃定，苏执深深一叹息，他迅速搁下手中药碗，从床上扶起杨冉道：“好，这次就依你。”
原以为会听到拒绝，可这同意来得太突然，杨冉尚未来及反应。只听苏执无比郑重道：“仅此一次。”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002 不得不面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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