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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六芒有楼[109、110] ...

  •   第一百零九章黄粱小镇

      慕容炽焰睡得十分不安稳,浑身发热却还被毛毡捂得严严实实,朦胧地感觉到不断上下颠簸抛跌,十分令人难受。终于,他耐不住烦闷,想要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恶劣环境让他都忍受不了。
      可是浑身上下一丝力气也没有,比十二岁那年的大病也不遑多让。拼尽了气力才睁开了眼睛,只见满天的乌云。
      一个清清素素的声音说道:“怎么?睡得不好?”
      那声音有些陌生,语气却有些熟悉,慕容炽焰努力往声援处转去一看……

      眼前还是有点模糊,一阵狂风卷过,然后他就似乎看见漆黑的水面下浮起了一张白惨惨肿兮兮的面孔(其实那是黄翎羽的黑纱,因为挺密实的,如果不揭开来就只能看见下面惨白的脸色,却看不清人究竟长啥样),鼻子眼睛被挤成一团,扭曲不成人形。
      这是……发酵失败的白面馒头。

      ——妖、孽。
      慕容炽焰瞪着那张面孔看了很久,然后再度昏睡了过去。

      “黄大,”旁边一个骑驴的青年轻声说道,“他又昏过去了?”
      “哈哈,黄大还能吓昏人。”另一个人幸灾乐祸地道,“果然是传说中的‘秀色可餐’——看你一眼就饱了!”
      “……”黄翎羽叹气。
      虽然为了交流方便,教了他们一些后现代主义的名词解释,但屡屡听见从这群人口里说出来,仍然觉得很错位。

      黄粱小镇的春天,绿意盎然,十分热闹。
      这个地处几大城池之间的小镇来客众多,南来北往的客商络绎不绝,是个很好做生意的地方,赶个圩口就知道这里的人有多少种口音。只可惜因为地处山区,环山面河,地势发展不开,于是小镇就一直是小镇,怎么也扩建不成大城池。

      梁小小和几个六芒楼的同班的菜鸟们目前在小稻甜饭庄里当跑堂,打点零工补贴日用。梁小小记菜精准,上菜熟练,满面亲和可人的微笑让来客宾至如归,目前算是当红小二。只可惜如今他笑不出来,因为自家老娘找上门来了。
      小稻甜饭庄乃是黄粱小镇上极其有名的铺面。光听名字,就让人觉得即使单纯一碗白米饭,都冒着丝丝烟白的白米甜香。
      其间布置不奢华但很干净敞亮,比起那些油污涂满墙,骨刺吐满地的街边小摊而言,生意想不好都不行。
      不过此际时辰尚早,一楼大堂的门板还封着,里面的方凳全都叠在方桌上,两个伙计借着后堂天井照进来的阳光拖地板。他们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其实耳朵早就竖长了。

      当红小二梁小小愁眉苦脸地听老娘牢骚,他老娘跋山涉水屈尊至此皆是因为他的一封家书。家书上写——爹,娘,小小日思夜想,觉得果然还是喜欢男人,帮我把那门亲事推了吧。
      这是多么惊世骇俗的一封家书啊!
      老妈子二话不说,抄起鸡毛掸子就心急火燎地赶了来。
      梁小小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其实他是喜欢女人的,而且喜欢有一双能把整个脸塞进去幸福地憋死的大胸脯的女人,但是谁叫他这么不幸运,此次小测验偏偏就抽中了个这么折腾人的题目。

      他们这班的先生最近在教导谈判之术,因此每人抽个签,按照签上所言行事后,再去劝解说服对象。
      比如鲁黑胡抽到了上上签——到镇东头把王老汉的豆浆挑子砸了,骂他全家,咒他后代不长□□长痔疮,然后想办法同他和解,成为不打不相识的狐朋狗友。鲁黑胡乐坏了,这考试容易过。
      梁小小则抽到了下下签——和家里说自己喜欢男人,而且自己是做女方的那个,而后想办法说服父母,抬八人大轿来请‘姑爷’回家。
      抽到这签子时,老先生的脸都有歪曲的趋势,梁小小绝对没看错,那时幸灾乐祸等着看好戏的表情。要说哪里会出这种变态题目,还用问么?自然就是远近闻名臭名昭著但是无人认识无人亲见的六芒楼。

      “娘,我真的对、对女人身体提不起兴趣。”梁小小艰难地说出话,困难得要把自己舌头咬下来一样。撇眼一看,柜台后还在算米油帐的老先生脸上憋得已经泛起了猪肝红——难为这七老八十的老头子还这么血性。
      “天哪,这造了什么孽,早知道当初就不让你出来挣钱。”梁小小他娘哭天抢地。
      “娘,反正还有大哥二哥,让他们为家里传宗接代还不够吗?”
      “我是丢不起这人!”老娘哭得稀里哗啦,“天哪,以后叫我在乡里乡亲面前如何自处啊!”
      “娘,你到这里来说这件事,就不担心儿子如何自处的问题吗?”
      “不能处最好!你这个小不要脸的,你越混越回去了啊?连男人都不想做了,老娘干脆直接把你那里给咔嚓掉,一了百了!”

      梁小小差一点就给他娘跪下了,正在这时,大门扇板被人从外面撬开一片,然后一个灰衣人挤了进来,他三下五除二又拆了两块。紧接着一匹神情不善的高头大黑马得得迈了进来。
      程平对周遭情况淡淡扫视一眼,觉得没有危险,将慕容炽焰从黄翎羽身前抱下,招呼一个小伙计道:“帮他给洗洗,放到房间里安置。”
      说完返身帮黄翎羽将束小腿的马蹬卸开,将人接下来放在一张凳子上。

      “哟,小小,今天有客啊?”黄翎羽一进来就看到热闹阵仗,有些好奇。
      梁小小哭着脸道:“这是我娘。”
      “大娘好。”
      黄翎羽声音清脆,姿态礼貌,黑纱虽然厚重,却也可以隐约看出里面藏着的皮肤很是白皙,十分引人好感,就连梁小小他家老娘也不自觉地摆上笑脸。

      想到黄大的姿容仪态,梁小小灵机一动,指着黄翎羽就道:“娘,我不骗您,他乃是人中龙凤,看过他后还有什么女人能够入眼?您好好和他处处就知道孩儿的苦衷了!”

      ——呃?
      黄翎羽停下喝茶的动作,把茶杯握在手里,莫名其妙地看那母子之间的互动。就连程平也停下了往后堂走去的动作。

      躲在桌子后面的两个同班菜鸟在腰旁伸出拳头,用力比出个拇指——有种!兄弟,我们挺你!
      跑去装上门口扇板的伙计又奔了回来,借着给黄翎羽添茶的时机低声说道:“那家伙在考说客科目的半年考呢,抽到了下下签。”
      ——哦!黄翎羽同情地点头,决定暂且按兵不动,抱着同情的态度坐壁上观。
      不过看样子要坐挺久了,头上的竹笠纱幕戴起来也怪热的。

      梁家老娘哭哭啼啼:“天下是人都知道要孝顺,你不顺着爹娘就算了,怎么还如此不孝!又不是不知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一定是被他给强……”她斜眼瞪黄翎羽,再次注意到此人又瘦又弱又废,根本不是能强迫人的料,于是换了言辞,“你一定是被他给诱……”
      恰巧黄翎羽把头上的斗笠连着冥离一起摘了下来,那张臃肿惨白的怪脸让梁田氏再找不出责怪之词,真的什么话都骂不出来了。

      梁小小顺着自己老娘发直的目光转头看了回去,顿时!倒吸一口长气!
      真是令人发指的景象。
      “不、会、吧!”他一个字一个字地道,“你又…..”

      “我也不是故意的。”黄翎羽十分遗憾,只可惜这张发酵失败的馒头脸上看不出遗憾的表情。
      梁小小只好放弃求助外援的希望,拼命挣扎拼命挣扎,百般解释百般解释,最后万般说服对自家老娘皆无效果。很可惜,说客一门课程,挂科重修。

      这一事件成为班里优等生的梁小小的终生恨事,同时也为六芒楼老大黄翎羽的传世事迹中填上了富有传奇色彩的一笔。
      出身于六芒楼的史学狂人乌牙鸟在其所撰之《六芒楼囧史》中记载:“黄大者,老大也,性黄也,奇人也!其面目身躯皆非凡品,但有亲眼得睹者,唯得无语而凝噎耳!”
      又曰:“六芒楼第二期特工班弟子梁小小生母梁田氏曾言道:‘此人——令、人、发、指!’继而哽咽不能自已……黄大之貌相无人可出其右,由此可窥一斑!”

      第一百一十章六芒有楼

      由于临时从各处召集的人手都散布回各自岗位,程平才提议到黄粱镇找人帮着进山。一日之后,在梁小小和几个同期学生的帮助下,黄翎羽一行进入了黄粱镇外两百余里地的矿区。这里地广人稀,少受战争侵扰。矿山的产量不多,所以也不引人重视。
      梁小小其实挺羡慕在外面那些人的,不过比他早一年被招揽入六芒楼,现在就可以肆无忌惮地在外面接任务了。那些前辈自称老鸟,将他们这些还没从楼里完成课业的都叫做菜鸟。
      就在一个铜矿之旁,矗立几栋长条形的竹楼建筑,最高不过三层,全部用榫头连接,走上走下都会发出吱嘎声响,每栋却都住有数十人。

      梁小小的宿舍就在其中,他拖着疲惫的身子往上走时,就能听到不同隔间里传出的谈笑声。这是一个与外界绝对不同的世界,每次从外面回到矿区,就不禁想起黄大讲过的一个故事——世外桃源。虽然这里并没有落英缤纷的春季,但那种隔绝于世的安宁,绝对是世外桃源的意思。

      二楼丁戊间,不大的空间里拥挤着八张竹架床,不过床上都没有人,反而是在房间上空,横向地连了几条网床,三个雄性生物裸着上身在网兜里或坐或卧。
      “今天寒先生讲的那个故事,大家有什么看法?”一个大眼睛的少年懒洋洋地趴在网兜边缘,问靠的最近的男生。这天的体能训练将他快操晕了,闲来就讲讲文化课上的东西转移一些注意力。
      “黄,很黄。”一个稍微粗壮些,年纪也大一些的青年说道。
      “黄?哪里黄?”大眼睛少年不解地道。
      “李爽,你自己爽到就行了,别教坏小孩。”岳徽阴寒着脸说,他俨然是这个宿舍的一家之长。
      “嘿嘿嘿嘿,小岳你也听出来了啊,你也不赖啊,”

      “喂,到底是哪里黄了?”小少年还在问。

      李爽眼睛一斜,坏笑着道:“你想想,‘国有大鸟,三年不鸣,鸣将惊人,三年不飞,飞将冲天’——该大到什么样的‘鸟’才能被称之为‘国鸟’,可见那个齐王的‘鸟’大到什么程度去。他的‘鸟’三年不飞不鸣,岂不是说三年不举?那他的后宫妃子真是天可怜见的。哈哈,哈哈哈哈……”
      李爽正在为自己的创意而自鸣得意,窗外忽然传来不寻常的响动,一个灰黑的影子闪电般飞了进来。他要反应时,岳徽却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柄比小指头还要窄小的针叶刀出来,夹着阴寒的内力射了出去。那股寒气还在李爽耳边打了个转。
      笃的一声响后,一只硕大的老鼠被死死钉在竹墙上,四肢仍在抽动,但眨眼后就僵硬了,显然岳徽的针叶刀上淬了毒。
      “小岳,在房间里舞刀弄枪就不要淬毒了吧。”李爽脸颊抽搐着道,“伤害到偶这么没有自保能力的多冤枉啊。”
      “医毒班的不用毒岂不亏本?放心,本大未来毒手不会让你死的。”岳徽道,冷冷盯着窗外。

      李爽顺着他眼光看出去,未及说话,只见几缕漆黑的发丝从窗外上方慢慢垂了下来,接着出现了更多,最后竟然出现一张蜡黄的女人脸。
      “妈呀!鬼啊!”李爽吓得扑到另一张网兜上,死死抓着岳徽。

      “你们这帮死男人,”倒悬在窗外的蜡黄女人头开口了,“说黄色笑话小声些,否则还有更多毒虫等着招呼你们。”说完,女人头又慢慢收了回去。被岳徽钉在窗边的老鼠此刻已经变得干瘪枯黄,短毛落了满地,显然又被那女人施了另一种毒。
      原来这一栋是唯一一栋男女混住的竹楼,男生占据了一二楼,而女生则住在三层。平时讲些什么隐私笑话,男男女女的都听得很清楚。

      岳徽皱眉道:“这个女人,总和我作对。”接着毫不容情地把李爽踢下网兜,“你惹来的祸,你自己打扫。”
      “呜呜,真无情,还是梁小小好。小小你快回来,用你那温暖的微笑拯救我这可怜的干涸的男人心吧。”
      “他们特工班的,对着头猪当然都能笑得比牡丹花还灿烂——对着你,笑得应该也能比蔫了的牡丹花灿烂。”

      忽然间,对面的另一栋竹楼传来轰隆巨响,有人从二楼的一个房间破墙而出,紧接着三楼也窜出一个黑影,兜头罩脸地乱“叉”打了过去——黑夜里,岳徽和李爽看得分明,后面出来那个年轻女孩身着漆黑长衣,手里拿的不正是晾衣服用的衣叉?
      两个前辈人士面面相觑,很知趣地没有问发生了什么事,因为他们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岳徽感叹道:“看来又是哪个不长眼的小子捅破了女生的地板。”
      对面住的是去年年末才新来的,鱼龙混杂,有对什么都一窍不通的绝对新手,也有半途被挖过来的年轻人,还有因为根骨不错而被带回来的毛头小子,人多了矛盾就多。
      年轻人躁气大,常常有住在二楼的男孩在天花板上开洞,偷看三楼女孩们更衣睡觉的情形。
      按理说,在学区外面的女人,绝对是三从四德,谁要看了她们的身体就要负责任,因此外面的男人也是不敢随便看女人身体的。
      然而那些从外面带来的孩子们只要在学区里霪浸了一段时间,就把外面的常识抛弃得干干净净——女孩若是被人占了便宜,绝对不会一哭二闹三上吊,反而是抄家伙追着干架,甚至是硫磺毒蛇黑蜘蛛,无所不用其极。
      “难怪有人说,学区里绝对不会叛变的就是女人。要在外面,哪能明目张胆地干架干得这么爽。”李爽摸着下巴感叹学区管理的独到之处,“至于咱们,唉,这生活真是贼丰富啊!”

      话刚说完,门板就被推开,门口处正是消失了两月有余的梁小小同学。他还作店小二的打扮,头发被外面的毛毛细雨粘得湿漉漉的,脸上还挂着那个甜死人不偿命的职业笑容。
      “小、小~~~~”李爽终于见到了拯救他可怜男人心的救命稻草,直往梁小小身上扑。
      梁小小习惯性露出的六颗白牙在烛光下闪亮着难以言表的寒光,一只手啪的直接盖在李爽面上,随便一甩就将偌大个人丢上竹床,温柔地道:“黄大回来了,临时召集你们参谋小组的,赶快到主楼集合。”
      “黄大回来了?”难以置信,这么快就回来了。
      “嗯,快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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