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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第一百九十三章 [山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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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三章 [山谷]
白庞经验丰富,不是岳徽能比。黄翎羽的情形虽然危险,好歹还有办法将现况拖延下去。他也小心地分配着精力,全心地信任和依靠自己身边的人。
一路上又陆续有零星的学生加入,夜间休息的时候,大家聚集在黄翎羽身边,安静地聆听布置,小声地交流意见。逐渐的,一场以九日为期限的连环战,在众人的争辩和补充中愈发完善。因为又被白庞放了一次血,黄翎羽大多数时间是没有什么精神的。
坐骑走得那么稳当,时间仿佛倒流回很久很久的以前。那时候,他和阎非璜省钱还房贷,舍不得坐飞机,大多数时间是坐火车在全国各地来回奔波。从北京到乌鲁木齐要六天,从乌鲁木齐到南疆又要五六天……他曾经靠在阎非璜的肩膀上睡觉,阎非璜自得其乐地还在玩他自己的PSP。
黄翎羽安心地靠在慕容炽焰的身前休息,仿佛能听到火车经过铁轨发出的咣当咣当的声响。不知不觉地过了这么多年头,常常以为路已经走到了尽头,可是却还努力地一路拼了下来。
虽然阎非璜和他已经走上了岔道,但至少如今,他和他都还好好地活在同一个世上。这一次呢?过了这一个关口,前方是否还是柳暗过后花又明?
慕容炽焰偶尔会用一种疑惑的眼神偷看他,被发现了几次,黄翎羽终于打点精神,问他:“你要是有什么话想问就问吧,憋在心里多难受。”
炽焰回答得很顺口:“别管我,憋惯了,不难受。”
黄翎羽皱眉看他,最后把慕容炽焰盯得浑身难受,只好说出心中的疑问:“哥哥那边……你不担心吗?”
黄翎羽倒还真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
炽焰脸上一红,抬头,看路。
“别看了,马很聪明,即使你没有看着也不会被绊倒。”
这回,炽焰变得不晓得该往哪儿看了。他大概想找哪个地方躲起来吧,可是怀里又要稳着黄翎羽不让他摔下马去,根本无法如愿。
黄翎羽心中好笑,坏心眼地欣赏他的窘态,最后放过他说道:“你也在担心吧,那为什么不回去?”
慕容炽焰“啊”了一声,愣愣,然后若有所悟。
黄翎羽续道:“担心能当饭吃吗,已经有人回去照看他了,我们回去也只能添乱。当然了,除非你有解药。”
“我没有。”炽焰很郁闷。
“那就好,既然没有解药,我们如今的任务是什么?”
他恍然大悟:“去抢!”
“有信心抢得到吗?”
慕容炽焰瞥他一眼,又抬头看向很远的地方,眼神慢慢变得犀利残忍。嘴角甚至挂上了令人不寒而栗的笑容。这一刻,他好像又变回了在皇宫时的阴冷。
他说:“那还用说,帅旗底下的,一个不留!”
不少六芒楼的学生在很久之后,谈及慕容炽焰其人,都是用一种崇拜仰慕的神气,绘声绘色地形容他是如何有男子气概的一位英雄,描述他和黄大在一起根本就是天上人间难得的一对璧人,就是因为此刻他浑身散发的凶恶之气。
却说那慕容楠槿与卓剑自与黄翎羽分开后,在当夜撤出柴郡范围,立即分兵两处进发。岔道口上,卓剑仍有些担心,毕竟己方兵力并不占优,五万对十万,已经落了下乘。更何况如今还要再分兵据守。
程平对他说道:“兵力其实并不重要,我家黄大曾言道,善战者,能用天下之兵。”
慕容楠槿奇道:“何者为‘天下之兵’?莫非连敌军也能为己所用么。”
程平回忆道:“此‘兵’非为人兵,你看那风霜雨雪日夜潮汐无一不具力量,若能善用为‘天兵’,岂是区区人兵能够匹敌的?”
“风霜雨雪日夜潮汐……”
“黄大定下这十日之策,就是要善用天下之兵。按他的安排,今夜便是在柴郡城下挑起敌军的混乱和疑心。此后由我们以快打快混淆视听,就容易使他们忽视周遭危险。他们历来习惯以兵力来区分优势,正是为他们中计埋下了隐患哪。”程平顿了顿,从怀中取出一份抄写好的书卷,交给梁小小说道,“你带着南王大人一起往八角湖去,到达后立即按卷上说的办。”
“八角湖?岂不是就在六芒楼的旁边上?”
“你还记得就好。”
八角湖其实原本只是一条小小的河流,恰好在六芒楼附近的山地里流过。当初建楼时,诸位老师就曾想到说不定会有外敌的威胁,安排下不少机关。其中一道,便是将河流堵塞,汇积成一个小湖。若是有人从谷外的平原进来,就将湖堤决口。
梁小小答应道:“我当然知道,当初不还是我们这群学生赶着去扛石堵河的,” “终于可以看到这湖水决堤的一刻了,嘿嘿,一定能把外面来的人全部淹个屁滚尿流。”
程平说道:“你就耍嘴皮子吧,也不知道会不会被你给搞砸了。”
“呸呸,乌鸦嘴!”
卓剑所率一万军在程平的指引下,先一日于西粱山上隐蔽起来,专待南韩军到来。六芒楼的猎鹰不断往来传讯,程平早已胸有成竹。过得大半日,就有自己人前来通报,两千南王军诱引着南韩军向此处而来。与那两千军会合,听闻黄翎羽一行没有跟来,程平心中暗松一口气。
这一仗势必要死很多人的,虽然知道黄翎羽心性强硬,但还是不愿意让他看到染血的一幕。那样的人,运筹于帷幄之中就足够了,跟他们这群粗汉子上场舞刀抡枪,根本就是以雅入俗——惨不忍睹。
卓剑曾经与黄翎羽共事,早已对他层出不穷的阴谋诡计拜服不已。要说“阴谋诡计”本是贬低之意,可用在黄翎羽身上,却偏偏能让人对他钦佩之极。但看他的样貌,没人会把他与战场联系在一起,可就是这么个看上去绝没战斗力的人,却把白狼王戏耍于股掌之间,还戏称其为“脑残王”。
不过这一回,他又对黄翎羽的安排感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因为程平在接到黄翎羽一封密信后,火烧眉毛似的张罗起破烂铜剑铁剑——破烂还不行,还要生了锈的;生锈还不足够,最好还要那种锈得厉害的;一把还不足够,还要上千把。
这可伤透了卓剑军中谋士的脑袋。你说这黄翎羽要什么不好,谁会想到打仗还要带上上千把破铜烂铁在身上呢。正当大家忙得焦头烂额之时,还是一个六芒楼的学生给出了主意。
温泰泰也是医毒班的学生,尚未出师就已经是楼中有名的书呆子,但凡上课必做好万全的笔记。她是临时进了军队,程平帮张罗的盔甲明显太大,旁人一看就能知道她的性别。不过就算如此,在程平的提醒下,没有一个士兵胆敢对这个用毒用药能手不敬。温泰泰当时就让人将搜集到的上百破剑把锈斑刮了灰末汇到一起,用泥水浑了,又在里面不知道加了什么“佐料”。
程平见了,长出一口气:“幸亏是你来帮我,要不还不知道怎么达到黄大的要求。”
温泰泰撇他一眼说道:“这些小事,笔记上都记有的,程老师不知道,只怪你没去听白老师的课了。”
程平无奈地摇头:“我要赶到他课上,定会被他以扰乱心情为由打将出来。”
卓剑好奇问:“你这搞的是什么烂泥?”
温泰泰推了推已经滑到鼻梁上的头盔,回答:“尽管吩咐下去,就叫士兵们把各自的佩剑、军刀、箭矢统统往这浊水里泡一泡,打仗时尽管往敌人身上招呼,见了血就足够,不一定非得致命。”
“你说得容易,白羽旗士兵还好对付,禁卫军那可是全副武装,通体铁甲,你让我们如何伤人。”
程平接过话来,说道:“这正是我要说的。到那西梁山,山下有一片黑谷,我们千万不可进入,只在山顶上埋伏了。届时滚些木桩巨石下去,南韩军就得乖乖脱下他们的盔甲。”
“你们这葫芦里卖得究竟是什么药啊。”
温泰泰在旁阴险一笑:“自然是能要命的药。”
*** *** *** ***
且说南韩军自柴郡退兵后,第二日开始就一路追截他们臆想中“金文广”的军队。前面的“奸旗军”跑得快超得远了,就会停下来等待禁卫军和白羽旗追赶;如果发现后面的人士气弱了不想追赶了,就又招摇起那面招牌似的“先奸后杀”旗,气得白狼王连连跳脚,继续打点精神奋起直追。——这情景,怎么看怎么像老鼠戏耍家猫,只是后面的家猫被戏耍得火冒三丈,没有察觉到这种窘状罢了。
经过连续几日的围城攻打而徒劳无功,再加上一整日夜断续追击继续徒劳无功,南韩军士疲惫不堪,精神萎靡。
就在这近十万可怜人被丛林藤蔓绊得跌跌撞撞,几乎没了脾气之时,第三日清晨,士兵们眼前竟豁然开朗!密林开了一线,走过去,再也不见树木,是一片平坦的山谷,还有潺潺的清洁的溪流。
术喜朗心中一凛,起了不好的预感。他抬手示意后军停止行进,仔细打量这片溪谷平地。
白狼王本冲在前面,也被他扯了回来。白狼王一脸不解,问:“为何拉我?”
术喜朗道:“我们至今仍不知金文广所率军队兵力如何。如此追了一日一夜,我们已经疲弊不堪,而对方却突然之间跑得无影无踪,只怕其中有些蹊跷。”
白狼王顺他所指定睛看去,初升的朝阳照亮了整片山谷,彤红的光芒斜照下来,平坦的山谷中遍是凌乱的灰黑石块,几座完全坍塌的石砖瓦房在没有树木遮照的背景里显得十分突兀。石屋靠河而建,破烂倾颓,也不知道有多少年的历史。
他招来随军参策问:“这是什么地方?”
那个参策之前也在大燕生活过不少时日,对当地风俗习惯乃至地理政情都略有涉猎,是以能在此次北征里得到重用。他摸了摸赶路而出的淋漓大汗,叫人背来他的书箱,从中翻出几本地方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