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灵·女神 （修改版）》黑桃心

19、九

　　拓修怔怔地望着博比慢慢向晚月走去，望着她的双眸中透露出丝丝恐惧，可却没有移动他的脚步。他的双唇紧紧地抿在一起，脸色宛如一张白纸一样苍白，可那双蓝眸却注视着远方。

　　也许他们真的不可以在一起……

　　也许晚月就真的那么恨他，虽然她嘴上说不……

　　命运早已注定。

　　月色如水。树阴下，晚月惊恐地靠在树干上，望着一步一步向她逼近的博比。可当她的双眸瞥见拓修时，那惊恐与惧怕的眼神转眼间变成了心痛。

　　一股灼热酸辣的感觉从心中蔓延，渐渐地升到她的喉咙，好干好痛。

　　这是现实，是残酷的现实；现实中，没有王子公主，没有水晶鞋，没有奇迹。也更没有什么美好的结局。

　　她一遍又一遍的这样告诉自己。可在她心灵的一角，有一道声音在喊，在希望，希望拓修可以救她。

　　时间静静流淌，什么都没发生。

　　艾娜焦急地望着这一切，可却束手无策；拓修望着夜空，双唇紧抿，脸色苍白；博比满眼杀气的一步步向她走来。

　　到这个时候，只有她自己能解决一切。

　　“博比，你真的喜欢艾娜吗？”晚月突然开口，打破了夜色中的沉默。

　　“明知故问！”

　　“你真的觉得，喜欢只不过是单单地……独占吗？你真的觉得你的喜欢有价值吗？”

　　“……价值……？”博比喃喃地重复着。

　　“让我告诉你一个故事吧！”晚月深吸了口气，眼神飘忽地望着天空中的半月，“在法国的巴黎市内，有一间小小的、并不起眼的画室。一名年轻的画师是那间画室的老板，可却因为他的名头不大，所以并没有什么学生走进他的画室和他学画。一个月后，那名画师本想关闭他的画师时，一名很穷的年轻女子夹着画板来到了他的画室，请求学画，并告诉他她并没有很多的钱……”

　　说到这里时，拓修平静沉痛的双眸中，仿佛被什么打破了般，让他愣愣地转头，听着晚月的故事。

　　“那名画师答应她可以免费让她学画，可她却必须帮他打工。那名女子答应了，拼命地向她的朋友宣传那间画室。渐渐地，画室里的人多了起来，画师也变得越来越富裕，经常给那名女子买些画具。”晚月继续说着，语气很平静，仿佛回到了从前一样，“两人就这样爱上对方，而且很快地订了婚。可是——”

　　“可是……当那名女子怀孕后，那位画师突然间丢下她逃走，像是遇到了克星一样。他的举动让那名女子痛不欲生，可之后却没听到她的消息。”拓修的双眼注视着晚月，静静地接口，“几年后，那名画师成名，突然富裕了起来。而也就在这个时候，他在一次作品展览时遇到了一名年轻女子，两人即刻坠入热恋，接着闪电结婚。可就在她怀孕了以后，那名女子急急地生下孩子，随后离奇地消失不见，留下那个孩子，和他的父亲，抛弃了他们……”

　　拓修望着博比，一字一句清楚地说道：“博比，我们年龄太小。即使喜欢上某人，或是喜欢中有什么落寞，也不要轻易让别人抓住这些悲伤，也不要轻易被其他人利用……如果是真的喜欢，或是爱，呵，那不知道要付出多大代价，多少责任，还会有多少痛苦。”

　　夜晚的空气清新。薄雾渐渐飘过，朦胧了每个人的身影。

　　在朦胧中，博比望着拓修诚恳与悲伤的眼神，眼中的那抹污浊被一点点地抹去。而困住艾娜的黑光，也一点点儿地褪去。

　　看着艾娜慢慢走出黑光，博比撇头望着草坪，轻轻地开口：“对不起……艾娜……是我的错，让黑暗精灵找到——”

　　“不是你的错，”艾娜微微一笑，“黑暗精灵，她最喜欢伤害晚月与拓修身边的人。而且，我也并没有受伤或是怎样。”

　　说着，她转头望向树阴下，可晚月却已消失不见了！

　　“晚月！她不见了！”艾娜惊呼。

　　“没关系，我去找她。”拓修镇定地开口，跑出了公园。

　　皎洁的月光与夜雾交缠。

　　艾娜与博比笑着交谈着，两人一起走出了公园。

　　都说出来么了……晚月，拓修。所有的过去，都这样说出来了。仿佛所有的事情都轰炸在一起了……晚月，你真的能承受的了吗？那么多，那么多的事情……？

　　这些事情，真的是注定要发生的吗？

　　*** ***

　　博比与拓修说话的声音，她已经听不见了。心在紧紧地收缩着，可脚步却没有停下来。

　　原来……

　　原来拓修认识那个画师啊……她的父亲，她那该死的父亲，那个带给她和她母亲那么多痛苦的父亲！原来她和拓修真是冥冥中注定要相遇的……同父异母的身世……精灵公主与王子的身份……

　　真的都是命运啊！真的都是！

　　银色的月光照射在她的身上，灌进她的双眼。草坪上的夜露清凉，天空中的夜风凉爽。洁净的夜雾朦胧的眼前的一切。

　　几滴泪水流过晚月的脸庞，滴落在被夜雾覆盖的小路上，又苦又咸。

　　她真的受不了了！

　　这一切……都太沉了！压得她透不过气，压着她，仿佛她随时随地都会窒息，随时随地都会倒下去，都会昏过去！为什么？她要接受这些残酷的事实？为什么……

　　“晚月……你……”

　　她的身后传来熟悉的嗓音，可她却迟迟没有回头，任由泪水继续淌落。

　　可当她听到拓修的脚步声，感觉到他的临近时，她飞快地向前走了几步！可拓修，却又再次跟了上来！

　　“你别过来！”晚月背对着他喊道，“我不想见到你！还有，既然你知道了我母亲的故事，不要带那个混蛋父亲来见她！你走吧！就当我们是陌生人，就当我们从来没见面过！”

　　“你为什么要这样？”拓修又走近了一步，蓝眸中又是悲伤又是不解，“到底是什么事情能让你变成这样？这些……真的只都是我一个人的错吗？真的都是吗？！难道你就永远无法接受——”

　　“别在说了！我不想听！”晚月捂住耳朵狂喊着，泪珠犹如断了线的珠子般地继续疯狂滑落。小路上的水滴密密麻麻的，仿佛像是下雨了般。

　　“不！你要听我说！”

　　拓修的语气坚定。他走近晚月，使劲扳住她的双肩，想让她面对着他。

　　可晚月，却使劲全身力气背对着他。

　　“父母的事情，我们两人已经管不着了。况且，我——不，‘我们’的父亲，他已经不可能见到你母亲了。”拓修有些嘲讽地笑了笑。

　　“……什么意思？”晚月低低问道。

　　“他已经死了。前几年。他被卷进了一件案件，而也一直无法洗清他被冤枉的罪名。因为压力太大，而他又不想进监狱，所以他自杀了。”拓修语气平淡，仿佛是在说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你母亲的故事，在我母亲离开几年后，他曾经对我说过。他说过他也很后悔当年的离开与过错——”

　　“不，你不要和我说这些！”晚月冷冷地开口，“如果你要说的就是这些话，我真的不想听！我不想知道他怎样！他是死，是活，不关我事！就算他是我的父亲！是，他曾经成名过，曾经有过财富，曾经有过一切！可我妈妈呢？她什么都没有过！谁也不会明白她的痛苦！所以不要在我面前，告诉我那个混蛋男人的生活！我不想听！”

　　“可他已经得到了他的惩罚！他已经死了！也有人抛弃了他！晚月，这些家长的事情，和我们并没有关系！谁抛弃了谁的谁，恐怕永远也无法解开这个结了。你就真的不能放开家长这个结？”拓修继续追问着。

　　“……”

　　晚月沉默，眼神飘渺地望着前方的道路与黑暗。

　　不是的！不是的！

　　这一切，都和家长没有关系啊！也许知道了那个男人的故事，很让她惊讶或是震撼。可这跟她和拓修的事情一点都没有关系！她并没有那么在乎！就算是揭开了她背后的疤痕！

　　她真的很想告诉拓修精灵女王曾经跟她说的话！可……

　　她可以说吗？

　　月光静静地在两人身上流转，周围一片死寂。

　　“难道……我们就真的……永远都不可以吗？”拓修苦涩地开口，眼神中的希望仿佛要破碎一样，可晚月却看不见。

　　“至于那么严重吗？”晚月轻轻一笑，“我们连初中生都不是呢……”

　　“如果可以抛开年龄呢？”拓修仍不放弃。

　　“你知道我们是兄妹的。”

　　“如果我们不是什么精灵呢？！”拓修狠狠地抓着晚月地肩膀，让她转过头来直视着他，“如果我们从来都没遇到那个该死的女王呢？如果我们可以不做精灵呢？如果我们可以抛开年龄不谈呢？”

　　晚月苍白地微笑，眼神飘忽不定，身子软绵绵的没有一丝力气。

　　“……哪来的那么多如果。”

　　“你就有那么多理由！我不想听这些理由！如果真的有这一切的如果呢？”

　　“……”晚月默然。

　　拓修的眼神让她心酸、心痛，让她黯然。

　　如果真的有这些“如果”，或许他们真的可以吧！年龄……她突然感觉自己真的不像小学生，初中生都不像……拓修也和她一样。可能真是因为他们两人不是凡人的缘故，年龄与思想，注定也是不平凡的。这是不是说，他们也会有不平凡的故事呢？

　　问一问自己，晚月却已经不知道她到底是不是喜欢拓修的了。

　　她真的不知道。

　　想想他们走过的一切，只有短短几个月，却仿佛过了几年一般。

　　从认识，到了解，到朋友，到现在……

　　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了，也不知道该怎样去回答拓修的问题。可她却知道，她不想再拒绝他了。也没力气再去拒绝他了。

　　这些痛苦与泪水，到底是谁的错？

　　“我不知道。”晚月静静回答，双眸渐渐地变得清澈，“让我想想吧……”

　　她气若游丝地说着，把拓修的手从她的肩膀上拿了下来，慢慢地向前走去。

　　身后留下一条好长好长的影子。

　　眼前却又是水气弥漫，朦胧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