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地主》凝泉

5、第5章

　　晚饭过后，天光微微暗，晚风徐徐吹，带着丝丝凉意。

　　一大家子人都坐在院子里乘凉，有些在闲聊着，有些则只是静静的摇着扇子，听着周边的人唠嗑。

　　苏氏手里的蒲扇不轻不重的在叶汉贵的胳膊上拍了下，正在和大哥交谈说话的叶汉贵，侧头看了看媳妇，有些发愣。苏氏朝着不远处的李氏呶了呶嘴，眼睛斜了斜，又看了一眼身侧正在和暖冬说话的二儿子，紧接着手里的蒲扇又往叶汉贵的胳膊上拍了下，这回的力道比刚刚要重了一点点，发出了微微的响声。

　　静静的摇着蒲扇驱赶蚊虫叶春花，注意到了母亲的小动作，侧头看了一眼母亲，姣好的嘴唇微微抿了抿。

　　这么明显的暗示，叶汉贵反应过来了，知道媳妇这是在催促他，傍晚那会，他虽答应的很好，态度也很坚决，可真到了要开口的时候，他又有些生怯，主要是心里明白，娘不会轻易同意这事，可媳妇说的也对，安玮确实得识些字才行，这样一来，好好的一个家，又得起风波了，不知道得闹成什么样，更不知道，他们到底能不能争取到安玮进学堂的机会。

　　叶汉贵习惯了平稳的生活，他不太想打破这安宁，当年为了让小弟进学堂，那些日子过的特别闹心，是他不愿意想起的。小弟是娘的心头肉，为了进学堂这事，都闹的差点收不了场，何况是他的二儿子，他心里明白，不用说他，就是安玮在娘的心里，也是没什么地位的，他们这个小家中，也就暖冬会稍稍好些，他的小闺女啊，确实是个好孩子。

　　想到这里，叶汉贵在心里叹了口气，情绪有些莫名的沉重，更多的却是勇气，他得开这个口，为了家里的四个孩子，他得争取一下。

　　“娘。”一声娘，连叶汉贵都被自己严肃的语气给小小的吓了跳。

　　正在给小孙子摇蒲扇的李氏，把目光落到了二儿子身上，讷闷的问。“老二有什么事？”

　　正在说话的其他人，都不约而同的停了话，视线转了过来,凝神细听着，生怕错过了。

　　叶汉贵一鼓作气，把自己心里想的，飞快的说了出来。“娘，我想让安玮进学堂读书，识点字，他二舅说了，等他识了字，就把他带在身边，手把手的教他怎么经商挣钱。我觉的这样好，他二舅家娘也是知道的，没几年功夫日子就火红起来了，比在里地刨食来钱要快的多。他二舅说了，只要字都认识就成，不用读到考秀才的程度，也就……一年半载的时间。”

　　话都说完了，叶汉贵才意识到，自己紧张的双手都握成了拳头，力道有些过猛，拳头隐约有了疼意，他深深的呼了口气，突然的整个人就轻松多了。

　　见丈夫真的开口了，苏氏心里特别的欢喜，她抑制住自己的情绪，用着挺平缓的语气，接了丈夫的话继续说。“娘，我二哥本来是想自个教安玮识字，可识字这事吧，它是个慢活儿，又得静的下心，再者，我二哥平日里事多，得镇上县城来回跑，就怕安玮跟着他反而把心跑野了，读不进书。”

　　诺大的院子，一下子就静了，周边草丛里的是虫鸣蛙叫声，显的格外的响亮刺耳。

　　安静了好一会，李氏依旧没有说话，倒是一旁的左氏出声了。“哎呀这可真是件好事呢，娘，二嫂她哥也算是个人物了，尤其是去年那铺子都开到县城去了后，咱们这十里八乡的哪个不讨论着。”说着，她摇了摇手里的蒲扇，笑嘻嘻的看着苏氏。“二嫂呀，说来我家安福和安玮年纪也相差不大呢，既然安玮可以读书，那依着我家安福的聪明劲儿，也是可以去读书的，到时候，二嫂可得跟他二舅好好的说叨说叨，这教一个人也是教，教两个人也是教嘛，娘你说是吧。”

　　苏氏完全没有想到，左氏能这么臭不要脸，她这话真的是张嘴就说了，半点都不会去想，到底妥不妥合不合适。“四弟媳安福现在都没有满五岁，得六岁才能进学堂，你这是不是太着急了点。”

　　“这都不算事。”左氏摆着扇子轻轻松松的接话。“到时候多提两条肉过去就成了，这事村里又不是没有过，二嫂呀，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回头呀，记得跟他二舅说说，经商这事可不能把安福给落下了，咱们可是一家人呢二嫂，肥水哪能留外田呢。”

　　李氏手里的扇子在椅子旁狠狠的拍了两下，嘴里厉声念叨着。“一天到晚叽叽喳喳，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净想些有的没的，也不看看自个有没有那命，见着有人发财了，就整天的想着自个也能发财，也不看看有多少是死在了发财的路上，这是日子太清闲了才有空做白日梦吧，自个做也就算了，还想拉着全家都做白日梦，也不怕出门被人笑话。”

　　说完，李氏又重重的拍了两下椅子，起身拎着椅子往正屋走去。

　　感觉到有视线朝着她看来，苏氏脸上火辣辣的烧着，委屈的都红了眼眶，忙低下头，拿着扇子拼命的扇着，好遮掩一下自己的失态。

　　大嫂刘氏用扇柄轻轻的撞了撞丈夫的胳膊，又伸手拉了拉大儿和二儿的衣角，轻手轻脚的拎着椅子往东厢走。叶汉宏起身时，伸手在二弟的肩上拍了拍，拎起椅子追上媳妇，并且接过她手里的椅子。叶安财和叶安康两兄弟肩并肩的走着，很快老大一家就进了东厢，关上了屋门。

　　“二嫂啊，看娘这态度，这事可不容易喔，你得多多努力，多多努力啊，我还指望着我家安福能沾沾你家安玮的福气呢。”左氏拿着扇子走到了苏氏的身旁，挺语重心长的说了这么一句。

　　苏氏心里气的不行，又听左氏这么说，就特别想起身甩她一巴掌，可理智拉住了她，她只是把手里的扇子捏的更紧更用力，死死的抿着嘴唇，低头沉默不语。

　　“媳妇，回去睡觉了，忙了一整天你不累啊。”叶汉辉扬起嗓子喊了声。

　　左氏拖着长长的尾音应着，倒也没有再说什么，跟着丈夫带着两孩子回了正屋。

　　院子里就剩下老二一家子，以及抽着旱烟的叶老头。

　　这时，叶老头正好抽完了旱抽，他慢条期理的吹掉了烟灰，又清了清烟杆，把燃烧的香往地面按了按熄了火，他起身的时候，侧了侧，面向二儿子，他的声音低沉沉的，透着苍桑，可能是说话不多的原因，有些嘶哑。“老二，现在的日子挺好过，别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你是什么人就穿什么鞋。”

　　他难得说这么多话，说完，低低的咳嗽了两声，拿着椅子往正屋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