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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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时分，沙漠边缘的小镇从睡梦中苏醒，叮铃哐啷地为接下来的一天做着准备。
暖金色日光沿着五颜六色的花砖路游走，不一会便挪到草坪边，斜斜照在长椅上。
被这光晕晃了个正着，精灵皱了皱眉，轻轻别过头，半眯着眼望向前方。
穆施站在离他不远的花坛边，正一板一眼地挥着剑。
太虚剑发出幽幽冷光，在空中划着规律的痕迹，带出猎猎破空声。
他的鬓角已然沾湿，但行进间的动作依旧井然有序。偶尔会有早起的镇民对着他指指点点，但剑修并不在意，仿佛早就对这种目光习以为常。
精灵神游般地盯着他看了一会，突然睁大眼，迅速坐了起来。
“哦，我很抱歉，尊敬的……”
然而还未等他说完，对方便停下剑招，冷声问候道。
“昨夜可好？”
他的表情很平淡，看不出是喜是怒。精灵愣了一瞬，随即露出惊喜的微笑。
“很好，魔使大人，感谢您的关心。鲁比尼的夜晚总是那样舒适，令人感到安全。”
剑修“嗯”了一声，从袖中摸出一块白绢，细致地擦起剑，不再接话。
感觉到身上有什么东西滑了下来。精灵低头，正看到搭在腰际的斗篷。
他眨了眨眼，拉起那厚重而粗糙的布料，将它叠好挂在腰间，然后轻轻震翅向前飞去。
“请原谅我自不量力的妄想，亲爱的魔使大人。您是否在寒冷的夜里，关照过衣衫褴褛的忠仆？”
剑修神色如常地擦着剑，并不回答。
但微微加快的速度出卖了他。
精灵盯着那双骨节分明的手，眼底流露出温和的红光。他不再追问，而是换了个话题。
“如果我没有记错，您似乎已有一天一夜未曾食用正餐。”
随即，他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从口袋里掏出张对折过的长方形卡片。
剑修墨黑的双眸暗了暗，不动声色地收起剑，望向那张彩色的厚卡纸，看着对方将它展开，露出完整的画面。
“传说中的唐斯黛尔斯门票，我尊敬的大人。”精灵摇了摇翅尖，将门票递给他：“只为友人敞开的店门，与独一无二的高超厨艺——多么简洁而吸引人的广告语。”
穆施接过卡片。不足半寸的彩纸上绘有一个英挺的短发少年，正微笑着被身旁笑容灿烂的金发女郎挽住胳膊，手中端着一盘看上去色香味俱全的饭菜。
他觉得这女郎有些眼熟，还来不及细想，便听精灵感叹道。
“这才是最佳的宣传照，不是吗？”他略微抬高语调，以遗憾的眼神望着那女郎。
“瑞娜真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丽姑娘。如果她愿意让那可怜的建筑多露出来些——哪怕只占有半个版面——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令人抓不住重点。我想，老鲍勃留下的酒馆一定会发展的更好。”
剑修不置可否地将卡片翻到另一面，发现只有几个自己看不懂的鎏金文字，又兴致缺缺地翻了回来。
精灵看着他喜怒不明的冷淡表情，适当缩减了接下来的话，直入主题。
“所以，我亲爱的魔使大人，您是否愿意莅临这风评极佳的小店？”
穆施将门票还给他，不肯定也不否定，却突然提起另一件事。
“吾非魔使。”
他平静地强调着，近乎一字一顿，眼中是谁也无法撼动的坚定，与若有似无的试探。
“吾乃华山纯阳观，冲虚弟子穆施，道号凌云子。”
说完，他低头抱拳，云淡风轻地接着道。
“幸会。不知阁下高姓大名。”
因这突如其来的转折呆愣片刻，精灵盯着那罕见温和表情，幽幽叹息，震翅飞到半空。他郑重地鞠了一躬，任由金发垂落，遮挡住大半侧脸。
“好吧，固执的异世来客，我必须尊重你的想法。那么请允许我根据大陆诗人通行礼，重新对友人进行自我介绍。”
穆施眼底露出了几不可闻的笑意，但下一瞬又变得波澜不惊，轻轻颔首。
精灵抬了抬手，做出一个抚琴的动作，惟妙惟肖地模仿着竖琴那时时共振的清脆声音，随即便清唱起来。
“当晨光播撒在树梢，万物沾染金黄；
树端之精灵弗拉维尔，将为您轻轻吟唱。”
他轻盈地在空中疾速飞掠，并优雅地转了个圈。
“他走过森林与草原，飞越与海洋与山岗；
魔王是他的友人，公主将做他的伴娘。”
阳光穿过那对透明薄翅，折射出转瞬即逝的彩光。
“那神秘悠扬的嗓音，曾将故事传至八方；
当听到竖琴的清响，巨龙也会停止咆哮。”
金发精灵悠悠转身，降落在剑修身后。他搭上他的肩膀，在他耳边喃喃道。
“但我只告诉你，我亲爱的朋友。
这近乎完美的精灵，他还有一点狂妄与暴躁。”
感受到对方不自然的僵硬，精灵勾起唇角，轻轻飞到他面前，郑重地行了一礼。
“现在，我亲爱的穆施阁下，你是否愿意与友人一起享用晨间的美味？”
剑修依旧保持着那副雷打不动的淡然表情，眼底却暗了下来。他沉默片刻，不冷不热地答道。
“却之不恭。”
精灵露出温和的微笑，微微侧身，做出“请”的动作，将表情隐藏在浅淡的金发下。
穆施并没有注意到这反常的一幕。他垂眸跟在精灵身后，不多时便来到一栋金碧辉煌的建筑前。
也许是因为来的太早，似乎有半个小镇大的建筑并未开门。
穆施望着那看不到边际的高大墙体，与墙内高.耸入云的银白色塔状房屋，不知为何生出一种熟悉的感觉。
现在，他们被一扇巨大的雕花铁门挡住了去路。正对着门的是一栋稍显矮小的银白建筑，它同样是顶部尖锐的造型，却在中间的塔楼上装了个巨大的时钟。
剑修不清楚那圆圈里不断转动的指针代表了什么，暗自掐了个剑诀，以防突然遭受防御法阵袭击。
精灵站在他身旁，从腰间取下一快巴掌大的叶片，插进铁门正中约半寸的细长卡槽。
就在叶片呈对称状分布于大门两侧时，原本像装饰样的镂空卡槽突然闪过一道绿光，将卡在槽内的叶片尽数贯穿。
穆施瞳孔骤缩。他瞬间拔出太虚剑，还不待叶片落地，便“锵”一声将剑插入门前的花砖地上。
精灵尚未反应过来，地面便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坑洞。五颜六色的花砖四处飞溅，尘土漫天飞扬。
他瞠目结舌地看着周围的虚蓝剑阵，与门两侧开始闪烁的红光，愣愣地任由对方向后退去。那如临大敌的表情，令人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好。
“啊……我想……”
被刺耳的警报声惊动，院内护卫迅速从两侧涌出。他们的穿着乱七八糟，怎么看都是尚未睡醒的模样。
领头的青年十分健壮。他一边往头上套着银白锁子甲，一边气势汹汹地带着同样衣衫凌乱的部下向门口冲来。
锁子甲密匝的孔隙夹住了他的头发，他痛呼几声，挣扎着将头探出，冲着院门外喊到。
“哦！嘶——嘿！你们想做什么！”
精灵不厚道地闷笑起来，被穆施看了一眼。
他笑的眉眼弯弯，示意对方稍安勿躁，然后站在铁门前，朝门内的青年招了招手。
“我健忘的小斯庄格，你是否还记得那只吝啬刻薄的精灵？”
睡得迷迷糊糊的卷发青年揉了揉眼睛，听到这声音，不敢置信地望向门外。
“……弗拉维尔？！”
他看着神色如常的精灵，与惨不忍睹的花砖地，又重复了这个动作，最后有些郁结地向对方走去。
“很显然，伙计，你没有丢失那到处疯长的通行证。”
他拍了拍额头，企图令一夜未眠的大脑恢复运转。
“所以，为什么你要毁……嘿！小心你身后！有个拿着剑的家伙！”
看到精灵身后满眼警惕的剑修，青年明显楞了一瞬，随即便刷地拔出重剑。
“小子，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巡城护卫队的名头可不是吹出来的！”
精灵望着他身后那群东倒西歪的护卫队员，有些头疼地闭了闭眼，企图解释目前的情况。
“听我说斯庄……”
但还未等他说完，身后便传来沉着却莫名挑衅的声音。
蓝衣青年将太虚剑从地面拔起，用力挥去剑身的尘土。他足间轻点，瞬间便掠至门前。
水蓝色道袍微微扬起，在空中翻出蹁跹的花型。精灵沉默片刻，碧蓝的眸变得暗沉，不知在想些什么。
穆施将剑锋轻转，望向对方手中的重剑。
“但求一战。”
年轻的护卫队员只是想唬他一下，不料竟反遭邀战。他张了张嘴，半晌，却扭头冲着精灵喊道。
“太危险了，弗拉维尔，快离这暴徒远点！”
仿佛突然惊醒，精灵狠狠拍了拍双翅，眼中闪过数道红光，终于平静下来，温和地向剑修看去。
“请听我说，穆施阁下……”
对方掐了个手诀，凉冰冰开口。
“吾意已决。”
“……”
决斗似乎一触即发。
穆施不动声色地望向高楼上转动的指针。
从初见时起，他便对这防御阵样的圆物充满了警惕。
对他而言，邀战仅只作为一种试探。如果说防御性质的镇山河都能令对方乱了阵脚，那么这个小镇应该相对安全。
他来到异界不过仅两天，但遭遇穷奇那样危险的巨兽后，实在很难生出这里很太平的错觉。
用余光留意着精灵的举动，剑修看似不经意地抿了抿唇，回忆着最近发生的事。
对方一定回避了什么很关键的东西。他想起曾两次听到的自言自语，与不久前精灵所谓的自我介绍，更加坚定了心中的想法。
他给过对方机会，但还是得到模棱两可的回答。因此即使精灵看上去十分友善，他也无法毫无芥蒂地相信。
一个故意隐藏实力，并且连真名都不愿报出的异界生命，不断强调着“你是魔使，必须按照神明规定好的套路做事，而我将帮助你”这件事。
——他究竟有何目的？
正思考着，精灵突然抖了抖耳尖，看向院内。
穆施神色一凛。他循着对方的视线，将目光转至高楼正下方雕纹繁杂的银色大门。门内传来极轻极浅的哒哒声，似乎有人在行走。
他看着同样面露惊讶的护卫队员，眼神冷冽。
果然，有人来了。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五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