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述案录》毁尸灭迹

7、【鼠猫】铡庞昱2

　　烈日下，惯常执笔捏针的双手，此刻早被粗粝的石头和箩筐磨出血泡，可是田起元却浑不觉痛，他眼前恍惚还见着妻子金玉娘被庞昱押来时的情形。
　　金玉娘以死相逼换得庞昱让夫妻二人相见，可只远远的一眼，她便又被庞昱的手下拖走。
　　田起元无法想象被拖走的妻子如何能逃过安乐侯的魔掌——她是会为等与自己重遇而活下去而失身呢，还是会为自己守节而死呢？自己不但无力保护妻子，竟反而成了歹人要挟她的筹码！
　　生，不如死！

　　一箩筐的重石压得田起元一个失足便向前栽去。
　　一双手却突如其来地托住了箩筐，托稳了田起元。“我是来救你们的。”微沉而稳厚的声音同时在耳边响起。
　　田起元茫然抬头，眼前是一个身着粗布衫的青年，面上与众苦力一样污尘遍布模糊不清，只是这人的双眸格外明亮。
　　身为医者，田起元知道这样灼灼有神的眸子，意味着对方身体格外强健。只是，想逃出安乐侯的苦力场，只凭身强体健有两手硬功夫是断不能成的。

　　“不要停，继续走，免得他们起疑。”青年温声提醒。
　　“这里戒备森严，你救不了我们的。”田起元低声规劝。
　　“这个你不要管，待会儿我动的时候，你跟大伙儿一起逃出去，跑得越远越好。”
　　不知何故，青年的眼神和声音仿佛很有说服力，田起元开始相信，便追问道：“大伙儿都知道吗？”
　　“都知道。”
　　“不许交头接耳！”一个执鞭的监工走过来一掌要拍在青年肩头。

　　青年却头也不回的反手扣住了监工的手腕，冲着田起元及众人喊道：“大家快跑！”
　　他的声音并不大，却浑厚得满场都能听到。所有被抓来服役的苦力向着四面八方跑去，场面顿时一片混乱。
　　田起元头也不回的向前猛冲，足下的石头磕磕绊绊，可是他跑得从来没有如此快过。他要去救他的妻子。
　　一个监工拦在他的面前，抓住了他。他还没来及高呼“放开我”，就见到眼前身影一闪，那监工已经被人踢倒在地——是那个青年！
　　回首，只见那个青年如同鹰隼，在混乱的工场中四下救出被监工们抓捕的苦力。

　　“原来是展大人！”一个监工终于看清迎面的来者，大喊道。
　　展昭微微一笑，傲然道：“既然知道我是谁，还不快把人给放了！”
　　监工自知不敌，却也只得硬着头皮拔刀道：“侯爷那里我们无法交差，得罪了！”
　　展昭心知这监工是以安乐侯的官职来迫自己停手了，却也只是一哂，照旧一脚过去将人踢晕在地。
　　放眼看去，监工均已倒地，被捉的百姓均已逃散，展昭便向着田起元逃逸的方向追去。

　　展身一掠，在田起元身前停下，抄臂一把抓住吓得转身回跑的田起元，温声道：“别怕，是我。”
　　“多谢展大人救命之恩。”从监工口中得知这苦力打扮的青年竟然是个官，心中讶然不已。
　　“你姓田？”
　　“是的，在下田起元。展大人认得在下？”更加讶然。
　　“我认得田忠。”展昭神色一黯，微微避开田起元的视线，侧身远眺天际。

　　那日田忠听展昭与白玉堂二人的对话，得知开封府包拯或许会是少主和少夫人的救星，竟不顾自己双腿俱残、命悬一线，执意要妻子阿桂用轮椅推着自己进京找包拯告状。展昭苦劝，与白玉堂商议：由展昭手书案情，白玉堂疾驰入京递送给包大人，请包大人面圣请旨来陈州查赈；展昭则混入苦力场将田起元救出送到城南山神庙；白玉堂返回后到山神庙与展昭汇合，同往软红堂合力救出金玉娘。如此才算稳住了田忠，肯暂留陈州疗伤。

　　从展昭口中听闻事情经过，得知田忠为自己竟几近丧命，田起元不由热泪盈眶；又听得展白二人为自己这不相干的陌生人如此辛劳，更是深感敬佩，俯身叩拜：“我们夫妻仆从四人，永远感念二位侠士的大恩大德！”
　　展昭急忙双手扶起田起元：“你快起来，不必如此。我们快快去山神庙与田忠他们相会吧。”
　　展昭心中略略担忧。

　　二人行至山神庙，日已西沉。
　　田忠见到田起元，不顾腿残，爬来抱住痛哭。及至抬眼见到展昭，尴尬道：“那白爷已从京中回来，他……他说先行一步去软红堂，老奴实在拦他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