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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三章 冰宫雪姬 ...

  •   又是一个冷风瑟瑟暮雨潇潇的晚秋,辽东一线的燕国驻军依然在死死坚守,只是人短时长,在雄心的壮志也会在无尽流年中渐渐暗淡下去。不知不觉中他们在辽东边线已经走过了一年的光阴。自从太子丹自刎死后,秦王嬴政暂行延缓了对燕国的攻击,而将矛头又重新指向了中原一带。自秦引河之水以灌大梁,魏假带领国人足足撑持了三月之久,然长达三月的持续浸泡,大梁的城墙壁垒最终全被浸坍,魏王假只得交玺投降,魏国宣告灭亡。至此,曾经先后并起逐鹿中原的三晋诸国已全部为秦所灭。山东之外所剩的楚、燕、齐三国完全笼罩在秦国黑云的压制之中。
      “驾!驾!”空远寂静的清晨,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遍了整个草原。“云梦捷报,秦军大败,楚国胜了!楚国胜了!”
      颜懿闻声惊起,赶忙冲出帐外。遥遥定睛一看,竟是斥候总领亲自来报,及至总领奔到眼前将捷报呈上,颜懿接过慢慢逐字阅读,双手竟自始至终地在接连颤抖。
      “天不负燕,六国有救了,天下有救了!”颜懿的声音嘶哑地有些颤抖,言罢他突然转身,“五百里加急,做速将捷报送达王宫!”
      当天晌午,秦军败北的消息便在襄平王城飞速传开,给这个古老平静又风雨飘摇的燕国注入了许久未见的新色生机。
      “夜冥空,你知道了吗,楚军胜了!”于千韶激动无比地跑进夜冥空的房中。
      “消息传的那么快,估计整个燕国子民都知道了。”夜冥空淡淡一笑,难掩内心的阵阵喜悦。
      “痛快!真是太解气了。二十万秦军兵败如山倒,自李牧将军死后,六国中岂曾有过如此胜仗!”于千韶原本是名将李牧的部下,十九岁时便跟随李牧守在赵国北部边线,当时他还只是边军中最为普通的一名骑兵而已。李牧将军无奈自裁后,他不顾军命愤然离赵转投于临近的燕国。勇猛争强敢爱敢恨的他完全一个赵人本色,几年间秦国已呈并吞大势,六国一片黯淡,此时却突然有了楚国项氏这一大胜仗,他岂能不欢喜若狂。
      “此前颜懿奔赴代地,已向代王透露了我们的计划,代王竟合力赞同。此刻又有楚国之胜,想必这次我们或可大成。”
      “可是燕王……”夜冥空突然哽咽了。
      “这次不一样,有代王支持,有对秦之胜,到时我们再一致提议,大王肯定妥协。”谈及前路之难于千韶倍显坚韧,表情异常严肃,竟和刚才的他判若两人。
      “那我们何时开始?”
      “颜懿已经去安排了,等着吧,过不了多久的!”

      就在楚国捷报传开的第二天,代王公子嘉决定亲临襄平,共讨政局大势。燕王通告全城彼时举行盛世宴会,并邀来久处北地深处的冰宫雪姬,以庆祝这次久旱甘霖般的楚国大胜。
      宴会当天,于千韶与夜冥空悉数到场,颜懿和庄重之也特地从边线赶来,重聚场面竟是恢宏盛大。毕竟在燕丹死后,襄平王城陷入一派死寂,山东诸国也沉浸在秦国铁骑的梦魇之下,像这样奢靡又盛大的宴会,在未亡诸国也是很难得见了。
      “她们来了,她们来了。”一开始便发现于千韶早早就不见了身影,此刻却突然冒出并一脸的欣喜,夜冥空真弄不懂这家伙到底在搞什么鬼。
      顺着于千韶的指向,夜冥空放眼一望。但见一排纤细柔巧,身着薄纱的可人舞女慢步走来,簇拥在素衣乐女之间散发着浓郁的古韵气息,宛若隔世仙女,纤纤迷人,轻弱盈盈。纱缎格调淡而清浅,为其增添了几许清雅,虽颜色各异却不显一丝杂乱,装饰浓度亦恰到好处,多一分太过艳丽,少一分又略显空荡。旋绕于手臂间的飘带随风起舞轻盈飘逸,起伏交错间隐隐透露出一种平和之韵。早在封印时期,夜冥空就听说过冰宫雪姬之韵冠绝天下,然则直到今日遥遥远望,他才实实在在彻彻底底的选择认同。
      “信哉斯言!”夜冥空小声的自言自语。等到她们慢慢走到眼前,夜冥空更是惊讶万分,原来自己一直认识的杜莉,竟也是冰宫雪姬中的一员,青绿色的薄纱披肩,竟是格外的秀逸脱俗。
      “凌楠,在你的带领下,冰宫雪姬永远是燕国最美的一道风景。”颜懿向前一步,不禁几许赞叹。
      “燕国最美的风景,当数你的辽东铁骑才是,没有他们,什么风景都留不得长远。”凌楠与颜懿平常都是以兄妹相称,也只有在略微正式之时,两人才有些官道之言。随后凌楠便知会乐女总侍,让她先行带领乐女们入宫准备。
      “谁是都行,反正都是燕国绝美。”于千韶大声笑道。
      “辽东气候恶劣难耐,你们还能习惯吗?”颜懿凌楠交谈之际,庄重之也没闲着,只身走到了另几位雪姬之间,不无关切的询问起来。
      “没事的,可别忘了我们就是从辽东长大的呢。”身着蓝色薄纱的雪姬轻声笑答。
      “也是也是,我都给忘了。”庄重之傻傻挠头。
      “你忘记的事,可不止这一件而已。”于千韶也跟着插上一句。
      “行了,你就别在说他了,明知道人家不善言谈。”身着紫色裙袍的那位雪姬,看似对庄重之很是了解。
      五位雪姬之中只有看似偏小的一位粉色雪姬少言寡语,只能时不时地向旁边的杜莉询问几句。剩下的几人直是久别重逢般高谈论阔,夜冥空在一旁远远看着,心里感觉却越来越不是滋味。终于,他上前走了过去。
      “当此飘摇乱世,虽说偶有胜利,然却能忘乎所已肆意于此般笑靥,也算的上是燕国一奇了。”夜冥空说完便顺势朝王宫走去,竟是没有一刻停留。
      当下,一群人变得静默起来。
      “他是在夸我们啊还是在损我们?”蓝色雪姬歪着头一脸的疑惑。
      “算了,他就这样。大王应该快来了,我们也走吧。”于千韶转过身拍拍庄重之的肩膀,几个人又有说有笑的跟了过去。
      襄平王宫大殿之内,一张略显旧损的红毡整齐铺地,铜钟鸣响余音绕绕,踏着大殿内的清脆音乐,燕王姬喜与代公子赵嘉徐徐走上殿前高台,与殿中宾客虚礼一番后缓缓入座,两位国主一左一右一老一少竟是别样对比。
      两王堪堪入座,大殿竟出奇的突然平静。不过更令人费解的是,大殿中央竟有一个半人多高的白色方体,从入场开始就摆在那里,体积异奇庞大,遂格外显眼。再看看邻坐的于千韶、庄重之,他们脸上却不见有一丝惊讶之状,夜冥空一时间感觉自己变成了局外之人。
      就在夜冥空百思不解独自忧愁之际,那殿中方体突然从中间裂开,里面绽开出一朵百色之花。淡紫,浅蓝,青绿,粉红,四片花瓣逐次剥离层层伏地,各为一体却又彼此相连,四瓣绽开之际一幕雪白的花蕊便赫然呈现眼前,音乐也恰在此时应景而起……
      倾城佳人于大殿之上翩翩起舞,或轻步曼转或腾空舞动,举首回眸间,飘带随影朦胧拂面,曼妙身材薄纱难掩。伴着轻快幽远的琴瑟节奏,婀娜之多姿,动静之益彰,都被这优美的舞姿淋漓尽致的挥洒出来。不曾想这支“舞雪花语”竟还有此等独特美感,再衬以冰宫雪姬冠绝天下的雍容之姿绝世之貌,在殿众人都只想静坐拭目,但醉倾城。
      “千韶,千韶!”歌舞中途,夜冥空轻声重气地向于千韶喊到。
      于千韶闻声侧过身来,却是一脸的醉生梦死状,更让夜冥空看不惯的是,他侧身之后眼睛却依然盯着大殿中央,眨都不眨一下:“说——”
      “正过身来,我有要事!”夜冥空顿时变得有些严肃。
      “婀娜舞姿,方显伊人水美。如此眼福你却不懂消受,要知道这支‘舞雪花语’不知何时才能碰得一回。”于千韶总算正眼回视了一下。
      “我观其舞步推其列阵,这都不是寻常舞者的路数,五位雪姬也并非一般的柔弱舞者。更有甚者……”
      “整支乐舞暗藏韵律步步杀机,对也不对?”于千韶得意的笑着。
      “你……早就看出来了?”夜冥空不禁心下一惊。
      “还算你小子有眼光!”于千韶突然向夜冥空靠了靠,精神抖擞目光如炬。“绿伊、白蕊、蓝羽、紫韵、粉兮。表面上这支‘舞雪花语’看似为取悦宾客,是为消遣所用,然而实质上它却是一支暗杀之舞。”
      “!”夜冥空本能地凝眉。
      “当然,暗杀绝不是针对燕王代王的,如果要探其究竟,还得要追溯到太子殿下入秦为质。”
      原来,些许年前燕国为结好秦国,燕王便遣太子姬丹入秦为质。然而此时的秦国已不在需要像任何国家示好,所以燕丹入秦未受到半点礼遇,转而代之的竟是秦王嬴政的凌辱与虐待。燕丹那时便立下誓言终有一天要报此羞辱之仇。饶是燕丹机警善忍,终于在过一个机缘与巧合的交叠之中,狭缝穿梭逃出了秦国。
      燕太子姬丹善观天下格局,在赵国为质时期便已认识到秦国即将迎来了一统天下的霸主时机,而那时嬴政也在赵国做为人质,如无意外便是未来的秦国大王,所以在那之时姬丹便多方揣摩嬴政品性。然于赵时嬴政热情肆意与姬丹相知甚欢,归秦后却少言寡语不与姬丹过多交流。所以姬丹也只好半推半查,最终他给嬴政定下的结论是:性孤僻,沉抑郁,身勤奋,虎狼心。于是姬丹对嬴政又做出了两种预测,要么是一个高瞻远瞩韬光养晦的雄主,要么便沦为一个意无定见沉迷堕落的昏君,两者互为极端。最终姬丹逃回燕国后,便从万千童女中遴选天资聪颖的出色舞姬,不论出身而又宁缺毋滥,当时近万人中也只选得堪堪六人。
      纵是燕国贫穷窘困,太子丹依然一手筹划,硬是在辽东深山为六名舞姬建造了一座冰宫,并加陪近百名舞女督其操练。直至后来又新加了一名年龄最小的舞者如微,燕丹正式将其更名为“冰宫雪姬”。如此呕心沥血精心筹划的目的便是要让雪姬之称闻名天下,一旦嬴政阴鸷沉沦贪图美色,燕丹便将冰宫雪姬拱手献上,这样既可结秦燕之好又可进一步麻木秦王,必要时期,还能将秦王嬴政彻底除去,使得秦国陷入内乱动荡而无暇东顾。
      只可惜,嬴政掌权后却是燕丹预测的第一种,勤于政事又志在一统大业。所以燕丹所筹划的一切都化作了泡影。纵使最后决定实施刺秦计划,燕丹也没有让雪姬出手,因为他知道,能真正吸引秦王嬴政的,绝不是冰宫雪姬。
      就这样,冰宫雪姬便成了燕国宫廷的独步舞姬,平常时日也不露面,而一旦能让她们出场为宾客做舞,便已经是燕国最隆重的顶级待遇了。没有了忍辱报国的使命,也没有了继续前进的生机,冰宫雪姬在朝政上的作用开始慢慢被人淡忘,而这支被她们从小到大,苦练了十几个春秋的“舞雪花语”也成了冰宫雪姬创立初衷的最后记忆。

      “这些,你是从哪里知道的?”得知冰宫雪姬竟有这样的过去,夜冥空才明白先前是自己错看了她们。
      “亏你来燕已有三载,竟独处避世连这都不知。这可是我来燕国第一年就已摸透的事情。”于千韶与夜冥空两人入燕时间相差不到一年,所以于千韶此刻显得非常得意。
      “按你说来,选六进一,冰宫雪姬应该目存七位,为何现在只剩五位?”
      “呃……”于千韶一时瞪大了眼睛,“这个问题我曾经也问过凌楠姐,可是连她也没有正面回答我。”
      “可能有什么不愿透露的过往吧!”夜冥空深知过去的伤痕刻在心上,每一次回忆都是刻骨的痛。“如此看来,她们也的确不简单。”夜冥空深深一赞。
      “这是当然。”于千韶两眼放光,仿佛刚才的话是在夸他自己一般。“别看平日里她们只能引舞作乐没什么实际价值,这只是因为形势所迫之无奈之举,其实她们个个都身怀绝技不露山水。她们中年龄最大者凌楠都已是二十七岁,而最小者如微却只有十九年岁。年龄相差如此甚远却最终能走到一起,怎么可能没有特殊本领。尤其是凌楠姐,从小便被委以重任,统领整个冰宫上下面面俱到事事俱细。自从燕国太子和丞相相继陨落后,燕国军政大权虽然已被燕王收回独揽,但实际的操持者却不是燕王本人,而是颜懿与凌楠。两人一军一政一内一外,已然成为鼎持辽燕的两根支柱。而且凌楠姐的作战实力也没的说,单论武艺高低,她完全堪比一个有所历练的战场将军。而所有我说的这些,其实也只不过是她们稍许露出的冰宫一角。”
      “除了这支舞,她们还有其它绝技?”
      于千韶轻声一笑,“万人简七,这点技艺又能算甚。”说罢他便端起桌案上的一碗酒一仰饮尽,“且听我细细道来!”
      “凌楠,纱白雪眸。掌全局善统领,常能在危急时刻力挽狂澜,是为冰宫雪姬之最高舞者。”
      “燕零雪,蓝羽流逝。知阴阳易交涉,拥有一颗极其平和的心,是她战胜所有困难的终极秘法。”
      “锺离熙,紫韵横生。攻心术晓推理,她走的每一步都经过缜密推算,庄重典雅的她应该也是冰宫雪姬中继凌楠之后最为理性的一个。”
      “杜莉,青绿一方。通医理多布局,清丽脱俗淡雅秀逸,为人内蕴外秀温和婉约,思想的深度使得她在天下局势上所站的高度已远远超出常人。”
      “如微,粉颜之岱。拆图文破阴符,燕国所有重要机密的破解与诠释都需要经她之手,她是后来才加入的,也是目前冰宫雪姬中年龄最小的一个。”
      “怎样,你也心动了吧!”于千韶慷慨言论后长吁一声,又将视线转回到了舞雪花语。
      而夜冥空盯着这一个个舞动着的仙灵般的女子,却思索着沉默了。原来自己是这样的大错特错,原来冰宫雪姬也有她纯真实际的一面,而不是单纯地做为王候将相饮酒作乐的消遣品。那一刻,夜冥空又一次被震撼了,如果,像太子姬丹这样的王族明主没有一个个生不逢时,如果,这样的处世思想和治世之策都能在列国长存,燕国,乃至山东其他六国,是不是就会变得很不一样。
      霎时间,音乐声止,花瓣收拢,一朵含苞待放的花蕊亭立在了大殿中央。夜冥空也从他的思绪中脱离出来,也是后来他才知道,这段重回故里的结束舞,是后来才编排进去的。因为作为一段暗杀之舞,它原本的结尾,应该是香消玉殒,玉石俱焚。
      乐停舞止,雪姬们退坐一旁,商议政局的宴会才算真正开始。
      “楚军败秦,一扫六国之阴霾,实为燕赵幸事!”老燕王已经很久不亲自与会了,殿中人无不感觉这声音竟是那样的久远陌生。“当此之时,代王亲赴襄平,共讨天下大势。燕赵此后何去何从,诸位但说了。”
      早在燕王开始发话,邻坐的于千韶便已恢复了冰冷的清醒,待到燕王说完,他第一个便站起发言。而这份主动与魄力,夜冥空此时是望尘莫及的。
      “秦自并吞天下以来,对山东六国逐步蚕食各个击破。即使偶有败仗秦国也能迅速恢复并予与回击,若论综合国力,六国中无一国堪比秦国,致使最终都会被秦国拖垮。所以若想保国求存,六国就必须联合起来。如今楚军大胜,各国士气高昂满涨,合纵抗秦此其时也!”
      于千韶一番慷慨激辞,殿中人无不顿感振奋,然则燕王却迟迟没有表态,“其他诸位将军,意欲如何?”
      目下燕国在朝政抑或军事,都由燕王一人只手独揽,若非今日代王亲临宴会,他是不会如此广纳良言的。
      “赵曾多次与秦恶战,然最终赵军之败却不在赵军,而在乎赵军之外也。方才燕将之言,我深以为然。如今六国凋敝秦锋正盛,若想改变格局扭转乾坤,则必须要在中原形成代、燕、齐、楚合纵一线,相互策应彼此扶持。只要能撑上个一年半载,则三晋余火必将重新点燃,到时六国一心合力抗秦,鹿死谁手亦未可知。”相比于燕国,赵之代地在军事国力上更显狼狈,此次宴席间发话的将军徐信,已是代地仅剩的一个有所器成的将军了。
      “徐信将军之言,我等亦深表赞同!”颜懿和庄重之也终于一齐站起,一时间殿中已有四位将军力争合纵,他们完全可以代表两国军队的所有声音了。
      “众将军之言本王也认为颇有道理,然则……”老燕王略微一转,颜懿便知事情有些不好应付了。毕竟他是知道燕王本意的,所以此次才顺势邀请代王赴会,以助合纵一臂之力,希望借此改变燕王的决定。
      “然则燕曾与秦有约,不参与合纵便无攻燕之险。而且燕齐夙仇过深,燕楚又素无往来,如此合纵恐怕难矣。”燕王言毕,殿中死一般寂静。
      正在合纵无望之际,年轻的代公子赵嘉起身离座,那声音如久旱甘霖般沁人心脾令人陡然神爽:“列国与秦之约,秦有哪次做到过真正兑现。燕与赵也曾是哀怨宿敌,然在面对共同敌人时,照样能在易水河畔并肩作战。面对举世浩劫国家存亡悬于一线,庙堂之策又岂能拘束于不名一文的些许颜面!燕国之存亡苍生之祸福,皆只在决策者一念之间。赵嘉谨言,还望燕王能三思之。”
      合纵抗秦已是众殿军心所望,燕王若再是反对,便只能是孤立自己,而且没有殿中这些人的一致拥护,他自己又如何向襄平燕民交待,又如何立足于这个风雨飘摇的国度。“好!当年燕文公首倡合纵,燕国一度成为列国焦点,今日我便再行一回。于千韶听命!”
      燕王终于答应了,这个苦苦筹备了几年的计划。现在燕王亲自任命想必是要委以重任,于千韶心里早已是心花怒放,倾刻间便走到了大殿中央。“臣在!”于千韶对着燕王遥遥拱手。
      “现擢升你为燕国将军并合纵特使,命你即刻奔赴楚国向楚王表明燕国立场,商讨合纵事宜。”
      “末将领命!”于千韶瞟一眼夜冥空,洋洋得意地对他笑着。的确,今日册封,于千韶从一个小小的军前司马一跃而竟与庄重之同级,成为继颜懿、庄重之之后,第三位拥有燕国兵权的将军,这实在有些意外。不过,若依理推度,于千韶的晋升也在情理之中。
      “庄重之听命。鉴于颜懿要镇守边线不能离身,结好齐国这趟恶行便由你奔赴了。”
      “末将领命!”
      “涉及天下存亡,空愿与庄将军一同赴齐。”合纵计划几乎是燕国朝局中,除了燕王以外人人都参与的,夜冥空虽只是客居燕国,但他认为自己也有一份责任需要承担。
      “封印门士果然侠义乐施,如此甚好!”燕王哈哈一笑当即应允。其实燕王本人还是很喜欢封印一门,也的确希望夜冥空为燕出力的。但也正因夜冥空是封印门士,究其本质也只能算是江湖义士,不在燕国朝局控制之内。换句话说,除非是夜冥空自愿请命,否则你便动他不得,若强行派遣他便有可能愤走离燕,燕国当此人才凋敝之时,燕王也能掂量出此中利弊得失。更何况当初夜冥空留燕时便有言在先,只受太子姬丹一人调遣,如今姬丹一去,夜冥空便已无人管治,所以燕王只好以齐国之行困难重重,来让夜冥空主动提议一同前往。
      “大王,臣有话说。”整个宴会的议政几近结束,凌楠此时突兀站出,还当真不知她所图为何。
      “冰宫雪姬原本便因政局需要而遴选创立,可如今国难当头众将负命,而雪姬却搁置在闲只配引舞作乐,空有一长之技却无处可施。故凌楠恳求大王能给予特权,让冰宫雪姬参与政途,以展一席用武之处。”
      “冰宫雪姬,勇气可嘉。今日我便特命于你,燕姬如何派遣,但凭君断!”也不知老燕王从哪儿又重新燃起了久违的雄心斗志,总之此时的请命他竟然都能慨然允诺。
      “众雪姬听令!”得到燕王许可后,凌楠转身面向了雪姬一方,“蓝羽知交涉,紫韵懂攻心,你二人便随庄将军一同赴齐,或可助得一臂之力。”
      “我等领命。”锺离熙和燕零雪齐声答到,声音清丽柔和,动人心弦。
      原本凌楠还打算将懂得战阵布局的杜莉,分遣给于千韶让他们一同南下,可又虑及到楚地遥远,杜莉随行多有不便,又兼气候变化水土不一怕杜莉消受不起,凌楠犹豫中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传言冰宫雪姬中存在一位善理杂碎深谙处事道法之人,目下代地百废待兴事务繁多,不知燕国可舍得割爱?”徐信一言,显然已是对燕国雪姬了如指掌。蓝羽紫韵皆被派上用场,而他所说的善于处置杂务之人,恰恰是没有派出的青绿一方,杜莉。很显然,徐信便是冲她而来。
      凌楠一时间为难了,按理说燕国雪姬应该只为燕国效命,更为难的是蓝羽紫韵都已离开,若杜莉再行离去,那整个冰宫上上下下的大小事务便只能由她和如微两人打理。原本五人协力维持冰宫自是轻松许多,可这突然减半对她来说显然有些棘手,更何况,凌楠也不知道杜莉本人到底是何种想法,无奈之下凌楠只好将目光转向杜莉,暗示她是去是留均由她自己决定。
      “我愿意奔赴代地。”略微沉寂几分,杜莉果断答复。
      “好,燕国雪姬之凛冽决断果然名不虚传。”徐信对着雪姬方向举杯,仰身,一饮而尽。
      事务处毕,殿中又恢复了痛饮欢歌的场面,能有如此结果宴会也算是取得圆满。而夜冥空却没有预期的那种欢乐,独自一人借故离开。
      秋夜的冷风迎面吹来,一扫方才沉闷郁气,心下顿感清爽惬意。望着繁星璀璨的茫茫夜空,夜冥空于风中伫立,在石阶前一动不动。
      “我就知道你在这里,是不是里面又太热闹?”这个声音,夜冥空再熟悉不过。
      “你也是一个安静的人,里面也不适合你。”青绿色的披帛在夜冥空眼前随风飘舞,他的思绪一下子又回到了两年之前。“杜莉,可不可以不去代地……”夜冥空一声哽咽,竟硬生生将后半句噎了回去。
      “东去齐国贵在攻心交涉,零雪与锺离的作用要比我大。你们都要离开燕国,那燕国就更需要凌楠姐,如微还小尚不能独当一面,况且代地将军徐信已经提议,若是雪姬当中一个也不去,燕代情谊立时便显难堪。所以,这次我必须去。”杜莉双眸回望起夜冥空,那是一泓秋水的澄澈与坚定。
      “每一次,你都会考虑到那么多人,却总是忽略自己。”夜冥空对着无尽苍穹,轻声一语。
      “那以前的你又何尝不是这样?”杜莉轻声反问,夜冥空心里陡然一惊。
      黑夜下的杜莉,在远处夜空与点点星辰的遥遥辅称之下,倍显举世脱尘般的清丽与凄美。额前几缕散发在夜风中梦幻般如轻丝飘展,是那样美的让人一眼便深陷其中,那带着淡淡忧伤的眼眸,那淡雅粉嫩的薄唇……
      夜冥空终于将视线从杜莉身上移开,然后如一个孩童般坐在了殿前石阶上,看着远处的星空。遂然,杜莉也俯身默默地坐在了自己身旁。两个人就这样一直沉默地坐着看着,一直待到夜之深处,仿佛身后发生的一切,都与他们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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