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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_ ...


  •   秋风禾黍,辽北的塞野万里,竹影依稀,庭外花落凋残。夜冥空艰难困窘的睁开双眼,挣脱梦里纠缠万绕的那幕,离人,与天涯。
      从午时之后的昏沉欲睡,到后来梦中景象的千万挣扎,夜冥空一觉醒来,外面的天际竟已是秋色黄昏。唯有几缕暖暖的阳光透射屋里,才让夜冥空有一丝时光的留存可言。
      以水醒目,待渐渐恢复清醒,夜冥空还是颓坐在了床边,心里有百种惆怅。定睛一处,独自发呆,不知任时间流走多少,直到屋前窗影上出现走动人影,夜冥空才慢慢抬眼抬头。
      门推而开,萧纤语。
      “你醒了啊。”萧纤语端一碗茶药,缓缓走到床前,“给。”
      夜冥空看了萧纤语一眼,微微点头。咕咚几口便喝下汤药,随后一抹嘴角:“原本只知道你大父医术高明,却没想到你也不比他差,才短短数日我便行动自如了。”
      萧纤语莞尔一笑:“我自幼跟随大父,自然跟他学了不少,不过还是先前料理的好,消弭了大患。上次是你出手太烈崩开了伤口,只是暂时不能动弹而已。”
      “嗯。”夜冥空点点头,此时他的身体已完全无恙了。
      “只是,那名女子……”萧纤语抬眼望了望夜冥空,“燕零雪,这段时间以来她都不怎进食,如此一来便消瘦了许多。”
      夜冥空望望屋外,眼前浮现起竹雨轩旁,燕零雪独落一角的娇小身躯。“她始终认为,于千韶的死是她一手造成的,就连和她最要好的闻晓也因此与她决裂,她在这个时候,的确比较难熬。”
      “那要不要……”
      “不用。”夜冥空打断萧纤语的话,“她必须从于千韶的死亡中走出来,仅依靠她自己。”最后几字夜冥空加重了音。
      萧纤语见夜冥空如此坚决,便低下头不再说话了。不过谈到燕零雪,夜冥空又突然想起了另一件事。
      “纤语,你通晓医理,那你懂不懂得,如何去除一个人从出生便带有的胎时印记。又或者说,天下医术中有无此法?”
      “你指的是易相变容?”萧纤语轻声回问,“其实易相之术医学典籍中确有其迹,一般是以动物皮毛或相似衣帛遮罩其上,以达混淆掩盖的假象。但若想真正达到真假难辨表里如一,那得要求施变者有很高的天赋造诣,甚至还需数以百计的护层修补。”
      “如此这般……”夜冥空若明其理。
      “怎么会突然问起这些?”
      “哦,突然想到了而已。”夜冥空正正衣襟,“纤语,你先去吧,我再一个人静静。”
      “嗯。”萧纤语闻言起身,轻步退了出去。
      看着萧纤语退去的身影,夜冥空心底不禁泛起淡淡哀愁。她本可以呆在萧村,过一世的安逸与平静,奈何却一心执着,非要落入这繁杂纷扰的是非红尘。其实萧纤语对他的情意,他又何尝不知,可是他不能给她任何的承诺,因为他心里念的,是另外一人。
      夜晚的风,不停地向着脸庞吹来,在如此寂静安逸的夜,微风在耳畔掠过都变成了几许低吟。夜冥空一个人漫无目的地走着,围绕着灯火昏黄的硕大冰宫。
      夜冥空越走越远,越走越觉得心境无比的空旷。夜冥空走在夜的深处,走向深处的心,当真正认清自己内心的时候,你会看见平常所看不到的。一团火,那么渺小,在无尽漆黑的夜里零零闪烁。
      仿佛耳边有随这焰火跳动的韵律,伴随着火的起势时涨时跌。就在这幽幽夜幕中,一团焰火就那样悬浮在前方微微浮动,相比于漫无边际的夜空,这团焰火微小的不堪言语,然而由它发出的缕缕亮光,却能动破周围的一切,向着那夜背后的无限黑暗紧紧奔去,誓与夜的边际分出个你我高低。
      夜幕,无限;焰火,同样无限。
      俄而,这团焰火却渐渐褪去颜色,剥去了原有的温暖色度,渐渐凝结冷寒进而由黄转蓝。当蓝色幽光迸射散开的那刻,夜冥空看到了一双妖冶无比的蓝瞳。
      夜焰,魅影。
      夜冥空不禁双眼直视。
      魅影的面庞渐渐清晰,紧接着其身体也跟着显现出来,似一只蓝色幽灵。魅影右手轻速旋绕,先急后缓,那团焰火便被附体般跳跃到他右手掌心,再轻轻一拈,焰火便突然泯灭,消失于暗暗长夜。
      “冰焰的最大魅力,在于它形如火,却寒似冰。”魅影收起巧生万物的双手,对着前处痴痴凝望,“而这世间的一切都只不过是个幻影。”
      “幻影?”夜冥空轻声自问,那此时之所见,也是个幻影?
      “你应该清楚,我来此的原因。”
      夜冥空面目冷肃:“号称天下第一组织,面对几番逃脱的目标,依然只能是穷追尽杀,想来夜焰的实力,也不过如此。”说完此话,夜冥空瞬间想起了一个熟悉的已去亡灵。不错,此时此刻,他并不是一个人在战。
      “若是易水之岸我在,你便没有可能活到今天。”
      “你是在质疑寒过无能吗,还是你早想取而代之。”夜冥空本来还有些害怕,可真正与魅影交起舌来,却发现自己不那么害怕了。
      “取而代之?”魅影凄惨一笑,“站在低处的人,是永远望不到全局的,所以你尽可畅言。毕竟,机会不多了。”
      见夜冥空疑顿,魅影狡黠一笑:“封饮蓝泓,玄冥紫溢,两把归于天际的着色名剑,不用多久,便要双双易手了。”
      “秦岁寒。”夜冥空心里一动,“终究还是你们结束他。”
      “夜焰要结束的,不仅仅是两把剑的主人,而是所有与夜焰敌对的人。”魅影抬起眼帘,完全变了模样,“包括若非。”
      夜冥空亦抬起眼帘,表情异常肃杀:“若是不想惹嬴政生疑,你们最好安分一些。”
      魅影嘴角轻扬:“必要时候,连嬴政也不在话下。”魅影轻言吐气,最后几字声音颇轻却妖异万分。
      听闻魅影的接连透露,夜冥空有些茫然了,魅影一定是做好了必杀的准备所以才向自己吐露闭锁秘言。对于目标,无论其地位多高权力多大,在夜焰面前都只不过是一具血肉躯壳,刀剑一入,目标之间便没有了区别。而对于夜焰此等高手云集的组织,几乎便掌握了其他很多人的生死命运,即使那些生死命运本应完全属于他们自己。
      夜冥空顿时悲悯万千,在这样一个时代,一个人的生命随时都可以结束,连他自己都不能知道,下一秒这个世界的模样。立于这样的一种生活,遥想弱者之卑微渺小,生死命运竟然全掌握在别人手中,夜冥空不禁扼腕一叹,为自己,也为他人。因为每当又一次站立在生死边缘,你都会越发明白,原来只要能活着,这本身就是一种莫大幸福。
      “辰星归位,蓝泓匿锋。”魅影舞动起韵跳的双手,指间依稀有亮色蓝影。同为水性,然冰焰的根质却与封饮蓝泓有着天壤之别。
      夜冥空神情紧定,当年骆继、任宏两位师兄,便是死在了他的冰焰之下。如今又见同样的招式,内心之恨与此时的拼死一搏更是交相混杂。
      夜冥空清楚冰焰攻击之厉,而对付像魅影这样的高手,便必须出常理之不出。远距离与焰火相拼,纵是完全战胜也无法伤及其人,还不如近身紧逼,极度危险却也极有可能。所以夜冥空决定先发制人,在冰焰未燃起之时便已蓝泓出鞘。
      认定了夜冥空今日将死,无论他做何种尝试魅影都欣然相接。但魅影等待的,也许之时那果断又凌厉的一击毙命。
      “阻昂——!”夜冥空一剑横扫,道道蓝弧似水波一样粼粼而去。借着频繁的走动跳跃,夜冥空游蛇一样围绕在魅影周围,狠力紧逼招招夺命,一时间蓝色光影竟能与焰火比肩。而魅影施展了风助冰焰,依靠内力加速焰火的消亡与重生,在他手里,此等冰焰已能拦截任何利剑之袭击。
      魅影只是在留有余力地防御着,可长久持续的强势进攻,已使得夜冥空的内力急剧消耗。一旦起初不胜,后来之战便会大大被动。一直蓄势未发的魅影终于看准时机,在夜冥空换气接力的一个空隙,浮游退身一丈之外,两手并反接连发招,大肆冰焰似光射出,一道多道,止于一道。
      夜冥空被射中的焰火拖行而去,撞于树身而止,待他低头看去,一道真实存在的冰刃已破入左肩。
      “怎么会!”夜冥空感觉着这透骨的冰凉,没想到这万变冰焰竟还能化作真实的物事。
      “你想不到的事,还有很多。”魅影轻蔑一笑,这一次他是绝不会失手的。
      夜冥空正定目光,敌人认为你最脆弱时恰恰是你最强之刻!夜冥空突然站起,以此生最快的速度直奔向前,欲在魅影懵懂之时斩下其臂。
      魅影的确惊异万分,夜冥空冲来之时,魅影手中起燃的一方冰焰,也只是堪堪悬在手心,夜冥空一剑挥去,连人带焰齐齐斩下。但见一声碎响,夜冥空看到那片冰焰裂开了道道白纹,破裂的碎片四散弹开。然而碍于冰焰的阻挡,封饮蓝泓的剑端终是比魅影的手臂慢了一步。一瞬短时猛烈的交接,轻轻侧身迂回而过,待两人擦肩之后夜冥空再度回首,映入眼帘的已是一柄蓝色冰刃,带有匕首的形状。这!分明便是刚才碎裂的那刃冰焰!
      在这漆黑的夜幕之中,光亮冰刃似是从天月而降,占据了一大半视野,行云如水般飞流直下,它的终点便是夜冥空的眉目中间。

      “啪”!当冰刀尖刃接触夜冥空眉心之时,突然爆碎而裂。
      夜冥空稳稳落地,下意识的用手轻搭眉目中心。
      命还在。
      “嗯?”魅影轻轻转头,望向了远远的一侧。
      在那里,唯有一些清灰的白,白的有些凄冷。在这样的夜里,好像周围的空气都在那里冷凝,寒。
      夜冥空静静的看着,如临仙境一般,任那一丝丝雨雾般的白似清雨散下。
      “冷,凝,成,霜。”魅影的眼神有一丝质疑。
      沉默,冷寂的沉默,孰不知此时两个人的杀戾之气已是交锋相向。
      终于,魅影率先出手,幻化出一道幽蓝冰焰,向那凄冷寒处直直抛去。只见那一抹焰火旋绕急进,对着那飘散丝雾一阵肆虐。正值彼处被一团搅乱之时,蓝色焰火如撞上围墙一般突然弹开,四下涌散。携最后一点亮星在夜间划出一道圆弧,零星泯灭。
      冰焰消弭之后,黑夜白霜之中映出了一个身影。
      “冷伤剑!”魅影的话语竟有一丝震惊。
      轻慢徐进,犹如踏着霜雾碎片,那人渐渐现出轮廓。
      仿佛是一种感觉,会让你在某个特定的时期,见到某个人时会有种很特别的感觉,好像他本就是你生命中该遇到的人,即使你明明知道,这个人你从未见过。
      夜冥空此时便拥有了这种感觉。这个人,一身白衣,右手一把幽亮明剑也闪现着银色白光,皎洁如月,冰寒若雪。看其面庞,沧桑中不乏生机,威严中又带有亲切,留在夜冥空脑海里很深的一处,在他的额头之上有一缕白发,其余全黑。
      “恩人小心,此人武功诡异万变……”
      “他已经走了。”
      夜冥空愣怔一惊,再转身去看果然已看不到魅影其人。这,难以置信!想来魅影已属当世第一流高手,而自己也是夜焰决心要除的人,若不是遇到无法抗拒的阻碍,魅影不可能甘心空手而回。此番分析之后,夜冥空内心万念俱生,能让魅影此人悻悻而撤,那他,又究竟是何许人!
      “你可知道,被你赶走的人是谁?”夜冥空余悸未消。
      那人微微一笑:“夜焰魅影,当年的月氏怪杰。”
      “当年?”
      “当年的他,还没有此等功力。”那人转过目光,“就如同现在的你。”
      那人的目光颇具关怀之意,仅一面之见便让夜冥空倍感亲切。念及将自己的性命从魅影手下救出,夜冥空遂辞严义正地两手作揖:“敢问尊姓大名,日后必当报答!”
      “我们以后还会再见的。”一个声音响在了天际。
      夜冥空抬起微低的头,漫天黑色间却只剩如月清影。

      在这个同样的夜里,远在秦都咸阳的若非如附蛆蛊般百卧不寐,内心一直在恍惚纠结,似有什么灾祸将要发生。正在若非百般挣扎无法入眠之际,寝房的门影上突然闪过一个奇异身影,瞬时消失。
      若非似被电击般幡然触动,一个起身便冲奔门外,刚一打开房门,便见一道紫光从黑色天宇中急骤飘下。若非下意识间止步翻身,复跳入房屋之内,而那道倏忽紫光,亦同步追进止于门庭之上。
      玄冥紫溢!
      若非正正眼神,他没有看错,紫光显现后的本原的确是玄冥紫溢。若非奔出屋外看看早已空无的庭院,看来追击袭剑之人已遥无可能,反复斟酌后他仔细小心的拔出了玄冥紫溢,那道幽黑阴冷的紫光像极了一个人。
      剑已出,人必亡。若非看着幽幽发紫的剑身,脑海里终于做出了一个决定。
      明日早朝,若非像秦王呈上一方木匣,并仔细说明了昨夜遇事之神秘之怪异,当嬴政打开木匣取出那柄瘆紫名剑之时,整个大殿议论奋起,后又极速冷冰下去。
      所有人都在想着一个人的名字,所有人都在等着嬴政的回应。
      嬴政背靠大殿,抚剑思虑有了一会儿,最后终于转身。
      “若非听命!”浑厚底定的豺狼音震动着大殿的每一块瓦片。
      “末将在!”
      “擢你为阵前将军,晋爵左更,佩剑玄冥紫溢。自今日起,你可奉命率军,单独领兵作战!”
      若非有些不敢相信,但当他真正从秦王手中接过玄冥紫溢时,他知道自己的使命又一次变得不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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