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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一章 水淹大梁 ...


  •   秦王政二十二年(公元前225年),在相继灭亡韩、赵两国后,嬴政终于又向三晋中的最后一个国家魏国发起进攻。同年三月,二十万秦军也被调离蓝田大营,踏上了南下攻楚的漫漫征程。
      襄平王宫内,老燕王懵懂醒来还未经梳洗,内侍便前来禀报,说颜懿将军已经从边线赶来等候多时了。“秦王不是已经答应不攻燕了么,还有甚事值得他亲自来报的?”老燕王悻悻一语。
      在卯时得到秦军攻魏的消息后,颜懿便将边线军事交给庄重之,自己即刻驾马赶赴襄平。等燕王洗漱完毕出来见他,却已是禺中时分。
      “颜懿啊,又出什么事了。”老燕王睡眼惺忪的把话说完,接着又用更长的时间打个哈欠。
      “启禀大王,秦国发兵十万于昨日西进攻魏了。”
      “攻魏又不是攻燕,将军急甚!”燕王置若罔闻,“十万秦兵由谁统领啊?”
      “秦国大将,王贲;先锋副将,秦岁寒。”颜懿的语气异常坚硬。
      听到这两个人的名字,燕王的睡意顿时一扫而光而猛然惊醒。不仅仅是燕王或者颜懿,燕军任何一人都不会忘记这两个攻下蓟都、逼迫燕王退守辽东的秦国梦魇。
      论及国军将领,此时秦国可谓繁星璀璨群雄并起。自从嬴政将手中王牌名将蒙氏一族调到北方固守云中,以防北部蛮夷趁秦国吞并天下之际南下中原。同时为给年青后辈的腾飞后进创造机会,灭国大战中秦国名将几乎是全数出营,其升其降但凭军功,截至此时王贲和秦岁寒都已是秦国战功赫赫的一等一大将。
      昔日秦燕蓟城之战,颜懿与秦岁寒便已交锋战场,很可惜燕军实力与秦军相差甚远,颜懿只好以失败者的身份带兵东逃。但是在他心里,是多么的渴望能与秦岁寒有一场公平公正的对决,以向天下证明他颜懿也是一个有勇有谋的当世将才。
      “将军觉得此次秦军攻魏,魏守得住否?”
      “以目下秦军之战力,六国军队无一国可与之匹敌。然大梁城防历经多年修建,异常坚固,秦军一时也未必能攻下。只是……”颜懿略微停顿,脸上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只是大梁城有一致命弱点,便是其地处水网密集的河水之濒,地势极为低洼,若秦军决堤挖渠引河之水灌城,则大梁危矣。 ”
      “水攻之法,秦军能否想到?”
      “早在几十年前,魏国公子无忌就已经想到,所以他才一直主张存韩保魏的政策。如今韩国归秦,大梁城已失去最后屏障。虽说秦军主将王贲先前一直跟随其父王翦作战,没有独自带兵大胜的先例,副将秦岁寒先前也只是一介侠士,只能算半个正统将军,但从这几年领兵来看两人均非平庸之辈,水攻之法,只是看他们想用与否。”
      “这样看来魏国是非亡不可了?”面对燕王最后一问,颜懿却只能沉默。
      “幸好是攻魏,不是攻燕。”老燕王大喘一口气后显得非常欣慰。
      “大王,目前秦之吞并天下之势已再明朗不过。当此之时,六国人为保社稷理应联合在一起,而不是如先前那样各图自保。眼下魏国灭亡,对燕国没有半点好处……”
      “行了行了。”老燕王不耐烦的挥了挥手,“我知道将军急心国事,但我们现在又能做些什么,难道你要我发兵攻秦不成?我们没剩下多少兵了,你还是老老实实地带领他们守好辽东西线吧。”老燕王说完就起身离去,独自留下颜懿一人跪坐在那里,静静发呆。
      良久,颜懿才回醒过来,起身走出了燕王寝宫。
      “怎样,大王应允了吗?”看见颜懿出来,一直在宫外门口等待的于千韶赶忙问到。
      “大王力主自保,根本没有再提的必要。”颜懿一声喘息叹了许久许久,“三晋将亡而其余诸国仍在懵懂,如此差距秦人怎能大业不成!”
      “现在我们太需要一场胜仗了,否则看不到希望,合纵抗秦便是一纸空谈。”不管发生什么出现什么,于千韶总是在为抗秦之业绞尽脑汁呕心沥血,因为他不知道什么叫做放弃,因为他始终选择相信。

      黑色暗涌,十万秦军出关后择日便抵达大梁城下。在王贲和秦岁寒的指挥下,秦军在一日之内对大梁发动了数次进攻,但大梁城防工事久经修茸坚固异常,且生死存亡之际魏军人人死战,秦军一时动它不得。
      “哈哈,我大梁王城有天降苍獒庇佑,神魔不侵固若金汤,你们休想从我手中将它夺取!”秦军撤兵时,魏王假亲自带着他那只阴山苍獒登城远望,这只倍受宠幸的獒犬也不忘附和着犬吠几声。
      “将军,让我们再试一次吧,这次我们一定能把大梁攻破!”秦军营帐中,刚刚败退下来的士兵嗷嗷请战。
      “不用,王贲将军让我等强攻大梁不过是想看看魏军的实力所剩几何,若能一战破城自然最好。可现在既然魏军拼死力战誓与大梁共亡,那便不再强攻了。” 虽然此时还未攻下大梁,不过秦岁寒却是那样的胸有成竹。
      “那将军打算如何破城?”
      秦岁寒微微一笑,拿起了案上令箭。“前将听令,命你即刻带领五千士兵开赴大河南岸,暮色时分等候调遣!”
      “末将领命!”阵前将军大步去了,秦岁寒又发起第二道军令。
      “步兵主将听令,你带兵两万开赴鸿沟水畔,暮色时分等候军令!其余各军营地休整,枕戈待战直至暮时!”
      “嗨!”众将士齐声一喊各自去了,秦岁寒离开将案,悬于腰间的一把名剑玄冥紫溢,来回闪烁间竟迸发出慎人的紫色。
      映着渐渐黯淡的黄昏晚霞,巍巍大梁在群山之间昂首矗立。曾几何时,这里是各国士子无比向往的仕途之地,有多少不世大才都是从这里诞生,却又从这里流向他方。时耶?命耶?如此辉煌傲世的大梁王城到最后却也是孤城一座,只能与群山共舞与落日争辉。
      正值黄昏后的夜幕时分,大梁都尉兼守城将军晋胜匆忙赶到王宫,说是有急事向魏王汇报。
      “启禀大王,苍獒秘兵来报:申时时刻城外秦军分出两队兵力,分别前往黄河之堤与鸿沟之畔。末将推断,秦军对大梁久攻不下,此次必是要依靠水攻破城。”
      “水攻破城?”魏王有些迷茫有些困惑,“秦军发兵十万,不就是想依靠武力使我投降么,怎么又采取水攻了?”
      “大梁靠近河水,周围地势又都高于王城,决堤以后,则河水势必要尽灌大梁,到时大梁便不攻自破!”晋胜将后果说到了最为严重的地步,以图唤起魏王忧患当头的意识。
      “想我大梁王城号称天下首府固若金汤,区区黄河之水,又奈我何!”
      “昔日秦军攻楚南之郢都,郢都徒有楚军三十余万,尽被秦军一水淹没,致使楚都西迁宗地不在。我王切不可小看了兵家水攻啊!”此刻晋胜将军早已是心急如焚,原本是来向魏王请兵出击的,现在却在向他解释水攻之厉。
      “王城内兵器精良粮草充沛,纵使秦军真的决堤放水,我们也能撑持下去,等时间一长秦军自然就不战自退了。”
      “此次秦军前来,不灭大梁誓必不会班师回秦!此等事宜,大王可尽询丞相!”眼见魏王不为自己所动,晋胜只好求助于一直在场的魏相。听晋胜这么一说,魏王还真的将目光转向了他。
      “晋胜将军所言无差,然大王之意也在情理之中。我意不如若此,大王先听听晋胜将军有何对敌之策,然后再决定是否采取。”来回斡旋之间,魏相倒是很好地保全了自己。
      “请大王允许我夜袭河堤秦军,他们断不会料到我们会主动出击,所以此战必能全胜!”看到依稀星点的燃苗之势,晋胜将军急忙请愿。
      反正都是攻打秦军,给他点兵力让他先行攻打也可以一吐数日憋闷之气,魏王一边想着一边频频点头,开始有点佩服起自己的智慧了。“好,我给你五千兵马,你可以带他们去扫平秦军。”
      “请大王多给我派些人马,我必能一战全歼秦军!”晋胜有把握,只要兵力足够,他便能一举荡平秦军。
      “这已经够多了,把兵都交付于你,万一秦军夜攻王城如何?”
      晋胜还想继续争取,然魏相此时却抢先插话:“大王圣明,想必将军定能一战全胜。”
      “嗯……还是丞相晓通事理。好了,我得去看我的神獒了,甚事等将军战回再说。”说罢魏王便起身离去,仿佛在他心里整个大梁城都没那几只獒犬重要。
      “将军此战有无把握?”魏王走后,魏相碎步走到了晋胜跟前。
      “丞相说的容易,仅仅五千人马叫我如何攻破秦军。”
      “将军何其顽固也,难道将军懵懂,看不出我是在给你寻找生机么?”魏相语气一变,表情立刻跟着严肃起来,“秦军一旦决堤,纵是大梁再坚再固也敌不过无边漫水,如此浅显之道理而大王却愚钝不知,可见此次魏国必亡矣。与其留在大梁等待淹没,不如今晚便借此之机出城逃走,这样你我也还能留得一命。”
      本以为晋胜听完后会无比地钦佩自己,并跟随自己另投他处,可实在没想到晋胜竟是一脸憋红怒目相向:“身为魏国将军,如今大梁旦夕存亡,我若在此时舍城而去,晋胜纵是死上百次千次,也无脸再见昔日魏卒亡魂!”
      “将军忠心辅魏天地可鉴,既然将军愿留在大梁一心求死,那我也不强求,只望今夜将军出城之时能把我一家老小全都带上,此恩大德我必将铭记一生。”
      “哼!”晋胜愤怒地看了他一眼凛冽而去,眼神里充满了蔑视与厌恶。
      当夜,五千魏国骑兵涌出大梁西门,风驰电掣般卷向了黄河水岸。
      北上行军将近一刻,便遥遥可见前方有星光点点一线排开。再向前冲进里许,灯火通明下忙于工事的秦军身影便清晰可见。
      “全军听令,所有人轻装急进,过往之处一人不留!” 晋胜下完命令,回应他的不是众将士亢奋的齐声呐喊,转而代替的竟是漫无边际的凄苦哀嚎。
      原本想突袭挖掘工事的秦军,却没想到秦军早已有所预防,魏军莽撞冲来正好落入秦军埋伏。接连几番强弩轮射,魏军骑兵便已倒成一片。
      “稳住军阵,随我突围!”遭遇伏击,只要将领能在万急之下果断处理,整个军队突出包围便有希望。
      可恰恰是这一声令下,暴露了晋胜在黑夜中的位置。只见一道紫色淡光无情的划过黑色寰宇,由远及近闪速逼来。晋胜没有任何的反应时间,等他借着幽暗灯光看清对手的脸庞时,一把带着淡淡紫色的明亮之剑已洞穿了他的左侧胸膛。这把剑,正是秦岁寒得以傲视天下的名剑玄冥紫溢。
      晋胜随即便被秦岁寒挑下马来,抛掷于地当场毙命。晋胜一死魏军立刻慌乱起来,秦军出击也未免太迅速了,基本还没怎么交战主将就当场阵亡了,这仗如何打法?还是赶紧逃命吧。这一次没有任何命令,魏军竟是齐一色的向后逃蹿,四散而去。
      “骑兵追击,一个不留!”秦岁寒举剑一挥,整装待发的黑色铁骑便疾驰追去。
      幽暗圆月悬于天宇之上,子夜的薄薄凝雾开始四下弥漫,渐渐地,整个大梁都被它给吞噬。正在这夜深时刻,一个战甲破损浑身带血的士兵直接闯到了魏王寝宫,那种径直而入的疯癫冲撞连内侍们都不敢前去拦阻,只好嗫嚅着叫醒仍在酣睡的大王。魏王醒后先是一阵谩骂,可当他看到这个披头乱发血迹斑斑的人跪在那里时,自己也被吓了一跳。
      “你……你是谁,来……来这做甚?”
      “回禀我王,晋胜将军带领我们袭击河堤秦军,却中了敌军伏击……晋胜将军不幸阵亡,活着回来的没有几个。”这名将士喘着大气艰难地说着,“秦军的确在夜挖河渠,请大王做速发兵……制止秦军决堤,以使大梁免除水难。”
      “悔矣!”魏王呼天抢地一阵做派,“本来我就不认同晋胜出兵,老老实实呆在王城多好。这下甚行,他回不来了还赔上我五千骑兵,若再出兵那岂不都让秦军吃了去,不出!”
      还没听完魏王的怨恨,那位将士只觉眼前一黑,歪头便倒了下去。
      “怎么倒在了这里,快,快把他抬出去!”魏王指着这个半死不活的士兵大声喊到,寝宫见血可不是一个好的兆头。
      那一夜,出城北上的五千魏军除了一个全力突围侥幸逃脱的魏兵以外,其余全部死在了秦军铁骑的践踏下。此后大梁城门牢牢紧闭,一夜内再无动静。
      初晨的太阳将阳光洒到了大梁那高耸的城楼上,也照醒了睡倒在城上的魏军守卫。一个早醒的守兵起身后揉揉朦胧的睡眼,感觉眼前的景象像是还在梦中,于是又揉一揉自己的双眼,然后本能地向后倒退一步。
      “大水来啦!大水来啦!”
      呼喊间,只见漫无边际疑似从天而降,还泛着白色浪花的黄色大水从远处的山峰之间滚滚涌来,城外良田、周边旷地都被它瞬息淹没。摧毁着一切可以摧毁的前进障碍,转眼间它便奔到眼前,下一秒,便掀起一席巨浪径直拍向大梁北门……
      大水源源不断的从城门疯狂涌入,没有留情没得商量。城中有的百姓还不知情,便被突如其来的大水席卷吞没。沿途的房屋街舍倾刻间便没入大水,湮灭摧毁都在无影之中。人们都在与大水拼死竞逐,即使知道没什么希望,但双腿仍在向前奔着冲着,不听使唤。正在城内景象乱成一锅鸿粥的时候,又一股奔腾江水袭向了大梁东门。
      等到魏王假得知消息的时候,大水已经平静了,整个大梁也平静了。
      “秦军真的,真的用水淹了?”站在城墙之上,望着灌入大梁的满城江水,魏王假才有种悔不当初的感觉。
      “丞相!丞相!”魏王大喊两声却仍不见人,平常丞相总是呆在自己身边等候差遣,如此之时怎能少了他的人。“快去把丞相叫来。”对着大梁令,魏王高声呵斥。
      顺着城墙走了几步,看着脚下的狼藉一片,魏王心里终于感到了淡淡的悲寂与凄凉,好歹大梁也是天下首府魏国都城,怎堪如此蹂躏如此践踏,这叫自己如何去见历代先王,自己的颜面又该往哪儿搁置。漂浮在水里的庶民个个都显得那样无助那样狰狞那样恐怖,突然间魏王仿佛看到了自己最后的下场,百感交集之下只觉眼前渐渐模糊。
      “大王,大王……”将近一刻钟后,大梁令急慌慌跑来,差点跌倒在地。“丞相府已水淹半身,但里面空无一人。据……据城门守卫透露……说昨夜丞相带领家众混入军阵,随晋胜将军一同出城了。”
      “一同出城?他出城能做甚?”魏王又转念一思,不对,“逆臣贼子,竟敢弃我而逃!”魏假此时已是怒火中烧火冒三丈。不过没一会儿,魏王的火气便渐渐灭了,随之而来的是满腔的无奈与谅解。是啊,丞相之所以知而不提,还不是因为自己对晋胜的坚决否认吗,知道多说无益还不如无声而逃,难道要和我一样被困在这里吗?水淹之害,丞相知,晋胜知,那名士兵知,为何偏偏唯我不知。晋胜将军以死相谏,换来的依旧是自己的固执和愚昧,要不然,这些大魏百姓也不会这样死去。嗟!是我魏假枉对你们,枉对你们啊!
      魏假此时已是全身心的疲倦不堪了,双腿不由自主的跪坐下去。懊悔之情无人诉说,再不顾身为一国之王,也不顾周边站立的就是自己的兵士,他嗷声便大哭起来,像个吊丧者,也像个孩子。
      “保卫大梁,死战秦军!”不知是谁在魏王身后突然暴喊,然后附和之声声声重复,从城墙一直绵延向前,此起彼连。自从秦军进魏围攻大梁,魏军将士从来没有这样齐心过,也从来没有这样坚决不移过。这声音响彻天地洞穿今古,仿佛是喊给远处的秦兵,同时也喊给那些死去的魏国亡灵。
      这些声音仿似真的就传到了秦军大营,而军帐中围坐案前的秦岁寒左手一挥卷起了大梁地图,嘴角露出狡黠一笑,极其轻蔑:“魏假,看你还能撑到几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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