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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十二章 一舞林夕 ...


  •   第十二章 _ 一舞林夕 (中)

      蓟城郊外。
      参与此次出城狩猎的朝中官员,可谓罕见齐聚一呼百应。与其说是陪同燕王前来狩猎,更不如说他们是为了一睹雪姬之貌,想看看这深山之锤、冰水之炼究竟成何。
      “逢箭必射每射必中,大王之英姿雄风不减当年啊!”王车驾旁一个面色黝黑,几乎和燕王同等年岁的达官贵人随口赞和。
      “想不到成侯也是深藏不露老而不衰。”燕王喜哈哈一笑,“丹儿,你那雪姬是否到位,何不趁此山林美景,来个郊野共舞!”
      “此次出郊,孩儿带来了冰宫之中最善歌舞的一位雪姬,以为父王及诸位朝臣献舞。”
      “一位雪姬?”成侯眉头一皱,“燕人皆知,殿下在辽东抚养雪姬足有六人,为何今日向大王献舞,却只来此一姬?”
      “不瞒成侯,冰宫雪姬虽是在万千舞女中层层选得,然匆猝组建多有冲突,不堪共舞,所以此次我才带来其中之最佳舞姬,为王一舞。”
      “殿下何其滑稽也,传闻雪姬组建之初,便可做到音律和谐,舞蹈应节。况且冰宫雪姬乃万中选一,个个天赋睿智舞艺超群,谈何掣肘之突。更何况殿下已独得一姬,奈何如此这般保守吝啬,竟不让我等一饱眼福。”
      “是啊,是啊……”成侯周边的官员窃窃私语连声附和。
      “雪姬虽优,却来自中原四海,天下之舞风格迥异,越是精通便越难改变,短时间更是无法磨合融一。至于苏琦归我,乃是在她被逐出冰宫之后,更是她心甘情愿之举,断非丹为一己之私。”姬丹明正严色,在涉及冰宫雪姬的纠纷中,他一定会理清利弊决不让步。
      “行啦,”燕王不耐烦的摆摆手,“平日在朝中也便算了,今日就不要于此再做争论了,莫要坏了赏舞的兴致。丹儿……”
      “啪!啪!”姬丹侧过身击响手掌,但见于夕红远林中急速驶来一辆朱红轺车,堪堪进入林前空地,一个身着橘红纱缎的舞姬从车中踩踏跳出,一跃而腾于空中,同时左手拂袖一甩,一抹橘红飘带突地划过林影舞向斜空,那和林中落日一样的红色,瞬时便泯没在夕阳中,与日一色,与天共舞。
      橘色雪姬,体轻气馥,踏节踩乐,于林中舞,于日中越。一抹斜阳披身,一缕韵律氤氲,曼妙舞姿绰约窈窕,徘徊于晚林之中翩跹翔舞,舞动于历史之简绝古无伦。
      轻盈,飘逸,柔媚。
      如是一支《韶夕》,林中夕下的生命独舞!
      此时姬丹也正翘首远望,一种莫名的自豪与欣慰悄然而生,然而更能占据他身体的,却是一种由衷的震撼。虽然自己也曾亲临冰宫观赏姬舞,然而今日再见小小姑娘动舞《韶夕》,典雅优韵之中又多了份与自然相融相合的淳朴,那是铁墙宫廷永远隔绝的素净之美。姬丹心中突然一阵翻涌,他甚至遥想由礼乐而生由宫廷而育的祷祭乐舞,是不是该归于自然,才会绽放它最本最初的意韵。
      “丹儿,这舞姬姓甚名甚!”燕王目不转睛的盯着橘色舞姬,动也不动。
      “回父王,此舞姬谢氏,名小小,乃冰宫中最善歌舞的雪姬。”
      “那这支舞,又什么名字,纵我多年阅舞,怎却从来没有见过?”
      “此舞名曰《韶夕》,乃冰宫众女辞旧推新之举。取灵于辽东深山落日之景,兑以冰宫雪姬舞姿之妙,在融合天下诸舞的韶音羽步以后,由冰宫百余女姬谱乐编舞而成,定可堪称天下独舞!”姬丹侃侃而谈,胸中傲气倍显。
      “那,此舞之蕴?”老燕王略带惊喜地扬起眉毛。
      听得此问,姬丹冷不禁一个惊愣。虽说这《韶夕》意蕴颇广情感颇深,可就连冰宫众女都未曾给这支舞曲定出具体本意,却叫姬丹如何说出。而身为冰宫总领,只能夸其表意而不知其本蕴,闻于在场百官岂不要贻笑大方!心急之下姬丹又猛然望向仍在舞动的小小,自己这次恐怕是要献丑了。
      “小小之舞,以林海为景衬,以斜阳为舞衣,踏节踩乐婉转迷蒙,如梦如幻,一眼宛在空中旋转,再视却在脚下徘徊。跳出宫廷深入原景,以达林、人、夕三者一色。勇脱桎梏敢于为自我一舞,为心中初梦一舞,为林之夕,为夕之林。”姬丹借着眼前所望,又融于自己对心中所求的诸多感悟,不期然给出了《韶夕》最本质的意蕴,就连自己也为之震撼一时。
      姬丹语毕,人群再无言语他声。或许是当面临至真大爱之时,就连最狡猾粘腻的人,也会隐匿起阴暗私欲的背面,因为任何人都会被它触及心灵深处的心弦。
      “召舞者前来!”献舞结束后,姬丹扬声一令。
      “冰宫舞姬谢小小参见大王,殿下,成侯。”小小站在近处,庄重优雅地一一做礼。
      “嗯,果然是一国色佳人。”燕王喜眨着一双目光炯聚的老眼,“听闻冰宫每位雪姬都有自己的雪颜封号,不知你的称谓是何?”
      “回禀大王,臣姬唤曰‘橙橘夕红’,乃夕红橘雪。”
      燕王听后略一思忖,“今日见你在这林中一舞,直若天仙,不如在你的名号中便永记今日一舞,改名为‘橙橘林夕’,你本人称谓也更名为‘林夕’,如何啊?”
      “还不快谢大王赐封。”见小小沉疑,姬丹赶忙答话。
      “谢大王!”小小微微一躬。
      “哈哈哈……”小小受封,燕王十分得意,“燕国有舞姬若此,足可傲视诸侯了!”
      经此一舞,冰宫雪姬在燕国名声大震。若说先前只是凭借严格遴选奠定了空泛名望,此次献舞便当是切真实际地出宫试水,一试便是千载流名。
      回到冰宫当夜,姬丹便欲重新部署冰宫。
      “小小,冰宫舞曲当中,你最喜哪出?”很明显姬丹心中的那份激动与豪气仍未远去。
      而姬丹此问,小小顷刻便看到了其更深的层次。“若说我之所爱,我自知晓便可。然殿下选舞,更当虑及雪姬练舞之用。”
      经此提醒,姬丹也意识到了自己的一时冲动。“那你说,当选哪支?”
      “虑及练舞之用,冰宫雪姬仍应练习初选时的雪颜之舞。”
      “雪颜之《舞雪花语》?”
      “雪颜之舞虽不是雪姬最爱,但却是雪姬最善。”小小的眼神坚定不移。
      “好,”姬丹大袖一挥豪气顿生,“自今日起,谢小小便立为冰宫练舞的最高隶员,总领众雪姬排演雪颜之舞。姬使凌楠,你便负责冰宫上下其余所有事宜,务必保证雪颜之舞的顺利习演!”
      “臣姬遵命!”凌楠屈身做礼,与小小相视默笑。
      之后,辽东冰宫便步入其正常轨道。没过多久,便有一个自称封印诀者的人被姬丹派到了辽东。

      一年尽,春风起。
      沐浴在深山清风中的北地冰宫格外清朗,正值这沉醉春风之际,一位爵侯突然要造访北地冰宫。
      “成侯,是何来历?”入燕将要一年,若非却从未听闻此人。
      “成侯晏仲原本是辽东郡守,因抵御东胡有功,又兼辽东已为燕国后方,为按抚辽东,大王遂将晏仲封侯,迁至蓟城与殿下共持国政。但是这都是权宜之计,他也只是被束之高阁,位高权轻,并无实际威力。”凌楠随即转身面向了众位雪姬,“成侯旧时执掌辽东,辽东亦多有成侯昔日亲信,成侯此来,我们还是要谨慎迎接的,姐妹们现在就去准备!”
      翌日清晨,太阳堪堪爬过深莽山林,北地冰宫已是白茫茫一片。为迎接成侯临宫,冰宫舞姬两百多名齐出宫殿,在殿前三十六级石阶上整齐而立。除了迎在前头的四位雪姬橘绿蓝紫颜色各异,最前的凌楠和最后的百余名舞姬全是一身白衣绸缎,俯瞰望去,满目的白色点点滴滴又整齐一片,庄严素穆的不染一尘。
      “冰宫雪姬,绝冠天下,此言非虚也!”成侯扬着嘴角,说话时只有一个表情。
      “北地雪姬,徒为舞者,怎敢当侯爷之夸。”凌楠双手作揖,白色舞袖垂垂竖下。
      “哈哈哈……当得当得。”成侯环视一周,眼光落在一个橘衣舞姬的身上。“不知林夕姑娘何在啊?”
      听闻成侯寻找自己,谢小小上前一步,同样一揖:“回禀侯爷,林夕在此。”
      “嗯……”成侯满意地扬起了嘴角,“本侯得知,明日乃林夕姑娘二十生辰,故特来邀约姑娘明日能到我府上,借着夕阳满红,为我一舞以庆生辰,还望林夕姑娘能赏脸前来。”
      “得侯爷宴请,乃小女之福,然自从入住冰宫,林夕便已将生辰忘却脑后。多年来林夕常与众雪姬一同练舞,从未单独远行,而且殿下也曾严令,未得允许不可离开冰宫半步。是故明日之邀,林夕只能报憾谢绝了。”
      “林夕姑娘说得哪里话,去年林夕一舞,姑娘不正是一人独行吗?”
      “那次乃殿下亲自应允,又亲自带我入城。”小小巧言应变,毫无谦让。
      “大胆林夕!”成侯轿旁一员骑将大声喝斥,“纵有殿下宠幸,你也不过一小小舞姬,竟敢回绝侯爷!”
      “歧儿。”成侯微微侧目,那名将领便避退过去,成侯回望,又是笑声一阵。“难道,冰宫雪姬只听太子一人的吗?”
      “回禀侯爷,”凌楠适时接话,面带冷峻,“冰宫雪姬乃殿下亲建,自当听从殿下差遣。今又有殿下先前严令,林夕实难从命。侯爷不若先争得殿下亲允,如此侯爷既可如愿,又可不为难我等。”
      “哼……”晏仲渐渐收敛了笑容,“尔等虽为太子亲栽,又得太子倍宠,但也不要忘了,辽东是谁的地界,冰宫能在此处崛起,又是谁的功劳。”
      见晏仲冷言相对威言相逼,众雪姬无不怨气横生却又无处可泄,一时间两方冷冷地对峙起来。
      “我看今日也不必进宫参看了,”晏仲手扶座椅,满脸皆是傲气,“总之,明日会有人前来迎接林夕姑娘,到时是拒是从,你等可要想清楚了。”
      “走。”成侯一挥大袖,整队人马便尾随帘轿而去。
      “快,飞羽传书,速报殿下!”及至成侯人马行走稍远,凌楠拂袖转身断然下令。
      春风拂空,把蓝天吹向更高更远,陌上云间,南飞羽鸽隐现不一。忽闻霹雳惊弦万箭破宇,一折羽兮,又是万里九霄。
      “禀报将军,北地羽鸽已被截杀。”来者说完,便将所得书信递交上去,而那只羽鸽便被扔向了一处血红可怖的白羽尸体中。
      “呈给侯爷!”领头将军得意一笑,在他身后的竟是一个百人弓箭队。

      宫墙幽红,烛火昏黄。冰宫中凌楠独坐窗台,焦虑,不安。消息虽已传出,可心里却总是莫名的忐忑与不安。此次遭遇成侯无礼威逼,若是能得殿下襄助,凌楠便可理直气壮寡言断绝。可现在时间仓促羽鸽难以回信,殿下的保护便形同虚设,除非在此时会有其他什么事发生,又或者危逼下策率领冰宫护卫誓死抵抗……
      “凌楠姐,我明日去趟侯府吧。”
      “你在说什么。”转首间凌楠竟有些怒气,“殿下曾明诏朝野,若非宫廷亲典,没有人可以管束我们奉歌献舞。何况如晏仲此等低劣之人,又怎配消得你那林夕一舞。”
      “可辽东为成侯执掌旧地,而冰宫又地处辽东,若得罪了成侯,北地雪姬必然要全体遭殃。”谢小小眉带委愁,忧面郁心间亦是别样风韵,“殿下执掌国政,最大的敌手便是此人,若我等据理不出,他势必会让殿下难堪。”
      “那也不能让你涉险。辽东成侯何许人也,奸滑老辣恶贯满盈,谁人不知。让你入穴,折煞我呢。”凌楠扭头瞟眼,和小小闹起了娇情。
      “只是一支舞而已,跳者,万事皆休;不跳,万恶皆来。”
      “不行,我可是冰宫姬使,你须听我的。”
      “这种事,想必殿下都犹豫难断,你计较甚来。”
      “殿下立地燕国政局,我却立地你身安危。”
      “我等雪姬是徒有虚名吗,若我无意,任凭那肥沃肉泥如何捣腾,也休想近得我身。”
      “哼呵……”觉闻成侯的身形被小小形容地契情合理,凌楠不禁拂嘴一笑。
      “那也不行!”凌楠回眸止笑,撂下一句拒绝。“好歹冰宫还有一千精卫呢,难道还保不得你?”
      “你可以派人保护我,一旦舞毕,我立时归来。”
      凌楠不语,显然她还有顾虑。
      谢小小定睛凌楠,深深点头。
      “那你得答应我,不管发生什么,都要先保护你自己。”凌楠收敛了笑容,显得异常慎重。
      “嗯!”谢小小又是深深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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