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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请君入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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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月城出了院门,就见程怀凌倚在一棵柳树下,看见她追出来,他并不惊讶。而他,似乎正等着她一般。
他才立直身子,林月城的剑已架在他脖子上。他不但不慌乱,反而紧紧地盯着那柄泛着淡淡红光的剑,在余晖的映照下,那柄剑散发出柔和的七彩之光。
林月城见他这副不畏生死的模样,心里恨恨,剑身逼近了几分,他的脖颈处也有了一条细细的血线。令人奇异的是,落在剑上的血竟缓缓地渗进了剑里。
吃惊了半会儿,林月城只在心里暗暗称奇,并未收回手中的剑,厉声问道:“你敢跟踪我,到底有何意图?”
程怀凌移开目光,低声道:“随你怎么想。若你怀疑我,现在就可杀了我。”
林月城愣了愣,收回手中的剑,狠狠地踢了他一脚:“臭小子,再有下次,姐姐定不会这样轻饶你!”
程怀凌正弯身抱着右腿,听她这么一说,冷哼一声,并不领情,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随手抓起身边的一把青草朝林月城身上扔去。林月城只轻轻一弹指,那青草便飘向程怀凌,落了他满头,惹得他的脸青一阵白一阵。
如此,林月城也算解气了,得意地瞟了他一眼,飘飘然离去,独剩程怀凌一人在她背后扔石子,可惜都砸了个空。
当晚,林月城就派出了全县衙役,全城戒严,一夜无事。如此戒严,直到第四日日间,才得知昨夜又有一人被夺了处子之身。
听闻这样的消息,林月城十分气愤,想到苏徵不可能在层层戒备下出得了县城,便命人继续戒严,自己前往县城中搜寻苏徵的踪迹,未果。
程怀凌见林月城为这事几夜没合眼,心头担忧,如今又见她一人在县衙大厅内为这事犯愁,便悄悄地上前,轻声道:“月城,我有办法。”
林月城抬眼看他,毫不在意地笑道:“什么办法?”
程怀凌并不因她这副不甚在意的态度而不满,与她认真分析了如今的情势,又提出该如何如何。林月城见他打破常规思路,反其道而行之,眼中露出赞赏之光:“小凌子,姐姐小看你了!如此,就照你说的做!”
程怀凌摸摸后脑勺,笑道:“但愿能帮上忙。”
林月城拍拍他的肩,自信一笑:“且看姐姐如何请长清公子到此!”
当天,林月城即刻下令撤去了全县的防备,迅速传来了县衙中的一名衙役。那名衙役见识过林月城的手段,对这位女巡捕是又敬又怕,被传唤至此,心中惴惴不安,叩首跪拜道:“小人林博珏见过大人!”
林月城见过礼,请他位上坐了,笑着问道:“林兄家中几口人?”
林博珏不明其故,听对方这样和善亲近的语气,心中反而不安,垂首答道:“大人抬举,小人不敢称‘兄’。小人父母早亡,只有小人与家妹两口人。”
林月城莞尔一笑:“听说林兄有一未婚妻不日便可过门,不知小女子能否为林兄主持婚事?”
林博珏听了此言,不知对方有何用意,茫然地问:“大人的意思是……”
林月城起身,走到他面前,笑道:“你我同姓,算是有缘,小女子想要做一回主婚人,不知林兄意下如何?”
林博珏依旧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对于林月城这样的好意,他也不好拒绝,致了谢:“如此,一切但凭大人做主!”
得了林博珏的话,林月城自然高兴,特意准了林博珏两日的假期,由着他张罗着自己的婚事。至于她心中计较,她也不想在此刻向外人透漏一分。人多口杂,难免会走漏风声,她也只能相信程怀凌,相信他这些日子来查探的小道消息。
林月城向来不喜拖泥带水,如今既然得了林博珏的准话,立马命衙役张罗着一切。
大婚当天,婚宴酒席设在知县府内。对于林月城这一安排,林博珏虽不明了,却也没有半句言辞,在亲朋好友的祝贺中,与新妇拜了堂,由着一帮女眷及一干衙役送新妇回了自家新房。
府中,酒正酣。
林博珏有意脱身,苦于一干朋友硬是拉着他饮了一杯又一杯,众人看他渐渐不胜酒力,才有了放他离去的心思。林博珏请示过林月城,经她点头同意,又与府中一干人辞别。
林家小院在本县也算是一座精致小巧的玲珑别院,因有祖先辛苦经商,屯得些许家产,在此地购置房产、田地,与人为善,也曾富甲一方。后林家又弃商投文,祖上也算是文科武班出身,到林博珏父母这一辈,林家一代不如一代,家产几乎败尽。而其父又豪爽仗义,家中家产倾尽,欠下一身债,一家人不得不遣散家中仆役,用房子、田地抵了一身债,另觅了一处小院安身,靠其母做些女工勉强度日。
父母因经了这些磨难,相继病故。因林博珏自幼便与本县蔡家二小姐订了亲,林家早已下了聘礼,就等着双方儿女长成迎娶蔡家小姐过门。不想,林家家道败落,林家二老也撒手人寰,落下一双小儿女。
对于林家的遭遇,旁人唏嘘不已。而林家老爷生前本与蔡家老爷是至交,临死前,将一双儿女托给老友照顾。
因此,林博珏与林博瑛这一对兄妹在父母双亡后,蔡家便将一对儿女接到自家府中居住,与自家儿女在家课读。
一路走来,林博珏有些恍惚,想起父母早亡,内心更是悲痛不已;又想起自己日日思慕的蔡家二小姐已是自己的妻子,心中一时喜不自胜。他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竟有些痴了,脚下的步伐也不由得放缓了,晚风吹面,酒也醒了不少,猛然想起闺中等待着他的新妇,又加快了步伐。
酒宴散后,看着满院狼藉,林月城皱了皱眉,随即唤来跟前的一名衙役,低声问道:“城中的布局如何?”
那名衙役低首道:“已按照大人的吩咐设了防,作案人只要进了城,犹如瓮中之鳖。”
林月城勾唇一笑,挥手命那人退下,随即又吩咐府中七名衙役随她前往林家。
新婚之夜,林家依旧灯火通明,院中依稀闻得人声。林月城无意惊扰到这些亲眷,命七人埋伏在林家小院外,耐心等待,看暗号行事,她本人则偷偷潜进了院中。
院内树荫下,依稀可见三两人影在此饮酒作乐,林月城在暗处细细察看了一番,依着程怀凌之前描绘出的林博瑛的画像,果真未见其面,也不知那人早早离了自家兄长的婚宴去了何处。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林博瑛这不合常理的举止必有缘由。
若不是得程怀凌提醒,她可能不会想到苏徵能在全城戒严的情况下来去自如,是有人在暗中相助。在全城戒严的情形下,即使是城中百姓进出,也须经过一番盘查,何遑论正在缉拿中的长清公子苏徵。
如此,苏徵能进出无碍,有可能便是有人在暗中提供方便;而在戒严的情况下,平常百姓没有那个本事,那么,暗中相助之人只能是县衙中人。
亏得程怀凌早已想到了这些,早已在暗中探明了一切,若不是林月城苦于无计,程怀凌也不能确定林月城能同意他的计策。而林月城确实不曾重视过他,之所以会采取他的建议,一是确实无计可施,二是自认为程怀凌的计策并非毫无依据。
这样一来,她便将此事交给程怀凌处理,自己则负责捉拿苏徵!
林月城会忙着张罗林博珏的婚事,不过是为了给苏徵制造假象,让他放松警惕,以便趁此作案,请君入瓮。而林月城到此,正是守株待兔。
此刻,城中看似空空如也,她早已在暗中设了防,只要苏徵出现在城中,必会暴露行踪。这些日子,她也没有白忙活,城中尚未出阁的女儿正是苏徵的作案对象,而经过这些日子的收集调查,她早已摸清了那些还未出嫁的女儿的人家,时刻派人在那些人家周围把守,只要苏徵有任何动静,都逃不出她设的局。
要抓苏徵并非易事,这人会变换面貌;不过,他要逃出县城,也难。所以,在他走投无路的时候,必定会寻到此处,请求林博瑛的帮助。
守到下半夜,院中早已无一人,林月城有些犯困,一时之间,也不确定程怀凌的推断是否准确无误。若苏徵今夜没有进城,这一夜倒白忙活了。
林月城突然发觉上了当!
苏徵若识破了她的动机,又怎会冒冒失失地进城?
也许,这人一直未离开县城!
说时迟那时快,林月城立马出了林家小院,见先前随同自己前来的衙役有六人皆昏倒在地,独独少了一人。见此情景,林月城暗呼不好,向着城门的方向疾行而去,城门下已乱成一团,无数利箭直指人群中的那袭白衣。
那袭白衣永远那样耀眼,永远不染纤尘,似尘外仙人。
点点鲜血,似片片梅花瓣,在衣襟上铺染开来,晕成一幅妖冶诡异的图面。
林月城快速上前,看面前重伤的长清公子,内心有些疑惑。而她没有多想,缓缓拔出背后的长剑,指着他的眉心,道:“如今,还有何话可说?”
苏徵抬起头,笑了笑:“对姑娘,在下无话可说!”
林月城拧眉,快速移动身形,却是用剑柄点住了他的几处大穴,回头向众人吩咐了一声:“绑起来,先行收监看管!”
林月城话音才落,便有两名衙役上前,手中拿着铁链,将苏徵绑了个结结实实,又扯起他,正准备押着他离开此地。不想,众衙役中,突然钻出一位少女,冲到苏徵身后,跪倒在地,一把扯住了他的裤腿,哭道:“不要!”
立时,又有两名衙役上前,将那名少女拉开。如此反反复复,林月城也看清了那人的面貌,正是程怀凌画中所画的林博瑛其人。林月城还在纳闷这人怎么会在这儿,忽瞥见众衙役中的程怀凌,程怀凌立马上前,低声道:“是我看低了他,被他钻了空子,险些逃出城去。若不是事先擒获了那位姑娘,长清公子也不会落入我们的圈套。”
林月城点点头,笑道:“长清公子可是为了解救林兄弟的妹妹才落入了圈套?”
程怀凌不明白林月城发此一问的动机,点了头,又看了看那边哭喊的少女,敛眉道:“这里无人知晓那人就是人人敬之爱之的长清公子,若知晓了那人的真实身份,事情可能有变。月城打算如何处理此事?”
林月城微微蹙眉,并不言语,而是上前,命那两名衙役放了林博瑛,打量她良久,才笑道:“博瑛姑娘可知晓此人是谁?犯了什么事?”
林月城的名声,林博瑛早有耳闻,如今见了本人,虽同为女子,她不但不觉得亲近,反而是怕得紧,埋首不说话。
林月城又是一笑:“今日林兄弟大婚,博瑛姑娘为何会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