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越千年莲花开》遥遥fish

8、人心（二）

　　入夜，也许经过了亚穆纳河河水浸泡的关系，使这个闷热的夜晚都失去了原本躁动的本性。橘络感觉自己浑身凉凉的，很容易就跟周公侃大山去了。

　　天好像很快就亮了，充足的光线争先恐后的冲进房间，奔向橘络可爱的小脸，唯恐喊不醒她。橘络打了个哈欠，眯着眼慢慢坐起来，使劲伸了个懒腰，脚下乱踩，想找到自己的鞋子，可是摸来摸去却怎么也摸不到，一使劲，居然身子往下一滑就下了床。她惊呼一声，以为会痛，可是又觉得地上软绵绵的还湿湿的，睁眼一看，周围一片浩瀚，自己竟然坐在了水里。

　　她张大了嘴看着眼前的景象，一时半会回不过神来，“这是怎么了？我，怎么到了水里……难道我……梦游？” 回头看向自己的床，却发现它竟然变成白日里她待过的浴阶，“啊？”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和迦楼罗的第二次见面？

　　她挣扎着想从水里爬出来，却突然河面上雾气浓重，什么也看不清楚。脚下仿佛越来越滑，水忽然变得有力量似的，猛地把她往下一拽，她竟一头扎了下去，橘络本能的乱抓乱摸，奈何身边空无一物，过了一会，她渐渐觉得水里温暖而舒服，像解脱了束缚似的，竟然能够到处游走。原来水下的世界是如此的光怪陆离，光束在她的上方好像美丽女子的金发，千丝万缕彼此牵绊，细细的牵动着橘络的目光。此时的圣河仿佛一个慈爱的母亲，在用它全部的爱包容着橘络，她在水底乐此不疲的玩耍、翻滚，像孩子般的撒娇，想要抓住这梦幻般的一切。

　　朦胧之中，远处好像有个东西在更深的水底微弱的散发着光晕，橘络被那柔美的光华吸引，慢慢向它游去。来到近前，才发现，那是一朵洁白的莲花。那莲花七分未开三分半合，缕缕光华由花芯像外漂流着，含苞欲放的姿态，刹是惹人怜惜。

　　“好美……”橘络忍不住想伸手去触碰，谁知那花瓣竟自一收，她摸了个空，心中懊恼，猛地瞥见莲花的一朵花瓣上竟然有一丝红色的血渍流淌，心下诧异，想再伸手拭去，突然上方的水天有一个响动。抬头望去，只见一只手快速穿过水墙向她袭来。

　　那只手……那只手……她认识，那是昨天要拨开帘子的手，那个可怕声音主人的手。此时，那手在水中尤显得狰狞，鲜红色的指甲仿佛要滴出血来，只见那长甲一挑，橘络的脸上立时出现了一道血痕，迅速的那手反转过来一把抓住她的头发，用力一拎，橘络只觉自己的头皮像要掉落，猛地大喊起来。

　　只听得有人在她耳旁轻喊，“橘络，橘络，你做噩梦了？快醒醒，醒醒……”

　　橘络一个激灵清醒过来，看到身边哪有什么水底什么莲花，她依旧好好的躺在床上。原来竟然是噩梦一场，只是，梦的开始不错，结尾差了点，那手……她的眼前真的有一双手，正搭在她的肩上，“哇……鬼啊……”

　　“橘络！橘络！是我。”一个声音焦急的说道。

　　“你是谁？”橘络觉得自己的神经都快错乱了。

　　“你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我是奥朗则布啊。”橘络恍惚了一下，此时房内一片漆黑，难以分辨谁是谁，不过那声音的确是奥朗则布的。

　　只是，“奥朗则布，你怎么在我的房里？”橘络没好气地问道，“半夜乱闯女孩子的闺房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我只是，只是，想看看你的伤怎么样了……”奥朗则布有点尴尬的说道。

　　“看伤不能白天看吗？晚上鬼鬼祟祟的。”一个大男人深更半夜在自己的房里，橘络总觉得浑身都不舒服，即便对方是个君子。

　　“我才回来，明天一早又要离开。”他停顿了一下，温柔的说道：“就想看看你。”

　　此时他的手还在橘络的肩上，橘络只觉得他说话时那手轻微的颤抖，又慢慢的用力，好象要把自己的肩膀捏碎似的。

　　“好疼。”她忍不住喊了出来，奥朗则布“啊”的一声立即松了手。

　　“我不是故意的……真对不起。”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是让人觉得好生好怪，怎么今天奥朗则布好象换了个人，完全不像以前那般自然。

　　“奥朗则布，这么多天，你去哪了？怎么，一直看不见你。”

　　“我把带来的货物送到各个商家那，耽误了好几天。”奥朗则布的声音透着疲惫，还略带了点沙哑，“你的伤怎么样了？”

　　橘络听了心里不由一软，柔声说道：“好多了，谢谢你。哦，你等一下，我去把灯点上，咱俩在黑暗中说话好怪……”

　　说着，橘络就要起身点灯，只是房中太黑看不清楚，脚底一扭，竟然往前倾去，瞬间一只大手迅速拉住了她，顺势就将她揽入了怀中。

　　她知道是奥朗则布，不禁脸上一红，道：“谢谢你了。”说着就想挣扎着离开。

　　谁知奥朗则布的双手像铁箍一样紧紧地圈着她，声音有点颤抖的说道，“橘络，我……我……我有很多话，想跟你说……”

　　橘络猛地意识到他要说什么，心里不知为何竟然有种抗拒感，根本不想听下去。于是正色道，“奥朗则布，你先放开我吧。你这样，我很不舒服……”

　　只是对方竟然纹丝不动，奥朗则布的呼吸连同他身上的薄荷味一股脑的喷在橘络的脸颊上，那一刻橘络竟然有种作呕的感觉。她想了想，终于鼓足勇气，一字一句缓缓的说道：“奥朗则布，我想问你，那天在沙漠，真的是你救了我吗？可是，我明明看到的不是你。”

　　半天，那双手竟然慢慢松下来，无力的垂在了一边，“橘络，你不相信我吗？还是不相信姐姐说的？”奥朗则布失望的问道。

　　橘络达到了目的，扶着床慢慢坐下，只觉得自己的手心浸满了汗渍，湿漉漉的，好像自己的手心在哭似的。

　　其实，这个问题一直是她心里的疑问，如蛛丝纠结缠绕至今天，已经形成了一个心网。

　　那天，到底是谁救了她？

　　阿姬曼告诉她是奥朗则布，可如果是他，她朦胧中看到的黑眼睛，又是谁的？虽然当时她的意识不清，可是有一个人一直在救护她的感觉又是那么真实……

　　她也曾经想过，也许是穆卡拉？可如果是他，那么在自己遭遇流沙的时候，穆卡拉就不会见死不救了，他不是一个容易为别人放弃自己生命的人，更何况他与阿姬曼的关系，更加不会救她。

　　正在那沉思的时候，奥朗则布忽然站前一步，轻轻握起她的手。橘络吓了一跳，想用力甩开，奈何彼此的力量悬殊太大，根本无从挣脱。

　　不仅如此，他竟然还将橘络的手按在他的脸上。橘络只觉胸腔一股滚烫的气流直烧心头，正想发作，忽然感到有点不对劲。怎么奥朗则布原来光洁的脸，摸上去都是丝丝长痕，好像他的脸上无端长了很多的褶子。

　　“这是，龙獾的齿痕。因为，密密麻麻太吓人，所以，我不敢在白天见你，怕你害怕。”

　　橘络心里一惊，她摸着那些疤痕，一时间心乱如麻，喉头好像被塞上了什么东西，竟然无法言语。

　　“橘络，我知道你在怀疑我，我也知道，你当时受伤的时候看到一双黑色的眼睛，你别怪曼苏尔，她也是奇怪才跟姐姐说的。所以，你觉得救你的人不是我，因为我的瞳孔是蓝色的。”他的声音透着无奈，“可是，如果你在黑夜，还能分辨出蓝色与黑色的区别吗？”

　　他此言一出，橘络愣在那半天，房间周围没有一星半点的光源，窗外，连月亮都翘班寻找不见了。此时，她的眼睛也逐渐适应了黑暗，已经能隐约看到面前模糊的影像。

　　橘络想起来，普通情况下，本色的确会受到环境色的影响，况且如果黑夜中没有灯光，那么黑色的覆盖力也是极强的。当时的她神志也是迷迷糊糊，根本连天色早晚也分不清楚，而自己又为何如此执著于一念，肯定自己看到的就不会出现偏差？

　　可是，为什么，总好像有哪个号对不上一样？她迟疑着……

　　在她的心里，奥朗则布是她到古代的这段时间中唯一让她觉得可以相信的人。可是，人的心就像迷雾一般，谁又能看得清谁……

　　他与阿姬曼，是姐弟。而狡猾如阿姬曼，又怎么可能有一个如此简单的弟弟呢？人都是有私心的，奥朗则布如果喜欢自己，只有把自己嫁接成她的恩人，才是最好的捷径。

　　她很想看看清楚面前的奥朗则布，看看他的眼睛，是否还一如以前那般真诚，还是，像现在这般，根本无法瞧得仔细。

　　回头，惊觉。

　　她的心又何时变得这么多疑，多疑的……连自己都无法看的清楚。如果，连自己的心都会变的模糊，那么别人的心又如何？

　　寂静的夜里，她只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得飞快，像鼓一样敲打着……

　　“那么，你告诉我，你是怎么救的我和巴舍大叔？”

　　奥朗则布没有说话，橘络忽然感到面前的人影一动，奥朗则布好像矮了好多。

　　“奥朗则布，你怎么……蹲着？！”

　　对方没有言语，橘络只觉自己的脚被一只温暖柔和的宽大手掌慢慢的略微抬起，脚上一暖，一只鞋子已经套在了脚上。

　　“你怎么……知道我……光着脚？”刚才她点灯的时候，因为扭了一下，直到现在，一只脚还光着。

　　“刚才……我踩到了你的鞋子。印度的天气虽然潮热，可是深夜的凉意也很伤人，光脚不好。”

　　“…………那你起来啊，总屈着膝算怎么回事？”她怎么觉得这种姿势，很暧昧。

　　忽然，她只觉得脚背上好像被什么东西软软的啄了一下，橘络本能的把腳往后一缩，惊呼“奥朗则布，你干嘛？”

　　奥朗则布深情地说道，“橘络，印度最高的礼节，就是，亲吻对方的脚背。我要你明白，你在我的心中，我对你永远以礼相待。”

　　他又顿了一下，只听得见他呼吸的声音“我也永远，不会伤害你。我跟姐姐，是不一样的。你等着我，我一定会来救你……”